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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再聚酒仙居处

琉璃瓦耀着金光,朱漆门显着贵气,殿前华丽,五彩金装,金童执着幡幢,玉女捧着如意,宝帐婆娑上有彩鸾朝斗,碧落床边尽是舞鹤翔鸾。檀木桌,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玛瑙壶,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若问此地是何处,金江水泊酒仙居。

酒仙居里并没有酒仙,有的只是醉鬼,一个个自以为是酒仙的醉鬼,东厢房躺着一个,西厢房也躺着一个,也不知是死了还是醉死了。

当然也有没有醉的人,那笑咪咪的老板娘金良玉,就是一个没有醉的人,因为她喝过的酒比谁都多,可能已经有一条河那么多了,所以若想让她醉,光靠酒肯定是不行的。

她的整个人总是显得水汪汪的,男人和女人看见她都不得不怜惜,半露着肩,凝脂的玉肤,皓月的双眼,总是散发着勾魂的光芒,那勾魂的光芒简直比地狱里的无常还要厉害,无常至少不会要你污秽的肉,犯贱的骨,可她,的的确确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所有人都知道金良玉的脾性,可所有人依旧如着了魔一样的来到这里。

只瞧一很富态的胖子缓缓走了进来,细眉细眼,锦衣玉带,拇指上带着一很大的青玉扳指,摇着一把山河扇,缓缓的走了进来。

金良玉慵慵懒懒的笑道:“大爷,酒色伤身,您可要节制啊。”那声音简直柔到骨里,酥到心里。

这胖子色眯眯的笑道:“老板娘,所谓人生苦短,才更要及时行乐啊!”说着伸手便向金良玉摸去,金良玉微微一转,身上的丝带霎时间凌空飘了起来,携带着一股香气,那胖子闻的登时迷迷糊糊,脸上隐现着一股奇异的笑容,金良玉高着声音媚喊道:“芍药,赶紧来招待这位大爷。”

只见一女子莺莺燕燕的过来,便是那芍药牵着这胖子往里屋走去,走往那极乐的世界。佛是极乐,魔亦是极乐,极乐本无差。

金良玉的话不听,那就让他吃点亏,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金良玉不知道的是,她嘴里说出的话就是最好的迷魂汤,这样的劝说就好如肉包子打狗,非但没有帮助,反而更让人无法抗拒。

没醉酒的当然不止金良玉一个人,那还坐着一个黑衣的男子,快要醉了的黑衣男子,或许他已经醉了,只不过不愿承认而已。

喝醉酒的人往往大声叫着:“我没醉,我没醉,我还能再喝一杯。”

没喝醉酒的人往往也大声叫着:“我醉了,我醉了,我一点儿也不能再喝了。”

金良玉当然乐的看他喝酒,乐的看他把他的一切都挥霍干净,正如他现在的口袋一样。

可现在,他还没有挥霍干净,这个人还有他的生命,这个生命正在渐渐消逝,这瓶酒喝完,那么他的命就属于金良玉了,她一点儿也不着急,而且很享受这段时光,就像孩童期待着妈妈给她买的的礼物一样,满满都是期待、兴奋,这真是个好时光,她仅仅只是喜欢这个时光,她一点也不在乎这个人有什么伤心的事,谁又没有什么伤心的往事呢?在她的眼里,一个人若只因一些伤心的事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那这人就是个懦夫,连女人都不如的懦夫。这种懦夫虽然没什么用,不过到了她的手上,就一定会有用。

金良玉想的出神,嘴角不自禁的露出一丝笑意。一道身影忽的晃过她的眼底,惊醒了过来。

人往往在越得意的时候越容易犯错,女人也不例外,金良玉本应该是个例外,因为她吃过的痛已经很多了,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一会的时候,犯这么大的错,好在,这不是致命的错。

金良玉的表情从吃惊到愤怒,从愤怒到堆满笑容,仅仅只用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可惜没有人看到这幅多变的脸谱,否则一定得拍手叫好。

进来的那个人已径自坐在了那黑衣男子的前边,那黑衣男子的眼瞬间红了,一种癫狂的红,猩红的牙床托着森白的牙关,缓缓的抖出了两个字:“是—你!”一年多前的扬州,在客来香,柳淳安的那一刀,早已切在了他的心里,成了一道狰狞的刀疤,或许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死了,那颗报仇的心。

那是十多年前,“千面狼”本就是他的父亲,“千面狼”委实是个该杀的人,因为“千面狼”害死的女子,不计其数,因为“千面狼”就是一个采花贼,而“千面狼”每次下手都会换一张脸,可能都没有人知道“千面狼”真正的脸是什么样子的,包括“千面狼”的儿子,陆本初。

