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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瑞云宫

瑞贵妃一夜未眠,天不见亮便起了身。此时,她正来来回回地在寝宫内踱着步,显得万分焦急。

“娘娘,先喝杯早茶润润喉。”一名宫女端了茶水来,轻轻唤了瑞贵妃一声。

瑞贵妃很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将宫女赶了出去:“去去去……本宫现在哪儿有心思喝茶!”

宫女拍马屁不成,只得端着茶水盘子灰溜溜地往门外退去。她被瑞贵妃一吼,吓得手足无措、心慌神乱。慌乱之下,她只顾后退,退得急促,不料与背后匆匆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啊!”一个踉跄,她险些跌倒。

幸好,背后之人反应敏捷,那人只手便稳住宫女的身体,让她不至于狼狈跌倒。

宫女惊魂未定,转身看到来人竟是瑞贵妃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又是一阵担惊受怕,遂连连赔不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英姑姑恕罪!”

原来,与这端茶宫女撞上的人,居然就是整个瑞云宫里最让瑞贵妃信任的英姑姑。英姑姑本名李英,乃是一犯官之女,当年按律是要被卖到青楼充当官妓的。因为瑞贵妃喜爱其才智头脑,于是向皇帝求情将英姑姑留在瑞云宫听用,至今已然十多年了。宫中之人已不太清楚这英姑姑的太多底细,只知道她是后宫荣极一时的瑞贵妃娘娘跟前的大红人。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瑞贵妃独得君宠,在后宫中呼风唤雨,身为她的心腹,英姑姑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可以说,英姑姑虽是个宫女奴婢,却是比后宫中好多嫔妃的影响力更大。难怪眼下这端茶送水的宫女看到自己撞了英姑姑便立即脸色发青、四肢颤抖了。

英姑姑责备地斜视了一眼那名端茶的宫女,斥道:“莽莽撞撞、笨手笨脚,仔细惹恼了娘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奴婢该死,奴婢知罪,下次再也不敢了。”宫女端着茶水的两只手不停地抖啊抖,就跟筛米似的,抖得托盘与茶壶茶杯碰击发出绵绵不绝的清脆响声。

“没出息!活该一辈子做二流奴才!”英姑姑嗤嗤地道。随后,她命令式地问道:“娘娘可在里面?”

“在,在的。”宫女低着头,哈着腰,连抬头看一眼英姑姑的勇气都没有。

英姑姑水袖一甩,打发宫女退下:“下去吧。告诉下面的宫女奴才,今儿娘娘欠安,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谁也不准靠近娘娘寝宫!”

“是,英姑姑。”宫女如获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英姑姑整了整衣衫,捋了捋发丝,觉着自己身上打理妥当之后才轻移莲步往里走去。

“娘娘。”

“英儿,你来了?”瑞贵妃对这英姑姑的态度倒是蛮好的。

英姑姑见瑞贵妃果然闷闷不乐,轻笑了笑,娇声道:“娘娘,看您急得。您根本就不用着急,现在该着急的是何家,他们现在是铤而走险,胜与败对他们来说就是生与死。可娘娘您怕什么?您是艳冠后宫,荣宠无限的贵妃主子,有皇上给您撑腰呢。”

瑞贵妃听了英姑姑的话,就跟打了强心针一般,心里突然就平静了许多。根据平素的经验,但凡英姑姑这样玩笑言谈,便说明她早就成竹在胸。或许,今日这事英姑姑也早已安排妥当?

