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点石成金
金不换,洛阳城里最大的胡商号。
自古以来,洛阳便是丝绸之路上非常重要的一站。如今虽世道不如从前,但丝绸之路上往来的驼队却从来没有断过。
到了洛阳,风尘仆仆的胡商驼队自然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吃饱喝足就要开门做生意,金不换正是这样一个可供休息,又可以做生意的地方。与其他商号一样,金不换开门迎客,做四方生意,但其本身又是洛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客栈,这一点却是其独一无二的地方。
在金不换做生意,有几种形式。寻常的普通生意这有,银货两讫讲的是买卖公平;但金不换最吸引人的地方却不在此。
金不换里有个戏台,此刻,戏台上唱的却不是戏,而是几个光脚胡姬伴着波丝人的舞曲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这肚皮舞本就穿得暴露,加上跳舞的胡姬皆是金发碧眼,身材高挑,台下客商看着她们像燃烧的火焰那样舞动身体,性感地摇动自己的臀部,有些人竟然止不住口水流了一地,洋相百出。
一曲舞摆,便是金不换里最吸引人的幻术表演。一个赤膊上身的波斯大汉一会吞刀,一会吐火,表演得精彩处自然又引来掌声一片。
此时,北宫琅、东门天成等几人便坐在离金不换戏台最近的一个桌前。台上虽然精彩,但北宫琅却无心欣赏,若不是东门天成说要做笔一本万利的生意,他是绝不会坐在这浪费时间的。
这几个月,在北宫琅的默许下,桃花坞收留的流民便越来越多,虽然坞里土肥水美,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就算再多一倍流民也不愁粮食,但北宫琅想的却是北宫家的复兴大业,桃花坞虽好,却只能令他偏安一偶,无法施展抱负。
他也曾问过东门天成,父亲存的百万黄金是否尽入长孙无量的囊中,而东门天成的回答至今令他记忆犹新:“钱是个很怪的东西。当你看轻它的时候,它手捧财富、权力以及你想要的一切匍匐在你面前。当你锱铢必较时,它便成了你的主人,你的喜怒哀乐都会被它控制。你爹和我一样,从来都认为财富必须带来收益。那百万黄金,遵照你爹的意思全部做了投资,算一算,如今也快到了收获的时候了。只不过,我需要一点本钱做药引。”
北宫琅不知道东门天成到底做了什么投资,但他也不问。父亲信任的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时机一到,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然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桃花坞渐成流民避难之所,人心相悖昭然若揭。即使北宫琅揭竿而起,能够一呼百应,但没有粮饷,一切皆是空谈。如今,东门天成说有了赚取本钱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过。但坐在金不换里这么久,除了听歌看热闹,东门天成却是什么都没有做,这令北宫琅不免有点奇怪。
所幸,好戏很快便上场了。
这次上台的却是几个体壮如牛的昆仑奴。也不知道他们抬的红绸布盖的木架里到底藏了什么,即使是体健如昆仑奴,却也抬得气喘吁吁。而他们放下架子时,甚至连戏台都在微微振动。
“大家久等了。”这次上台的,是一个长相奇特的胡人。
“那人便是金不换的当家,安掌柜。”东门天成悄悄说道:“这人做生意眼光独到,据说从来不做利润百倍以下的买卖。”
北宫琅不禁暗暗称奇,一本万利的买卖人人都想做,但却往往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却不知这安掌柜有何过人之处,能够将生意做得如此兴隆。
正想着,便见安掌柜开口道:“今日赌石,起价千两。还请参与赌局的诸位买家先拿银票到二掌柜处登记。”
想不到,东门天成所说的发财机会却是赌石。北宫琅明白情势后,不免手心捏汗。所谓“一刀富,一刀穷”,这赌石本就是赌的经验与运气,风险极高,东门天成却说是发财的机会,,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参与赌石的本钱,北宫琅心想,这财怕是东门天成想发也发不成的。
谁知东门天成却不急不慢地走到二掌柜跟前,微微一笑,放下包袱道:“不知我这东西可值千两?”
这二掌柜见惯大风大浪,即使有个人头放在他面前也会面不改色。不过,当他打开包袱时,心底却也禁不住赞叹。急忙擦干手汗,轻轻举起包袱里的丝绸打量,只觉这匹丝绸轻若无物,触手细滑,更令人有种心境凉爽,神思清逸之感。最令人称奇的是,那与丝绸接合得天衣无缝的孔雀翎羽,从正面看上去是花团锦簇,反面看上去也又是另一种百鸟朝凤,看得台上台下的人无不惊叹。
“东西是好东西,但这一匹丝绸欲抵千两,却也是太过了。”见二掌柜摇头,东门天成轻摇羽扇道:“昭阳舞人恩正深,春衣一对直千金。难道我这云裳雪绸竟抵不上那些俗物?”二掌柜为难地望向安掌柜,却见安掌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此刻红绸已经揭开,参与赌石的人轮流上台验石。因为都是原石,没有开窗,赌石人只能凭一双肉眼鉴别,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不过,相信富贵险中求的人还真不少。验石完毕出价,才第三轮,3块原石的价便已经翻了数倍。北宫琅看得心焦,却见东门天成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很快3块石头便都有了买家,溢价之数超起价十倍。有好事者起哄要当场切开,谁知3位买家除一位没赚没赔外,其余2位一刀下去皆是目瞪口呆,北宫琅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安掌柜的生意是一本万利了。
眼见赌石结束,东门天成去拿回押在二掌柜处的云裳雪绸,却见安掌柜道:“这位兄台既然无意赌石,不知可有意买卖?这雪绸,开个价吧。”
谁知东门天成却不慌不忙地说:“我看中了掌柜家的一样东西,不知掌柜可愿割爱?”
安掌柜问:“不知是何物?”
东门天成一指金不换外院的拴马石,“就是它。”
这拴马马高约6尺,宽不过1尺,看上去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的笨石头而已。安掌柜闻言大笑:“莫非你觉得这石头值得千两?实不相瞒,这块石头的确是从冰种坑里出来的,不过,却是赌石后别人留在这不要的石头?兄台要不要再看看别的?”
东门天成摇摇头,道:“就是它。”
安掌柜只道今天碰上了个钱多人傻的主,也不再劝,便道:“成交。”
赌石的人还未散尽,听得有人出千金要买一根栓马柱,又围了上来。安掌柜见状,生怕别人说他欺负外行,忙道:“这可是你自愿的啊,我可没骗你。”
东门天成点头:“是的,愿赌服输。还请掌柜请师傅来帮衬一把。”
安掌柜点头,心下暗自庆幸今日运气不错。只见,东门天成交待了玉石匠几句,匠人按照他的指点,先在皮上开了几个小窗,再根据石头裂纹的走向和层切进行切割打磨,刚开始几刀还没什么,谁知数刀下去后,人群中便发出惊叹之声,原来,这拴马石里竟是一块质地极其细腻的高冰种翡翠。按照玉料的大小,怕黄金万两也只是区区之数而已。
如此结果,却是安掌柜始料未及的,但众目睽睽之下反悔不得,心里却是肠子都悔青了。
“不知道安掌柜可愿为这块玉出个价?”东门天成轻摇羽扇,竟似将一切都在料在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