陆本初,是他母亲给他起的名字,是让他不忘初心,念守旧本,他的母亲是一个善良的人,陆本初从来没有怀疑过,可也是被“千面狼”所糟蹋过的众女子中的一个,也是最幸运的一个,唯一一个没有被“千面狼”杀死的一个女子。

他能活下来的确得感谢他的父亲,更得感谢他的母亲,无论他的父亲与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没有理由去憎恨他的父母,他能做的,就是改变,改变自己,改变自己能改变的一切,他做的一切都与他的父亲相反,那是他的赎罪,那是他母亲要求他做的。所以,他是“千面郎”,陆本初。

陆本初不怨恨千面狼死于柳淳安的刀下,因为这样的人的确该死,善恶对错自在人心,他怨恨的只是因为千面狼的死而导致了他母亲的死,自杀,他实在不知道他的母亲为什么会自杀,为了那样一个人死,抛下自己的儿子,值得吗?爱情?会有爱情吗?他不懂,他只看见母亲含泪的跳进了那口井,任凭他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永永远远的离他而去,他懂的,只知道是因为千面狼的死,只知道是因为柳淳安的刀。

千面狼该死,却不能死。

所以他苦练武功,苦练刀,始终是为了超越柳淳安的刀。

他的刀法已很不错了,因为他的刀也是重炼打造的,能让重炼看的上的人并不多,只可惜他的对手,却是柳淳安,和,那柄从来没输过的刀,而现在,他的刀已到了金良玉的手里,他的人也已是金良玉的人。

柳淳安只平平静静的拿出一样东西,那是梅庄的缉拿令,缉拿令上印着的人头赫然便是轩辕龙,然后平平静静的问道:“阁下见没见过这个人?或者,是否有没有人办过这个人?”

陆本初还未答话,金良玉便已贴过来笑道:“哎呦,大爷,您要点什么?”

柳淳安平平静静的道:“一壶酒。”

金良玉惊讶了一下:“一壶酒?”

柳淳安道:“一壶酒。”

金良玉咯咯笑道:“大爷刚才不还想要知道有没有谁见过这个人嘛?难道大爷不想知道了?”

柳淳安看着她道:“你知道?”

金良玉道:“妾身当然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他应该知道!”说着指了指路本初。

柳淳安道:“他知道是他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金良玉“咯咯咯”的笑出了声,那血一样的红唇,雪一样的白牙,她就好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来了这样的店铺,遇见这样的老板娘,你不仅会花光身上的银子,更会卖了自己来换银子,柳淳安好像突然明白了,他道:“开个价吧。”

金良玉又咯咯笑着,她从来不信会有无用的人,只是没有人会用这些人而已。她又很佩服自己的眼光,仅仅用了几顿酒饭,几个有女子陪伴的夜晚,就换来了更多的财富,她简直得意极了。

如有什么东西到了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手里,别人若想重新拿回来,那代价只怕大的惊人。

而这个时候刚好又来临了。

金良玉搭着陆本初的肩,笑着道:“那么你想要这人付出什么代价呢?”其实她的心里早有了主意,虽然陆本初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过她至少还会给他一个希望,有希望只是会让他更愿意为他所用,不是吗?

陆本初终于说话了,他冷冷的道:“柳淳安的命。”

金良玉吃了一惊,这人是刘淳安?她心里的价格在这时早已提高了不止一倍,她的目光忽然充满了欣赏,好像在赏玩自己最喜爱的玩物一般,好像柳淳安已是她的玩物,她更得意了。

于是她看着柳淳安问道:“柳大侠是否愿意用你的性命换取这个消息?”

其实金良玉知道柳淳安不会答应的,毕竟天下第一的人,天下第一的刀,她只是故意抬高了价格这样问,来赚取最大的利益,她只是一个做生意的人。

柳淳安静静的坐着,没有任何的意外,没有任何的诧异,没有任何的表情。

良久,他才道:“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金良玉简直惊呆了,由吃惊到欣喜,由欣喜到平静,只一眨眼的功夫,这副脸孔已被他二人看到,只是没人拍手叫好。

吃惊的人却不止金良玉一个,还有陆本初。他简直不能理解柳淳安为何会这样做,轩辕龙是他什么人值得让他付出自己的性命?他突然想自己为了一个重要的人是否也愿牺牲一切?

他重要的人只有他的母亲,他愿意。

他突然道:“你这条命,我会亲自来取,至于轩辕龙,没有见过,你若怀疑是我做的手脚,那我的话你大可不信。”

陆本初说的很明白,明白的让金良玉的脸色发青,她不认为柳淳安还会傻傻的将自己,陆本初的这一句话,简直让金良玉赔了一大笔,可能有一座金山,不不,可能两座,因为她太得意了。

这个没有受过管教的人让金良玉狠狠的赔了一笔,于是,她的手狠狠的向那张瘦削的脸上拍去,得给他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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