“话可不能这么说。皇上宠本宫不假,可他一直讨厌后宫干政,从不许本宫过问朝廷之事。若让他知晓本宫跟何家有联系,恐怕会后患无穷。再说了,咱们现在跟何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何家若失势,本宫又如何全身而退?”瑞贵妃高高地蹙起眉头,这件事非同小可,容不得她不谨慎呐。

英姑姑自信地一笑,用笑容安抚主子急躁的心。而后,她慢慢走到瑞贵妃身边,并伸手扶瑞贵妃落了座。

瑞贵妃等不及,转头便问道:“英儿,你冰雪聪明,又善于筹谋。你这会子心里一定有主意了是不?到底有什么好主意,快给本宫说说。”

英姑姑环视了一眼四周,见并无外人,这才凑近瑞贵妃的耳边道:“莫非娘娘真想一直这么受制于何家?何家军权在握,纵使他们能将三殿下扶上皇帝的宝座,也难保他们日后不反戈一击。”

瑞贵妃人精明,岂会想不到这一层的厉害?只不过她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

“那何家执掌兵符,手中雄兵数十万,没有他们的支持,就凭我们单枪匹马终究难成大事。翰王深得皇上器重,听说他几年前随皇上御驾亲征时曾收服了一支归降的蛮夷精锐部队。这几年皇上又默许他暗中培育势力,而今恐怕是羽翼已丰了。”瑞贵妃心中甚是不安。横在她面前的有两只猛虎,一只是翰王,一只是何家,而她现在充其量还只能算得上是一只狼。要以区区狼身应付两只猛虎,她不得不谨慎,不得不三思而后行,稍不留意便会被二虎蚕食,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英姑姑轻轻摇头,道:“何家根本不足为惧,皇上早有对其治罪之心。翰王虽得皇上器重,却也是孤木难支。唯独娘娘深谋远虑,三殿下又一身才气抱负,这江山迟早是三殿下的。娘娘您多虑了。”

瑞贵妃深思良久,芊芊十指有一搭没有一搭地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瑞贵妃很有悟性。

“娘娘说得不全对,不是‘必有一伤’,而是两败俱伤!只要他们一搅和上,翰王势力必定大伤,何家又何尝不是?两相较量之下,何家若赢,翰王一输便会一蹶不振,皇上定会为翰王鸣不平,到时何家不照样倒霉?此其一。其二,若何家输了,失势自不必说,单是那翰王又如何全身而退?何家怎是那等甘愿束手就擒的主?不狠狠地做一番困兽之斗,他们断是咽不下心口的恶气的。”这英姑姑果然不是普通的柔弱小女子,难怪瑞贵妃处处占强,原来是身边有个善于筹划的丫头帮衬。

“依你之见,本宫现在只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瑞贵妃面有迟疑。

英姑姑摆摆手,再度凑近瑞贵妃耳边,悄悄对她道:“奴才刚才的一席话是给娘娘您宽心之用,让娘娘您明白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对咱们有利。至于目前情势而言,娘娘还是应该暗中协助何家,否则何家死得太快,谁去对付翰王?”

瑞贵妃含笑点点头,心中确实宽慰了不少。主仆两人达成一致意见,瑞贵妃心情甚佳,食欲大开,重新传了点心茶水进来,细细品味,坐等前方消息回来。

不多时,一名宫女进来禀报说是有人求见瑞贵妃。

瑞贵妃与英姑姑相视一眼,各自颔首,仿佛达成某种意见,又似在相互打气。

“传他进来!”瑞贵妃收起脸上的所有表情,冷冷地对宫女吩咐道。

瑞贵妃的话音一落,英姑姑便伴着宫女退出了门。

门外有一名身材高大,长了一双老鼠般小眼睛的男人正恭恭敬敬地候着。他见英姑姑出来,忙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用眼神向她询问了什么。在英姑姑的眼神鼓励下,小眼睛男人迈开大步,跨门而入。接着,门吱嘎一声关了,英姑姑和宫女就站在门外把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小眼睛男人进门后没有行跪拜之礼,只是口头上说了句客套话,而后抱拳示意示意罢了。

瑞贵妃嘴角微微牵动了几次,像是在怪罪小眼睛男人对她的不够尊重。

“虽然你们衡水门在江湖上势力不小,可你也应该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城,这天下还是易家的天下。”瑞贵妃冷冷地道。

那小眼睛男人嘴一撇,不甚恭敬地道:“娘娘似乎并不姓易!”

