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我从一家服装店偷了一条黑色带帽子的衣服,给小媛穿上,然后就去乱坟岗找剃头匠白老爹。白老爹说的乱坟岗,距离镇上有近半个小时的步行距离。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祖坟,只是后来听说周围一带,要建一个化工厂,大兴土木的时候,把大户人家的风水给破了。然后这户人家,便找在武当山请了个道士,把所有坟地都迁走了。
再之后,这乱坟岗,却成了小镇方圆二十里之内,所有凶死鬼的去处。镇上的人挺迷信,不知听谁说,凶死在外地的,带回本镇埋葬,对镇上的活人有害无益。
这时,又有人出来说,干脆把所有的凶死鬼和短命鬼,都集中处理。于是都找到白老爹,让白老爹往乱坟岗送葬。也因此,白老爹除了剃头匠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送棺人。
这些,都是我去给小媛买大饼的时候,通过镇上的一些大妈打听到的。
她们还问我是不是黑木匠他们家的亲戚,说黑木匠很黑!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乡间小路上,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了。见状,我只好伸手去拉小媛,不料小媛含羞始终不给。我只好说:“你就当我是你的眼睛,让我背你吧!”
小媛迟疑一会儿,一脚踩下去,扭伤了脚裸,这才伏在了我的背上。
一路走走停停,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两人才来到乱坟岗。
人还没走过去,大老远,就看见一些灯笼,像鬼火那样四处飘荡。还好小媛眼睛不好看不见,不然女孩子碰到这样的场景,不吓得失声尖叫才怪。
小媛感觉我遇到了情况,温柔地问:“罗大哥,你看到啥子东西了?”
“没啥……可能是……白老爹他们在那边!”
小媛哦了一声:“我爹不大喜欢白老头!”
“为啥?”我问。
“不为啥!以前是鲁师傅,和白老头一天到晚斗法。有一次我还听鲁师傅回来,气冲冲说,白老爹使诈,请了一个鬼魂出来,跟他打!”
我觉得不可思议,问:“白老爹不是会仙术么?仙术也能请鬼?”
小媛说:“鲁师傅也不知道,所以说受骗了!”
听了小媛的话,我心想,这个白老头到底是个什么人?如此说来,怕就是个通鬼神的家伙。这样的家伙,袁子午竟然会放过他?的确是件令人头痛的事。
两人歇息好了,这才鼓起勇气往绿色灯笼漂浮的地方去。
原本我以为,那绿色灯笼,就是白老爹他们送棺的时候,手里提着的。没想到,近一些了才发现,那些灯笼周围根本没有人。我觉得差不多就是鬼火!
把小媛背过去,放在一个大石头上坐着,我便冲绿灯笼喊了几声。
“白老爹!白老爹!我是罗大冬!我找你来了!”
绿色灯笼呼呼飞走了,却不见一个人回应。
小媛问我:“会不会是,咱们来晚了?白老爹真说要你来这里?”
我点头:“没错!他的确让我来这里!”
两人又继续坐了一会儿。
忽然,我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肩膀,我回头,却什么都看不见。我心想,这地方莫非真有鬼?正想着,我就听到咚咚的声音。而且还有人在喘气。
“罗大哥,你在干嘛?喘那么大声!”小媛问我。
“我……我……吃多了!”我骗小媛。
然而我刚说完,屁股底下的石头缝里,猛地伸出一只手,抠了抠我的裤腿,抱怨说:“别坐我头上!”我吓得站起来就准备跑,一看小媛还在那儿。
“罗大哥,是谁,谁在这儿?”小媛惊慌起来。
我一把将小媛拉到一边:“没!没啥!”
说完这句话,我就往地上仔细看。这时,又见石头往一边挪了一挪。眨眼的功夫,一个人就从土里冒出来,模样看上去贼头鼠脑,身高不足一米二。
“你是谁?”我拉着小媛往后退。
在夜色下,那人灰头灰脸的,人不大,胡子却不短。看着我们,灰色小人问:“这个,是黑木匠家的娃儿吧?以前,我准备去拜鲁师傅为师的时候,见过一面。”
听这人说起鲁师傅,还认识小媛,我心想自然不是鬼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我问。
那人噗噗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在摸东西……混口饭吃!”
“摸东西?这地方都是些短命鬼,又不是古墓!”
灰色小人乐呵呵抓了一把钱给我看:“谁说的这里没得钱?这个是啥子?你们不懂,越是凶死鬼,越是短命鬼,坟地里面越会有好东西。”
我一时不解,问:“为什么?”
