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冰凉如水,四下柳动蝉鸣。
唐楚妍于明辉下僵住了脸,着实不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喜欢欧阳若愚这种榆木脑袋?更不明白为何她还是这些人之中的一员?
欧阳若愚却并不觉得适才的话语有什么忌讳。
于是负手挺胸开始说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你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能拿父母给的性命来开玩笑!”
唐楚妍极幽怨的白了欧阳若愚一眼,提步要走。
欧阳若愚也是性情执拗之人,最不喜欢别人在他讲理的时候无视于他,遂在唐楚妍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突地握住唐楚妍的手腕。
徐徐夜风里,两人缄默相视,仅仅一眼便擦出飞舞流光。
唐楚妍本已不打算和欧阳若愚计较当日的事,正欲开口和解时,又听欧阳若愚开始喋喋不休。
“你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已经是不孝之举,你居然还将我丢在路上,让我独自在外度过了一个晚上!你这叫害人害己!”
唐楚妍这才明白,原来欧阳若愚握住她的手不为别的,只是想让她听完他滔滔不绝的大道理,原来如此!
洞悉真相的唐楚妍也怒了,起先发誓不再和欧阳若愚废话的她再也忍不了了,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这一用力,唐楚妍发现欧阳若愚的确弱不经风,因为经她那么一甩,欧阳若愚居然扑通一声再次摔进了湖里。
唐楚妍心里一沉,看欧阳若愚仍然浮在湖面上拍打湖水,又板着脸说:“看来你和这片湖很有缘分,我就先走了!”
欧阳若愚拼命挣扎,惊慌喊道:“我不会泅水,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哎,楚妍!”
唐楚妍根本将他的话置若罔闻,若无其事的走开。
凉薄湖水里,只余欧阳若愚独自垂死挣扎,就在他几乎沉入水底时,岸上漂浮一曳朱红色裙摆。
来的人自然不是别人,还是黑着脸的唐楚妍。
“我问你,上岸之后你还敢不敢再教训我?”唐楚妍睥睨水面。
想来欧阳若愚也是心里有愧,于是一边拍打湖面,一边摇头:“只要你拉我上岸,我保证对刚才的话只字不提!”
唐楚妍极少见欧阳若愚如此谦卑,索性再捉弄他一会儿,于是眼珠一转:“我再问你,你还会不会逼我读书写字?”
欧阳若愚心口一滞,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我逼迫你?难道学识字念书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唐楚妍撩拨披肩的发,恨声道:“我最搞不懂的就是你们这些唧唧歪歪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跟你学诗书学写字?”
欧阳若愚似有些失望,渐渐两手乏力不再拍打水面,不一会儿便缓缓往下沉,却是不再向岸上求救。
只是被水淹没之前,欧阳若愚的语调似有些灰心:“既然你不愿意读书写字,往后我都不会再逼你。”
话音刚落,湖水已过欧阳若愚的脖颈。
这时,唐楚妍身轻如燕飞身掠过湖面,旋身时朱红色裙摆似鲜花绽放,眨眼间,湿漉漉的欧阳若愚已在岸上。
平安上岸的欧阳若愚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由此可见读书早已是他的信仰,听说自己的学生并非自愿,于他而言真真是比失恋还要苦不堪言。
唐楚妍扬起下巴斜了欧阳若愚一眼,面上浮出些许局促,又故作毫不在意的说:“今天太晚了,我要回去睡觉。”
话毕,坐在岸边的男子蓦地站起身来,一双莹润的眼睛里浓墨重彩,凝望唐楚妍半天。
湖岸凉意深深,唐楚妍不知不觉间红了两颊。
良久,欧阳若愚颔首,并着一双眸子也一起敛起来,他的声音似丛林里的蝉鸣,隐隐约约:“上次真的对不起。”
既然欧阳若愚认了错,唐楚妍也不必绷着,撇嘴道:“算了。”
欧阳若愚仍未将头抬起来,他注视着岸上的水滴,轻声告诉对面的姑娘:“你是一个好姑娘,是我对你太过苛刻。”
唐楚妍眉目舒展,口头上道:“你知道就好!”其实心里十分澎湃,片刻后面上豁然开朗。
欧阳若愚何曾不懂她的心思,只是过去的时光何以倒流?他无法强迫自己忘却那些记忆,因为越是刻意,便越深刻。
最后,欧阳若愚叹了一口气:“可是楚妍,我到底先认识了玉儿,如若不然,我会喜欢你。”
仅此一句话,唐楚妍的心便被赶到风口浪尖,一时之间喜忧参半。
一天后,小白和雪儿被肖喻川在竹林深处寻到,彼时这一狗一马正在尝试竹叶的味道,嚼了几下之后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口绿色汁水。
就在此时,肖喻川无可奈何的上前将小白和雪儿带回重楼宫。
失踪一事暂且告一段落,待重楼宫里没人时,谢晚捕捉到小白尾巴上缠着的水草,又见它面容憔悴了许多,不禁诧异。
“你这几天到底躲在外面干什么?你身上的青苔是怎么来的?别告诉我你出去学游泳了!”谢晚苦思冥想,没有答案。
小白垂眸,有些心虚。它身上的青苔是那时跟雪儿探讨往事时,被雪儿一怒之下逼进湖里而卷在身上的。
如此丢脸的事情真真难以启齿,于是小白将此事掩盖,只十分委屈道:“宫里的兽类差不多都被杀光了,我不逃跑还等着送死吗?”
谢晚心凉道:“你也太小看你老大我了吧?有我在我会让你不明不白的死在别人手里吗?”
小白哼了一声:“连我偷偷跑了出去你都不曾察觉,还好意思保证不会让我死在别人手里!你整天忙着谈情说爱,哪有时间管我!”
“我哪里谈情说爱了?”谢晚亏心,低头时两手绞着衣袖。
小白埋头吃草,脑海里竟浮现出雪儿的面孔,那并非一张毛茸茸的狗面,而是一位如花似玉的神女。
稳住神思时,小白甩了甩脑袋,想必这几日胆战心惊,叫它有些神志不清,居然在吃草时幻想起雪儿口中的神女。
谢晚放下两手,问小白:“你知不知道宫里的兽类是谁施法杀的?是不是一个只有半边脸的女子?”
“我要是知道还躲什么?”小白说罢,懒洋洋的走回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