“你!”瑞贵妃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小眼睛男人气愤地道:“可我儿子姓易、我的丈夫也姓易!”

小眼睛男人嘲弄地笑了笑,换了副面容,变得稍微恭敬了些:“娘娘敏感了。娘娘手中有衡水符,衡水符一出,衡水门弟子不敢不从。草民虽是衡水门的掌门人也绝不敢藐视衡水符,更不敢违背先祖的意愿。”

“知道就好。”瑞贵妃地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不过很快又将之掩饰起来。清了清喉咙,她接着道:“可惜你还是把目标放走了。你们衡水门不是标榜从不失手么?这次该不会准备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小眼睛男人“哼哼”两声,满口嘲讽地道:“贵妃娘娘久居深宫,恐怕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吧?不是我衡水门手段不高完不成任务,而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大事。娘娘若真要怪罪追究,您也应该怪那个不识好歹,敌我不分的臭小子才是!”

“砰”的一声,瑞贵妃拍案而起,怒喊道:“是谁?谁这么大胆,竟敢坏本宫的大事!本宫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哈哈哈……”小眼睛男人仰天一笑,笑得极为夸张,连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样张狂的笑根本不是发自内心,也与他一身肃杀之气很不相符。那笑,笑得嘲讽,笑得张扬,笑得够让人心底发毛。

小眼睛男人是江湖势力最大的衡水门的掌门人。若按照衡水门在江湖上的地位而言,身为其掌门人的小眼睛男人也算得上是个呼风唤雨、威震江湖的绿林皇帝,势力不可谓不大,他完全没有必要屈尊在一个后妃的权势之下。怪就怪在那张符,即是衡水符。衡水符乃是衡水门开山祖师爷司马衡为答谢救命恩人而亲手刻制的一张令牌,此令一出,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衡水门上下也不得有任何异议。

如今瑞贵妃手上有了这么一张令符,就算她要让衡水门干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抑或是要整个衡水门惨遭灭门,衡水门也难以推辞。

瑞贵妃凭借这张令符逼迫衡水门出力为她铲除异己,身为掌门人的这个小眼睛男人心中其实是不甚愿意的,毕竟他并不赞同瑞贵妃的做法,这些年他已很少违背自己的心意做事了。然而,令符已出,容不得他有异议,但在心中他还是不会完全站在瑞贵妃这边的。更可毫不夸张地说,其实他对瑞贵妃是非常非常不满的,这从他字字如锋的话语中便可轻而易举地感受到。

瑞贵妃被小眼睛男人的笑声惹得很不耐烦,又加之她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对方有停笑面对她的念头,更甭提付诸行动跟她解释一切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等不及,重重地皱了皱眉头,使劲儿清了清喉咙,又反反复复地盯着自己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消磨时间,心中却在打着腹稿。她告诫自己,得事先想好怎样控制眼前这个武功高强的亡命之徒,如何使之继续为她卖命。

小眼睛男人见瑞贵妃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料想她是在跟他拼耐力。哼!若说耐心,他这个江湖第一大派的掌门人又怎会输给一个只在女人堆中小肚鸡肠、争宠斗狠的皇妃?不就是等么?他能等!接下来,他自顾自地选了张椅子从容落座,并顺手拿了香蕉剥皮,津津有味地吃上了。

瑞贵妃心中早就想问个究竟了,但又怕问出纰漏来,所以一直憋着。根据小眼睛男人之前的反应来看,她觉得那个在背后拉他们后腿的人一定跟她脱不了干系。很大可能,这件事就是她的儿子——三皇子易昊天干的好事。若她主动问出口,必定会被人奚落,碰一鼻子灰,还是低调些才好。

