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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哎?这人怎么就倒了呀?幼珊你说他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唐真人自然不会拿着危险性未知的符篆往弟子身上试验,赵昊的“鬼画符”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路数,毕竟符法一道传承万载,基础的符窍符座符头的组合早就被研究了个透彻。所以唐真人知晓赵昊写的符只有让人陷入梦境的功效,还因为效力远不如如今最常用的七窍迷神符而且所费法力甚巨几乎无人问津。唐真人也是想给赵昊一个教训,这才不嫌麻烦的实现了这道符篆功用并且让赵昊亲自体验一番。哪料到刚一打上去效果这么好,这人两眼一闭就昏睡过去,半个时辰还没醒来,按理说这符法没这效果,不过符篆功用因人而异,或许赵昊最近缺乏睡眠所以这一道符篆超常发挥了吧,唐真人如是想。

对于唐真人的发问,赵幼珊眉头微蹙,以金丹真人的修为自是不会写一道最基础的符篆还出差池,但赵昊这状况着实不合常理,不由得拿眼神询问唐真人。

唐真人等了又一炷香时间不耐烦了,又符笔一抖,在符纸上笔走龙蛇书写了一道醒脑符。不等墨迹干透便口占咒语将其贴在赵昊头顶,这次立竿见影,赵昊身体一震,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赵昊刚一醒来还脖颈发凉,又记不清之前到底是梦境还是幻觉的情形,只是怀疑身体或许疲惫了有些不适,便运转功法消去疲劳一边向唐真人告饶,“唐真人大量,我知错了,再不敢乱写符咒,这次我苦果自尝,您就不要再找我麻烦了。“赵幼珊本来还怕赵昊出了岔子,结果他一醒来依然老样子的散漫自由,顿时感到自己尴尬的关切都喂了狗,发出一声冷哼,但微蹙的眉头却舒展开了。

唐真人观察入微,发现赵昊醒来时眼神恍惚不似陷入梦境反而是跟着了魔一般,于是使出神通扫了赵昊一遍却又没发现大碍,神魂略有萎靡也属于法力消耗之后的正常现象。再看到他还能贫嘴也就放下担忧,可心里还是记下了这次小事故,决定等两名弟子走后再好生研究赵昊那道符篆是不是有问题。

因为心中有事,唐真人接下来也没如往常一样跟他们分析斗法得失,和赵昊敷衍了两句没有营养的话就看着他们离开。待他们一走,唐真人稍等了半炷香光景,然后也走出静室直往书院鹰栏寄信去了。

话分两头,赵昊与赵幼珊离开后互相道别,赵幼珊虽然有些不明白赵昊的状况所以心怀关切但以她的性子不会说出口,便带着疑惑回学堂中去了。赵昊百无聊赖地想寻些事做,正好此时无事就优哉游哉的一路闲逛,不知不觉中到了悟道坪。

此时悟道坪中几处设了阵法的切磋场地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学生在打坐或交谈。他定睛一看,大多不认识,可有一个人却正是和他一组的伍云。

伍云勤奋好学,在术法上极具天赋,一般术法见过一次就能模仿的八九不离十,稍稍学习过的内容在他手中用的别出心裁,连李真人都赞不绝口,视他为得意门生。由于他家境贫苦,平日寄住在书院厢房中,这会儿休息时正与几名同侪切磋了一局然后交流心得。

赵昊找伍云不是没有缘由的,小组中八人里四个女生赵昊只和赵幼珊相熟,但也不好意思每次斗法都与其约战,除开毛真人定下安排不然他决计不会选择与四个女生切磋,输了没面子,赢了也谈不上好汉。而剩下三人里高士祥向来懒散,一般切磋时如果毛真人不在观看他就直接投降认输,偶尔动手也是和一丘之貉的杨淼乾松松筋骨点到为止,受过最重的伤不过是赵昊强逼着他切磋然后被打黑了眼圈。所以赵昊真正在小组里能够切磋的对手只有伍云一人。

而刚看到伍云赵昊就想溜号,不为别的,伍云为人认真专注,认定了事就一定要做到。他作为寒门子弟若想出人头地,每一个机会都不能放松,所以学宫试中要求实战斗法排名对他而言是绝不能懈怠,而赵昊就是他砥砺自身的磨刀石。

