这是一处奇诡的世界,薄薄的灰黑色雾霭如同纱幔般四处飘散,将这里显得无比阴森死寂。放眼望去,脚下是黑色毫无生机可言的大地,远处的景物朦胧而又虚幻,像是一座山又像是一座城楼。
苏染脚踩大地,警惕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切。
她记得她是被一道金色的雷劈中,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死透了,只不过死于一道雷未免也太丢脸了些。
苏染打量了下四周,有无数灰色朦胧的几欲融进雾霭之中的人影排成一条长龙,踩着脚下黑色的大地缓慢前进着,而每一条队伍的末尾都会凭空出现一灰色人影,这些灰色人影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叫嚣怒骂,有的错愕疑惑。
而在那一条条长龙边上,有高大魁梧的士兵满脸狰狞,怒吼着挥舞鞭子抽打着,鞭子上闪烁着乌光,一旦抽打在那些人影上就会令灰色人影变得更加稀薄。
苏染就站在一条由灰色人影组成的长龙队伍中,由于她停下脚步四处张望,这条队伍也因此停滞不前,后方更是传来因队伍停滞不前,持鞭士兵抽打灰色人影而发出的惨叫声。
苏染并不想受到同样的对待,于是只能转身跟着前方的队伍慢慢走动起来。而她心里也已经有了结论,这地方,想来是地府无疑了。
被灰黑色雾霭缭绕的世界看不到尽头,更看不到任何标志性的东西,远处城楼般的景物仍在远处,以至于苏染走了许久却依然感觉像是在原地踏步一般。好在苏染意志坚韧,耐性极佳,不然就得像前后其他人一般愈发茫然然后失了自我。
当然,如此毫无目的的行走了那么久,苏染也不是毫无发现。队伍中人影与人影之间的间隔并不远,但是苏染前后两人明明神色已经茫然却依然本能的远远避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就连在队伍两旁来回巡视的狰狞士兵,在从她身边路过时,也是一脸惊慌的远远避开。
这是怎么回事?
苏染敏锐的从一些士兵眼里捕捉到一些艳羡。
他们在羡慕什么?
苏染低头打量自己,自来到这个地方,她还没好好看过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儿。唔,不是被雷劈后浑身焦黑的凄惨模样,衣着还算整洁,穿的还是死之前的那件锦衣,只不过桃红的色彩变作灰色,苏染仔细打量了会儿,才发现她身上的灰色比起其他灰色人影要淡上许多,而且她的身形比起那些似乎风一吹就会散掉的人影更要凝实一些。
正当苏染琢磨着自己的不同是不是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一个比之其他士兵还要显得高大的人突然走到了她身边。
这人面色青黑,虽然没有那些士兵那般狰狞但看着也甚是吓人,而且浑身还闪着乌光,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站在面前,实在难以让人有什么好的想法。更无论因为他的到来而显得分外收敛的士兵。
“苏染,殿君有请。”
这种时候,用脚想也没有拒绝的可能性,倒还不如表现的乖巧些,而事实上,苏染也这么做了。
生前她是可以呼风唤雨的血莲神教的圣女,但再如何那也是生前了。
死了便什么也不是。
那面色青黑的人对于苏染的乖巧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一挥手将之收在手中,转身便化作一道乌光朝着队伍尽头飞去。
长长的队伍在苏染走后依旧重复着缓慢的行走,士兵们恢复如初大声呵斥着呆愣着的灰色人影们,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没有出现过。
被人捏在掌中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苏染被放出来后都还有些晕眩,可是当她看清眼前都站着些什么人时,脑子里的晕眩顿时消失不见。
即使她并不认识这些人的面孔,但是对于他们的穿着打扮却十分熟悉。
阎王、判官、黑白无常。
苏染感觉腿有些软,这并不丢脸,她充其量就是个凡人,在这堆神话中的神仙面前气短些十分正常。更何况此时苏染想到自己这些年可开了不少杀戒,想想也是无言以对。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为首的阎王并不似画中那般满脸络腮胡,相反他看上去还挺年轻,只不过声音却饱含沧桑,且十分严肃,带着震慑人心的韵味。
“我,咳我只是个凡人。”苏染尽力使自己保持着冷静的状态,面对着传说中的阎王,掌管生杀大权的神仙,苏染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还是值得夸奖的。
“的确,你生前是个凡人,没有任何价值让我们为你做这些。”
所以?苏染习惯性的挑眉。
阎王笑了笑,“只不过你死的倒是很有价值。”
这是什么话?
“听好了,以你的寿命本该活到七十三岁,但因月河神君错发神雷导致你命陨于二十三岁,而且被神雷击中的你本该形神俱灭,但奇怪的是你的魂魄却丝毫无损,因此你现在才能见到我。此事错在月河神君,但你的身体已毁,魂魄无法归位,所以为了补偿你,我们准备送你去往另一个世界重生。”
另一个世界?苏染微微眯眼,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联想到她的身体被毁魂魄无法归位这件事,就大概知道,就算重生了她也应该不再是苏染了。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没有。”阎王回答的很爽快。
确定是补偿吗?苏染腹诽道,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不过,到底是神仙与凡人,从身份上便注定两者之间不可能出现公平。
“你可愿意。”
“我愿意。”
似是对苏染从容淡定的回答十分满意,阎王一直冷漠的眸子也浮现出几丝笑意,他正要张口再说上几句,突然间神色一变,抬头望向了上空。
苏染所在的地方是一方露天高台,在这上面可以看到远处无数以灰色人影(现在看来应该是魂魄)组成的长龙慢慢向着高台这边汇聚过来,而另一侧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洞内是无比漆黑的,点缀着无数银色的光点,如果靠近些就会发现那些光点其实是一个个旋转着的漩涡。
“殿君,近来可好啊!”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在空气中炸响。
苏染眼尖的看到一直面无表情的阎王露出冰冷的不快神色,没等她再想看看这个令阎王露出不快神色的来者是何人,旁边站着的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判官突然一挥手一道金光将苏染笼罩,然后苏染就被推下高台,落入那巨大的坑洞之中,被其中一个银色的漩涡吸住吞没。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望着跌入银色漩涡的苏染,出手的判官缓缓松了一口气,朝阎王点了点头。
随即几道金光落在高台之上。
“牧柳仙君怎么有空来冥界?”
阎王不开口,判官只好扯了扯嘴角,一脸笑眯眯的开腔问道。
“只是听说冥界来了个天赋异禀的魂魄,被神雷劈死却没有形神俱灭,故此好奇便来看看。”被称作牧柳仙君的男子一身浅绿锦袍,神色倨傲,看到阎王并不与自己说话,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笑着和判官说道。
“有这等事?”判官睁大了眼睛,扭头往高台下望去,复而皱眉道:“我与殿君一直在此,倒是没察觉有什么奇怪的魂魄进入冥界。”
“没有?”牧柳的目光从判官、黑白无常的身上扫过,最后还隐晦的在阎王身上转了转,在无任何发现后,脸色便有些晦暗不明了。
“不知仙君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能被神雷劈中而不死的凡人,莫不是哪位神仙神魂转世下了凡?若是神仙被劈,那神魂八成是回归原位了,又怎么会来冥界?”判官摸了摸下巴,很是认真的琢磨道。
“是这样啊!”牧柳干笑了一声,“我也是道听途说,今日闲来无聊便想着来看看热闹,既然是我弄错了,那我便不搅扰各位了,殿君,判官,告辞!”
后续发生的事情,苏染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被卷进那银色的漩涡中后便失去了意识,等再次醒来后,奇妙的事情便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