“掌门人若喜欢吃香蕉,赶明儿本宫派人多送几箱子去衡水门搁着,也好让衡水门的兄弟们尝尝鲜。不单是这些,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到那时,不仅你们包里的金银财宝享用不尽,纵然是想‘出将为相’也并非不可能。眼下,掌门人虽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但毕竟见不得光,若有个正正当当的身份岂不光耀门楣、荣及祖宗?”瑞贵妃不着边际地利诱小眼睛男人。

小眼睛男人听罢瑞贵妃的话,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本就不大的眼睛突然眯了眯显得愈发地小了。

“娘娘真会转移话题。不过,恐怕得让您失望了。若只因为您说的那些个条件,草民断断不会趟这淌浑水。这件事一搅和进来,怕是脑袋都难保,还要那么多金银作甚?到那时,我衡水门上下说不定就弄得个有钱拿没命花的下场!”小眼睛男人对瑞贵妃说话毫不客气,可以说句句如刀,直接割在她最脆弱的地方。

瑞贵妃听了半天,算是听出来了,对方看来是非要她低头不可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屈能伸,才是智者所为。

“本宫一定严于约束底下的人,断不会再有人妨碍到掌门人行事。”瑞贵妃圆滑地陪着笑脸,心中则气得牙痒痒!那个臭小子,老是替她惹麻烦,她给治治他不可!

小眼睛掌门人不禁对瑞贵妃刮目相看,心想:这个女人果真不简单,料事如神,说话滴水不漏,难怪能兴风作浪。

“知子莫若母,娘娘既然能察觉到三皇子殿下的异动,为何不事先知会草民一声?莫非草民和众衡水门兄弟的贱命不值一提?”小眼睛掌门人气势越来越强,竟让习惯了争强好胜的瑞贵妃毫无招架之力。

“掌门人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这些事来得太过突然,让本宫和掌门人都所料不及,纯属意外。我们切不可因为这些小事而伤了彼此的和气才好。任务失败的事情本宫也不再追究,只望我们日后合作能全心全力、多多沟通、齐心协力才好。”为谋大事,瑞贵妃这身段儿可真放得够低的了。

“不瞒娘娘您,三皇子先是打伤我衡水门一名分堂堂主,后又乔装成堂主身份混迹兄弟之中,遇上目标不仅不主动攻击,还特意分散兄弟们的注意力,致使我衡水门损兵折将!这笔账,草民是不是该跟娘娘算一算?”小眼睛男人还真是得理不饶人,抓了瑞贵妃一个把柄便死咬着不放,够狠够厉害!

瑞贵妃听说衡水门已然损兵折将,更是伤了一名分堂的堂主,心中甚是不安。生怕小眼睛掌门人因为伤及同门而无视衡水符,直接撒手不管她的事,遂好言好语地连连道歉。

最后,衡水门的那个小眼睛掌门人倒是没有真正的翻脸。他嗤哼几声,压着怒气,甩袖走了,留下瑞贵妃怎么想这么不舒服。她心中憋了一股子的怨气恶气没处发,怒气冲冲地连砸了好几个古董瓷瓶。英姑姑闻声进来,见地上满是碎瓷片,忙吩咐宫女们来打扫。

“来人,快将……”

“传三皇子!”

英姑姑的话还没完便被瑞贵妃抢了去。瑞贵妃气得脸红脖子粗,两个鼻孔挣得溜溜圆,呼呼呼地猛出气。那个臭小子!她之所以低声下气地四处求援,还不是为了他?他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跟亲娘作对,真真是无法无天了!