赵昊一看到伍云眼神一亮就知道不好,转身就想往外走,伍云性子耿直,直接就喊了出来,“昊哥儿,上次我们切磋未分胜负就走完了沙漏,今日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再续前尘,分个高下呢?“他这么一说,旁边几个正在静息打坐和交流经验的弟子都抬起头来被吸引了注意,其中一个好事的也趁机起哄,”昊哥儿休走,我们仰慕你威名已久,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千万要让我们开开眼界啊。“顿时看热闹的几个人都出言附和,搞得赵昊一下子挪不开步子,毕竟少年人心气高,被人一赞就没法拒绝,自己也确实有些手痒,于是赵昊半推半就的摆开阵势,要与伍云比个高低。

伍云个子高大,虽然现在还是个少年人身子骨没长开,但依旧比寻常人高出不少,而且他不同于一般高个子如瘦竹竿般的身子,伍云高大壮实,肩膀宽阔得如同负天之梁,一个人好似两个人宽,拳头粗大如铁锤,仿佛打在人身上就是以地为砧捶打顽铁。面目方正,五官间英武之气勃发,任谁看了都得称赞一声好汉子。谁又能想到这么个赳赳武夫似的人物竟然精通于术法,要不是看了他如珠落玉盘般精巧细致的术法手段赵昊也得被骗过去以为他是个莽汉。

相比之下,赵昊倒是长身玉立,面目清秀,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贵公子谪仙人了。但实际上赵昊斗法切磋起来才是人们眼中的莽夫形象,这反差和伍云也差不离了。

两人按照规矩互相行礼,然后默数十息开始动手。

一声如雷闷响,场上尘埃飞卷,观战诸人眼前景象陷入模糊。

赵昊昂然而立,敌不动我不动,功法运转,灵机四溢,等待敌踪。并非赵昊擅守而不擅攻,原因在于现在其所修神通变化中只有符法术法能远攻,但与对手伍云在术法一途一较高下乃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实非明智之举。为了隐藏实力在不全力施为的前提下,待对手术法转换间近身缠斗方是正途。

不多时尘埃渐消,一道光芒如毒蛇吐信从雾霭中窜出直扑赵昊面门。雾霾散尽,场内仿若亮了一亮,而那道光转眼刺穿赵昊所在之处,眨眼间光芒已逝。只见赵昊不在原地,此刻正伫立于伍云开战所在之处,一脸肃然,回首看向自己原先位置,眉头越来越紧,不似往日嬉笑。

赵昊原先所在位置只余一个数尺见方的大洞,从中一条成人合抱粗细坚韧多刺的荆棘张牙舞爪而出,若差得片刻,赵昊此时已身受重伤,即使其功法一转便能恢复亦会因瞬间伤势过重被判定落败。

原来一开始伍云打的就是行障眼法的主意,用尘埃作掩护施土遁之术到赵昊下方再以木行荆棘缠身攻击赵昊,其间为了吸引赵昊注意力还用看似势不可挡的一道不知名术法攻击了赵昊。若非赵昊察觉伍云施法太久只怕有诈,现下早已分出胜负。

但场中只见赵昊依然屹立,术法余波卷起的气浪灌满其袍袖,浩浩乎如凭虚御风。

不知不觉间许多闲暇的弟子被悟道坪中的激战所吸引,邀朋引伴而来。刚到场中就见这电光火石般的一刹那,顿时屏住呼吸不敢喧闹,生怕打搅了这龙争虎斗。

场中赵昊倒是没心思在乎观众的想法,此时他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当时他本想以静制动奈何察觉不妙后不敢停留原处,便索性以力破巧直袭伍云所在,可惜伍云一击不中早已脱离,场中法力余波下无法分辨其位置。

忽然赵昊耳朵一动,场内不知名处传来一声赞叹;“此番应对,即使是我也自愧不如。”话音刚落,火花一闪,从天而降五朵火云烈焰,四周土地摇动起伏,赵昊一时间避无可避。

白袍少年身形一拧化作鱼龙狂舞从烈焰岩崩间觅出一条生路,若是赵真人或那神秘修士在场定会称赞其神通精进不少,正是赵昊习得力道功法当晚情急之下被逼使出的闪避法门,此刻效果远胜当时,险之又险地从绝境脱身。

这一下赵昊亦是一身冷汗,他知道伍云术法如水银泻地一旦铺展开来便是密不透风接踵而来。却未曾料到这次斗法与前次不过数日光景其进步如此神速,打的赵昊措手不及,要不是他有压箱底的保命招数刚刚那一刻就得缴械投降。

谁知赵昊还未落地就觉不妙,眼前雷声大作撕扯出一片雷霆扑面而来。赵昊刚脱身还未喘过气就被这挟万钧气势的术法袭击,此刻他刚施展出闪避神通身体还未调整过来,面对如此神通不敢硬接可也不能躲闪,只好凝气于双掌尽量卸去其中威力以免直接含恨退场。

