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淅皙一早醒来,撩开窗帘探寻外面的世界,不禁大失所望。只消大片涛涛白浪和冰做的物体就明示你昨夜大风大雪怎样强悍地肆虐人间。明知这样倒霉的天气,不可能有航班计划,淅皙还是选择相信飞行员的话儿——情况会好转,甚至在内心里头牵动理不清的依赖情愫。多亏市区温度比乡下荒原要高,冰雪程度也比乡下荒原要轻,机场大巴一如既往出发,淅皙到达应天机场的时间不迟。机场情景几乎难以改变,过了中午时分,越发糟糕起来啦。淅皙的心情比天气更坏。一方面狂风席卷暴雨强雪,无限期地统治山川平原,极度压抑人的精神;另一方面来自心底一个小小的秘密——她渴望再次邂逅腾。
假如淅皙的想头全落空,倒也无话可说,无情可诉。人生就像踩脏的雪。偏偏上天不这样,淅皙注定遇上了腾。这当儿,在站前广场低地势的路口,有辆小车掉头而出,淅皙眼看逃不过地方飞溅的雨水,车子突然打住;直等她相安无事过去,才缓缓开走。不料小车回来,恳切地说了几句有关问候以及邀请之类的话,只见淅皙盛情难却地坐上这辆小车子。原来驾驶员就是昨日给人印象深刻的飞行员。他认出淅皙,得知她打算乘机场大巴去市区,正好顺路带她。应天候机楼的空调温暖了淅皙的身体,腾的热诚坦率则温暖了淅皙的心。到头来,腾想了一下,在这么一个天气里,送她要回去的地方也无妨。车子停在积雪颇深的怨桥跟前,离家很近了。淅皙又快孤零零一个人哪,她向他倾诉了丧亲之痛。
“事实上为了我爸爸,”淅皙说着,伸出一只手紧握住吊坠。“我不厌其烦地往机场跑是为了让相片上可怜的爸爸看一看飞机起飞和降落,先生。再不会有别的心愿促使他生前三番两次提到:这辈子若有机会坐一坐飞机就没遗憾了。不幸的是爸爸离开得太意外——暴风雪破坏我们的家园,我和爸爸争执后负气出走,他不顾危险到山林里找我,摔下雪谷,不治身亡。我所做的并非弥补,只有死亡无法弥补。我所背负的是生命必然有延续的寄意,让我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坚持下来。”
淅皙的心里话让腾沉默了片刻。
他开口说了。
“别忘了还有时间,不是一个劲地摧毁生命。对你感受诸多的苦难,时间还是赋予你聪慧、责任、贡献以及随之带来的生命喜悦意义的恩主。——瞧着吧,雪下得多深重,这会是一场灾难。坚韧的灵魂藏于地下,忍受悲惨的日子,远比今昔痛楚;待到明年开春又生机勃勃地成长。对不幸的故人,我表达诚挚的悼念。好小姐,你应该要幸福,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