“因为凶死的人和短命鬼,容易成为孤魂野鬼。一般孤魂野鬼就会找亲人要钱。亲人就会害怕,就会想办法满足他们的要求。纸钱真钱都会给些。要是碰上暴发户,还有往墓地里面埋黄金的。这镇上,多哩是老板,你说能不能摸到东西。”
这番话,算是把我说服了。我问:“白老爹在不在这里?”
小灰人指了指乱坟岗的另外一边:“在那儿!”
我带着小媛过去,果真看见几个穿着道袍的人,白老爹就是其中一个。
见我们过来,白老爹看都不看一眼,只说:“来了?”
见白老爹正在忙碌,我们只好站在一边等着。
白老爹手里拿着个铜铃,手上捧着一个阴阳镜,身后的道士正在洒水,一行人有模有样。在看地上,有几个空洞洞的墓穴。墓穴并非刚掘出来的。
这三五个道士忙碌一阵,就见白老爹抓起一把纸钱,往西边的天空抛去。
一阵风吹来,纸钱在风中翻滚。
“回家咯!回家咯!”山下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叫声。在这山里,空洞洞地回想。
没多久,只见一个道人摇着铜铃,身后跟了几个戴斗笠的家伙。
我原本以为又是过来给亡灵超度的,不想咋一看,那道士的身后,跟着的那六人,走路居然蹦蹦跳跳的。我心想,莫非,我遇上传说中的湘西赶尸了吗?
那道士过来,手中铜铃一要,只说:“走!”
后面的六个人,扑通扑通像啦蛤蟆似的,全跳进墓穴当中去了。
白老爹手里端了碗糯米,哗啦哗啦洒了,扭头问我:“罗大冬?让我看看你的牙齿!”
我把嘴皮掀开,对白老爹说:“是赵大牙那贼日的给害的!”
白老爹看了一会儿说:“不要紧,吃几碗僵尸饭就好了!”
我心想,这僵尸饭,到底是啥玩意?
“白老爹,这些人……都是咋回事?”我问。
白老爹看了小媛一眼,答非所问:“黑木匠家的?如果是,那就是那样了。你也不要怪赵大牙,他这是为了保护你。你太弱了……”
我心想的确如此,这一路走来,我都是需要别人保护的对象。
“我让你来,已经预料到结果。这几天风声紧,你就在乱坟岗呆上半个月吧。我今晚会用白灰在这地方画个八卦图,记住,无论吃喝拉撒,都不要超过那些白灰!”
我顿时觉得背骨发凉,呢哝着说:“可是……”
“可是什么?没有这些僵尸王保护你,被袁子午找到的话,你就没命了。好在他现在还不知道黑木匠……”说到这里,白老爹愣了愣,继续说:“你牙齿上面的狂犬病毒,也只有僵尸毒的邪气能够抵抗。把病毒退了,你便没事了。”
我心头大喜。虽然我是如何咬死黑木匠的我已经不记得了,但这种事情,一想起来都觉得恶心。白老头继续介绍说:“很正常,刚开始有排斥反应!”
“那……小媛咋办?白老爹带她走么?”我问。
白老爹想了想:“就让她同你在一起吧!她的眼睛,等我找到雨田她爷爷的时候再说。对了,还没有告诉你,雨田和老彭,已经去找汉堡包他们去了。”
我觉得惊诧:“你也知道汉堡包他们?”
白老爹点头:“当然!我和雨田她爷爷认识。要不是雨田被黑木匠迷倒,让我看见她脚底的红痣,我也想不到。他们都安全,你大可放心就是!”
“这么说……咱们这次出来的行动,你都知道?”
“当然知道,袁子午我又不是不认识!”白老爹说完,就拉我到墓穴前面去。
“这个墓穴,宽敞得很。刚才进去的那六人,都是凶死的主,李道友刚赶回来的。记住了,他们六人的方位,都在这里。另外两个空穴,就留给你们。”
我看了看,六个墓穴,看上去像个北斗七星的阵型。
那个李道友说:“我已经给他们施了法,这个铃铛交给你们。要是出现意外,摇一摇就是了。”我接过铃铛看了看,正准备摇一摇试试,却被李道士一把拦住。
“我的小老爷!你要是这么一摇,他们全都跳出来了!出来容易进去难!”
我吓得站在一边。倒是小媛,感觉她对这些早已耳闻目染。
“刚才的灯笼,是不是鬼火?”我问。
白老爹说:“不是!那是指引鬼魂用的。袁子午想要证明鬼魂的存在,也跑这地方来过几次。只可惜,这些鬼魂对生人的防备心很强,从未露面。我那个灯笼,只有我一人会点,叫回魂灯。有它在,鬼魂就知道是自己人来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白老爹居然说,鬼魂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