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离近了一看,前方的身影不正是百里飞血么?这么漆黑的夜晚,究竟有什么事,竟必须要独自一人偷偷跑出来?但在下一刻,天阳的眼中蓦然红了。只见百里飞血落到一处大户人家,从卧房中传出婴儿的哭啼声,但在下一个瞬间,婴儿的啼哭便成为惨叫,同时又传出两声大人的惨叫声,百里飞血从房中出来,手中还擎着一具残尸,红衣浴血,更有几分残忍的哀艳,嘴角点点血迹,似有嗜血的笑容,恍如黑夜中饮血的魔鬼!
“百!里!飞!血!”愤怒,出离的愤怒,天阳咆哮着,铁剑爆发夺目的光芒,猛然刺向百里飞血。
百里飞血听到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在下一刻,便被红芒所淹没。狞笑着将手中的尸体抛向天阳。
“轰!”天阳躲过飞来的残尸,一剑将百里飞血原本的站立处轰出一个大洞,伴随着房屋坍塌的声音,惊起人家无数。
百里飞血头也不回,凌空遁向城外。
天阳御剑急追。
城外,月山,伊人亭。
百里飞血忽的停住了,徐徐转身。
天阳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百里飞血原本美艳动人的脸上此时却鼓起一道道鲜红的血管,约小拇指粗细,不停蠕动中,隐隐有虫影!
天阳静下心思,轻声唤道:“飞血。”
百里飞血的身形又是一顿,眼中有短暂的清明闪过,“天阳!”
百里飞血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然后又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随即泪水止不住的汹涌而出。“我这是怎么了?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凄幽的冷风掠过两人,衣袂飘扬,寂然无声。“别怕,飞血,我会治好你的。”天阳眼中有着坚定,缓缓说道。
百里飞血听到天阳的话,泪水滑落,“谢谢你了,只是,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百里飞血无助的用双臂搂着自己,蹲下了身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
“百虫医典虽有治愈血蛊之法,但那仅仅是针对于普通的血蛊,而对于蛊王来说,却根本束手无策,青焱香的刺激反而会使得蛊王发狂,到最后,我就会变成一具贪嗜血肉的行尸走肉!永无治愈的可能。”
“不会的!”天阳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天治不好,我们就用一个月,一个月治不好,我们就用一年,若是一年都治不好,一辈子又有何妨?相信我,也相信你的妹妹吧。”话语中饱含着情感,只盼百里飞血能回心转意。
“我的妹妹?”百里飞血眼中有着万分不舍,似有惆怅,但百里飞血依旧紧抿着嘴唇,“以我现在的样子,只怕终有一天会伤害到她。”
“甚至,现在的我已经连自杀都做不到了,每当我升起自杀的念头,头仿佛要裂开似的,剧痛不已。疼过后要不陷入昏迷,要不就会短暂的丧失理智,就如今天这样。我体内的蛊虫,已经渐渐地快要侵蚀掉我的心智了,也许几日,也许明天?我的时间,不多了。”
扑通!百里飞血忽的跪下了,声音中带着悲怆,带着对这世间浓浓的眷恋。
“若是有天我真的变成了生不生死不死的行尸走肉……烦请你……杀了我!”
明月高挂,浩瀚的星河点亮了荒州的天空,月光为古城、古山、古亭披上了一层银辉。只是,在这浅浅地光辉中,又为何有着深深地悲哀?
身怀上古神碑两卷,浩气剑威力无匹,长辈给予无限期望,同辈中人惊艳绝伦,举世无双,但,竟连一个人的性命都救不了么?修道修道,原来修道,也有这么多无奈么?是执着吗?还是执迷呢?
凄幽的夜风带回天阳的思绪。
没有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但天阳已经了然。
百里飞血带着释然,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微笑,视线模糊,嘴角溢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原本体内已经安静下来的蛊王又蠢蠢欲动起来,伴着脸颊上血管的蠕动。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但百里飞血依旧没有动,只是目光中带着恳求,带着看透生死之后的淡然。
“铮泠!”冰冷的剑锋带着无情划过,悲伤的眸子,不忍的神情,天阳内心被伤感填满,也许,死亡才是百里飞血唯一的解脱。
“飞血,对不起!”天阳深深叹息,“若有来生,若你记得我,便来我的家乡楼兰找我吧!”
耀目的剑光划破了夜空,宛如一泓秋水,带着深沉悲哀的杀意。那是悲怆之剑!那是绝杀之剑!剑下,十死无生!
但此时百里飞血的神色却有些奇怪,“楼兰?我记得已经被灭了。”
“不要!”远处是百里飞雪和慕容灵儿的身影。百里飞雪速度提升到极致,双目血红,速度已经快到风如刀割,但仍旧赶不上那道剑光。百里飞雪蓦然悲喝一声,已近疯魔,万念俱焚间,引动体内真元将道基崩毁,狂喷鲜血,但却浑然不顾,而借道基崩毁之伟力,速度竟又提升了数倍!
霹雳!天阳脑中一片空白,一路走来,自己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信念,所有的支柱,仿佛都在这一刻崩塌了,蹬蹬蹬连退三步,心神激荡间吐出一口心血,脸上毫无血色,怔怔失神,就这么跪在了地上。四周所有的声音、画面,都听不到看不到了,脑海中只回荡着百里飞血的声音,“楼兰,我记得已经被灭了,”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惊涛骇浪般,在天阳的脑海中淹没了一切。
百里飞血怔怔的看着已然疯魔的百里飞雪,带着温柔,带着解脱,带着笑容,轻轻地向百里飞雪摇了摇头。百里飞雪从疯狂中清醒过来,眼角有着泪痕,双手伸出,仿佛想要紧紧拥抱百里飞血。剑光掠过胸口,百里飞血的脸上浮现一丝痛楚,但终究,是带着恍若儿时未曾变过的笑容,倒了下去。
百里飞雪紧紧搂着她的身体,仿佛百里飞血从未曾走远,“谢谢!”一声呢喃,似微不可闻,话音落下,百里飞雪便倒在地上,昏迷过去。道基崩毁,极度压榨自身潜力,百里飞雪已经很难醒来。这声呢喃,将天阳从失神中拉了回来,猛然凝望!那里,是楼兰的方向。“不会的!不会的!”踉跄着,茫然着,喃喃低语,向着那个方向远去。
慕容灵儿扑到百里飞雪身上,又看向逝去的百里飞血,原本灵动的眸子中露出深刻的、凄凉的,被背叛的绝望,痛哭着,心脏仿佛被揉碎一般,“为什么?为什么?天阳哥哥,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浩瀚星河下,有的只是冰冷的黑暗,带来刺骨的山风,无情的诉说着这人世间的又一场悲剧。
孤山独影,是那么的无助、悲伤、凄凉,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抛弃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