英姑姑一面朝瑞贵妃靠近,一面将右手伸直背后,挥手对后面准备进来打扫碎瓷片的宫女示意,让她们不必进来伺候。宫女们本就不想进来挨训,一瞅准机会能离开,还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怎么?连你们都敢违逆本宫的旨意?”瑞贵妃一口气没撒出来,又见宫女们不听使唤,气得脸都绿了。

英姑姑赶忙向瑞贵妃做了万福,恭敬地回道:“娘娘误会了。奴婢不让宫女们去传三殿下,那是因为现在并非娘娘和三殿下见面的好时机。”

“说得也是,这个时候昊儿若往瑞云宫走动太频繁,难免让人生疑。特别是皇上那边,皇上最近似乎盯昊儿盯得甚紧,难道皇上起了疑心?”瑞贵妃喃喃自语。

“这就是了。娘娘还是放宽心,好生歇息几日便可。一切有衡水门顶着,就是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娘娘您出手,不是么?奴婢知道,娘娘今儿受了衡水门主的气,心中恼着呢。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您若有气,日后得势了再撒出来也不迟,何不急于一时呢?再说了,您可千万别因为外人的挑拨,而跟三殿下闹僵了,母子亲情为重啊!”英姑姑很喜欢将事情推脱到别人的身上,这招嫁祸于人果然不错。

瑞贵妃淡淡一笑,像是打通了心结,但嘴上仍旧不肯服软:“你说了一车轱辘的话,就是想打消本宫传唤三皇子的念头不是?本宫心里知道,他此刻并不在宫中,亏你还替他遮掩,哎……”

英姑姑安慰半晌,将嘴皮子都快说破了,才算是将瑞贵妃的思想工作给做通。这两个女人都不简单呐,固执得可怕,算计得厉害。之后,英姑姑将嘴凑近瑞贵妃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瑞贵妃频频颔首应允。而后主仆两人又悄悄咪咪地合计了一番,瑞贵妃脸上才重拾笑容。

“对啊,本宫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还真是个一箭双雕的主意,就是有点儿冒险,万一真伤着了该如何是好?”瑞贵妃似有担忧,但面上的表情显示她总的来说还是很赞成英姑姑的计划的。

“娘娘放心,不是有那个小王妃么?奴婢都调查清楚了,关于她的那些个传言,那可都是有根儿有底儿的,绝不是空穴来风。只要有她在,咱们三殿下一准儿没事。”英姑姑神秘地道。

“原来真是块宝贝!怨不得之前那么多人对付她,她都能化险为夷。看来除是除不掉了,只能把她拉过来成为咱们的人,可千万别便宜了翰王!这样吧,你想办法让何俊钦知道野丫头的下落,他这会儿一定在拼命找她。”瑞贵妃眼中全是算计之色。

她估摸着,横竖现在何家与翰王府也算捅破窗户纸了,何俊钦自然不会再如以往那般手下留情。依照何俊钦对野丫头的惦记心理,他一旦得知野丫头的下落必定会即刻前去捉拿,到时三皇子不就有机会了么?

“娘娘,这合适么?若真让何俊钦将小王妃给带走了,咱们三殿下准会翻脸。”连英姑姑都摸不透瑞贵妃此时的心理了。她心想:莫非贵妃娘娘还是有心除掉小王妃?

瑞贵妃勾唇一笑,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呵呵……昊儿若真去英雄救美,那才好呢!

经过一整夜的雷雨交替袭击,清晨已然雨过天晴,阳光更是暖暖地普照大地,洒下点点金黄。空气清新,和风徐徐,虫儿嘶鸣,鸟儿翱翔,一切的一切,怎一个“美”字了得!

诗诗正站在灌木丛中,脖子伸得长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瞄准了树叶上晶莹的露珠儿便兴冲冲地伸舌头去添水喝。

翰王就站在诗诗背后,一步也不敢离开她,也压根儿不愿意离开她。看到她添树叶上的露珠儿喝,他不禁漾开了温柔的笑。瞧她弯腰躬身,在湿答答的灌木丛中还能蹦蹦跳跳地,真像只快乐的小鸟儿,而且是只早起觅食的贪嘴鸟儿。

“别再往里钻了,丛中荆棘密布,小心扎着你的手。”他突然搂着她,想要阻止她继续找露水喝,以免她钻到草丛中扎伤了手脚。

她反手推了他一下,力道虽不大,但也足以脱身,因为他没有搂她太紧。今儿的他真是太温柔了,温柔得都让她有点儿不习惯了。从昨夜两人见面开始,他就是这副又宠溺又愧疚的德行,让她跟他抬不成杠,斗不成嘴。没有了拌嘴的消遣,她不就只能转移注意力舔舔露水喝了么?