雷霆震怒岂是肉体凡胎能够轻易化解?即使赵昊修行力道功法肉体远胜寻常修士,又以神通卸力也不是好接的。场内无数雷光噼啪作响化作闪耀银蛇朝赵昊席卷灌注,周围人前一口气因为那铺天盖地的烈焰还未松开又被这挟电携雷的攻势震慑。

场内赵昊亦极为难受,电光卷过整个场地使他无处可逃,虽然用卸力之法化去攻击其手掌依然鲜血淋漓,眼看短时间内双手是没法用了。而雷击带来的麻痹感充满全身,让他几乎站不住脚,双腿一软就要跪坐下来,最后强提一口气靠着最开始为攻击他形成的荆棘之柱旁。荆棘上虬结密布的刺扎得锥心刺骨,勉强使他还处在麻痹中的肉体有了些感觉。

奈何天算不如人算,谁料这荆棘突然破开一道口子,从中伸出一条泛出乌黑光泽粗壮结实的手臂直朝赵昊天灵盖打去,势若猛虎下山,显然其中蕴含金行术法无坚不摧之力,乃伍云以金遁之术暂时强化肉身形成的决胜一击,此前种种皆为此设局,只待赵昊靠近荆棘就能一举降伏。要不是赵昊实在站不稳了依靠在荆棘边,伍云还得正面再突破赵昊防御一次方能施为,可惜赵昊一个大意就眼看要落败。

围观学生对此场斗法中的变故目不暇接,谁能知道伍云看似粗豪其心思却缜密的如同火烙云绒般水泼不进,一丝一毫都能成为其谋篇布局的工具,实在是让人钦佩。有志于书院内夺魁的学子更是眉头紧皱,显然这个对手让他们感到难以对付。

谁料本该尘埃落定的局面电光火石间发生了变化,本该落败被传出场地的赵昊突然右手从怀中伸出硬接伍云乌云盖顶的一击,即使以他力道修行的肉身都难以负荷,传出一阵骨断筋折的刮耳声响,场外胆子小点的女生只差没哭出来。

可结局却出人意料,荆棘中的伍云一声闷哼好像极为难受,霎那间观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伍云已被传出场地跌倒在不远处,身上道袍多处破损如遭雷击,右手更是乌黑焦臭一阵黑烟冒出。而本来应该落败的赵昊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右手由于骨骼断折扭成麻花似的,可他右手攥着一道符篆还没松开。眼神中洋溢着笑意与骄傲,谁能料到他危急关头硬接雷法后以自身鲜血为引传导雷霆到符纸中写就五雷咒然后藏在怀中,面对右臂化入金行术法的伍云以雷霆克制一举建功反败为胜。

这番逆转出乎所有人意料,明眼人都看着赵昊在伍云攻势下岌岌可危便要落败,谁料想这白袍少年郎心性如此坚韧,在绝地还能反败为胜,一场切磋斗法看得观众百感交集,过了许久方才有人开始鼓掌,掌声一开始零零散散,不多时整个悟道坪上观看者都发出响彻天地的鼓掌声,书院里不知发生何事的学生都好奇的探出头来打听。

而胜利者赵昊这时候已经累的快要昏过去了,而失利者伍云更是不省人事。过了一炷香时间书院医庐的大夫才姗姗来迟,也不问缘由,撬开他俩牙关就灌下去半葫芦药,接着法力运转打通赵昊与伍云受伤穴道经脉。赵昊这才感到不知名药水苦得直透脑门,但全身枯竭的法力也渐渐流动,有了法力赵昊就不慌了,功法一转,身上伤势顷刻间好了不少,刚刚接好的手臂也飞速还原,连大夫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至于伍云就比较惨了,他虽然肉身较一般专擅术法的修士更为强悍,到底不能跟牲口般的力道练体修士相比,这下经过治疗虽然恢复迅速,但估计也得一两天才能无碍。

在众人赞誉钦佩中赵昊挥着手离开了悟道坪,享受着大家佩服的目光赵昊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远处。可刚一绕过拐角,赵昊就疼得满地打滚,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书院后花园旁堆放杂物的隔间中呻吟,要不是他死拽着面子想体现一个强大的胜利者形象,早就疼得哭喊出声来了,这下没了人他才哎哟掀天的叫唤出来。

可惜赵昊营造的硬汉形象立马就被打破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了赵昊的耳朵,“这不是我们刚刚击败强敌的大英雄吗?怎么这会儿躲在小房间里哭着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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