“你别老是跟我那么紧,害我老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浑身不是滋味儿。”诗诗扯着舔露珠儿的间隙,用着娇嫩的清脆嗓音轻轻对背后的翰王道。

翰王轻笑两声,满心满眼的宠溺,低低地玩笑道:“你平时跟我大眼瞪小眼都不怕,还怕我盯着你的背看?”

“那不是不一样么?”她显得有些扭捏,越来越像个娇滴滴的魅力小女人了。

“有什么不一样?”他故意装不懂,有够坏的。

诗诗没再搭理他,她知道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在王府的时候便是这样,每日清晨他一看到她便是一副坏坏、痞痞的狡诈德行,一张脸还总是笑得灿烂无比。他那笑,阳刚之中带着温情,开怀之中带着内敛,笑得很有感染力,就像棉花一样白洁柔软,比女人的笑更要好看几千几万倍。

只可惜,那么好看的笑容却很少有人有幸目睹,简直太暴殄天物了。嗯,不过这样也好,若让那些名门闺秀们知道原来冷酷无敌、威武阳刚、俊美无涛的年轻王爷还有温柔如风、灿烂如花的时候,那指不定他得被多少个女人争先恐后地抢夺啊!

他见她陡然僵持在丛林中,没有伸舌头舔水喝,反而是整个身体显得有些僵。如果他所料不错,小番婆估计又在想什么鬼招了!待他试上一试。

“小番婆,您该不会这会儿在想我吧?”他说得底气十足,仿佛早就预知到她的心思了。

诗诗猛烈侧过头,一脸惊讶,无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不、不……”

“嗯哼?”他老神在在地用眼神逼问她,故意要惹得她心慌慌、神乱乱、稀里糊涂、小鹿乱撞不可。

她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忙改口掩饰,却不知自己越掩饰越糟糕:“我是说、我是说……你胡说些什么呢?记住了,你可已经是头老牛了,别欺负我这棵水当当的嫩草!”

“咳、咳、咳……”他反应过度,被自己的口水更狠狠地呛了一回。咳嗽半晌,他才笑得一脸阳光地道:“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老牛’。”

“该不会生气了吧?”诗诗突然有些忐忑,不安地将一双水灵灵的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对着他的嘴巴。

她本是想盯着他的嘴,以便通过他说话前的唇形来猜度他的心里活动。谁知,盯着盯着,她居然发现他的唇不厚不薄,看上去很性感,很饱满,怪不得思思姐那么喜欢去亲他了。记得好久之前,思思姐千方万计地找主意,巴不得能趁他睡着之计偷亲一口,进而和他更深一层的了解和接触。然而每次他都能在关键时刻醒过来,害得思思姐总是白忙活。

翰王摇摇头,对诗诗春风一笑,道:“你平素惹我的时候还少么?我何时真对你生过气?”

“那倒不一定。”她只咕哝了一句,然后便猛舔嘴唇,眼睛还直勾勾地望着人家翰王的性感嘴唇。

翰王得到诗诗的关注,心里怎会不激动,不澎湃一下?

“小番婆,你尽舔嘴作甚?喝了许多露水了,难道还不够?还是你有别的什么打算?”他像只狡猾的狐狸,已然甩出了长长的狐狸尾巴,就等着缠住诗诗那只小泥鳅了。

话一落,他佯着贼贼的笑,不怀好意地一步步靠近她。眼看手就要抓住她的衣料,欲将她扯进怀中,却不料她急着逃出他的掌控,以至于脚下不甚,踩到滑溜溜的苔藓上跌趴下去……

他眼明手快,出手一捞,稳稳地将她接在怀中。随即,他迅猛低头,在她错愕、纯真、妩媚的眼神中,响响地“啵”了她的小嘴儿一口。

“还满意么?味道如何,跟你刚才想象了可一样?”他没头没尾地打趣道。

起先她没反应过来,直到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时,“唰”的一下,脸上的红潮瞬间蔓延至细嫩的粉颈。太、太、太丢脸了!居然让他看出了她心里的怪异念头!他一定取笑死她了,一定在会讥她不够矜持,呜呜呜呜……

其实不然,他心里甭提多想吃豆腐了,只是念着她小,不敢逾越雷池。然而,正餐吃不成,小点心时不时地给他吃点儿,不过分吧?现下小番婆心里的小九九他也清楚得很,知道她害羞,他自然不会火上浇油。

“你不是嫩草么?嫩草天生就是长来给老牛吃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你怕什么?没有人会取笑你,别人羡慕你都羡慕不及呢。”他的话有点儿欠扁,有点儿无奈,有点儿自大。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十分的温柔。温柔的口吻,激将的手法,不怕小番婆不上勾。

诗诗转过身,假意又去舔露珠儿吃,却是暗自在心里做着深呼吸。待她能够确定自己不紧张时,才转过头一本正经地问道:“小龙虾,我们可以把金子挖出来带走了吗?”

“不急,等你喝够了露水再走也不迟。”他面上轻松说着玩笑话,其实心中则早有一番计较:山洞被烧焦,想必躲在幕后的大坏人不可能不知晓!对方也不是什么软脚虾,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应该很快便会想明白山洞遭险乃是诗诗在玩虚虚实实的戏码。

对手反应过来之后,定当派重兵前来,到时若遇到他跟诗诗正在运黄金,对方不劫才怪!现在金子十分安全,又何必急着刨它出来被土匪劫去?

经过刚才嘴与嘴的那么一碰触,诗诗现在嘴上还酥麻酥麻的,心口更是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昨晚她就坐他腿上呆了还久,今早又被亲了一下,但凡是个女子都会不好意思。别看她平时打打闹闹、没心没肺尽捣乱,若要遇到在这种感情发酵的场所,她也免不了要害羞一番。

诗诗不敢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又溜进灌木丛中收集露水。为了打破这被浓浓情意凝滞的气氛,为了尽快将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她只得想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小龙虾,你也尝尝。这露水可甜了,还有一股草香味儿,比新鲜的茶水还好喝呢。”她抿抿嘴里的点滴露水,乐得眉开眼笑。

“你若喜欢,以后我让丫鬟们每日清晨都去王府后花园给你收集露水喝。”只要她喜欢的,他都会毫不吝惜地给予。

“我才不要呢!自己收集的露水喝起来才香甜咩,你不会懂的啦。”她瘪瘪嘴,自顾自地将他归类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

他挑挑眉,不置一词。小番婆既然喜欢抬杠,就让她抬吧,只要她高兴便成。

过了许久,那抹忙碌的小身影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真有那么好喝?”他困惑了,不就是些露水么?小番婆一个人玩露水,也能玩儿这么久。

诗诗手里摘了两片大叶子,叶子上沾了两滴亮晶晶的水滴。她走进他,将青叶上的水滴凑近他的嘴边,软软地嗓音在他耳旁响起:“你尝尝不就得了?清新爽口,绝不蒙你。”

翰王抿了抿,果然甘甜醇正,不同一般。不知是这天然甘露果真美味,还是眼下这份儿别样的乐趣令他感怀于心,总之心里很美、很甜、很舒爽。

两人正享受着难得的二人时光,不远处的丛林中陡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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