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聂苍洛微微的退了一小步,话未出口就苦涩的闭上了嘴。
他不知道怎么说。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惹不起。跟初见相比,她好像,变了好多,好多……
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的心头沉甸甸的。
说实话,他不喜欢这样的无欢,不喜欢这样冷漠无情的她,更不喜欢,她的双手,沾满鲜血。
无欢没有察觉到聂苍洛的异常,她清冷的目光毫无怜悯的盯着那个拼命的摇着头,欲挣挣不开,欲求饶又无法张口的女人,心头竟是异常的平静。
原以为杀人,会让她很难受,可现在,竟连半点的波动都没有。
如果说大师姐是误杀,那墨蝶呢?是因为她咎由自取吗?还是因为她,打算要伤害的人,叫盛墨?
心头忽然一亮,仿佛一团迷雾瞬间拨开。
杀大师姐,是因为她阻了她的跳,要杀墨蝶,是因为她要伤害他。而这两次出手,为的是同一个人。
盛墨!
她不止是喜欢他,她已经,爱上了他!
所以,她才会将身子给了他,所以,她才会忍受不了他的怀疑!所以,她才不允许任何来伤害他!
然而,那个落红,落红……
她的初,为什么没有落红?
“该死!”
越想越头疼,越头疼越想不起为什么,猛的一揉眉头,‘呼’的起身,‘铁生,还不动手?”
颇为肃厉的一声娇喝,铁生正在琢磨着从哪里下手呢。闻言,憨憨的一回头,不好意思的问:“欢儿姑奶奶,从哪里下手啊?”
满心的烦扰瞬间跑了个精光。
这个铁生,真是憨得可爱。
“血引之法,哪里血最浓,就从哪里下手!”
“嗯,那就这里了!”
野兽般的凶光在眼底一闪,铁生指着仰面朝天的墨蝶,急速起伏的胸部之上,一团半干不干的血迹异常惹眼。
无欢眼睛一眯,点头一笑:“好!”
这个铁生,看起来愚笨的很,不过却是不能以貌取人的。
聂苍洛暗叹一声,终是不忍再看。
墨蝶的双瞳已近绝望,她呜咽有声的拼命扭动着脑袋,嘴里一块木塞子紧紧的塞住,连自杀都不可能。
……
“自作孽,不可活。这个墨家小姐,也算是自取其辱了。”
妙音夫人皱着眉头冷声说着,看也不看浑身打战的吴玉儿。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教出的弟子,就得如此!”
“哼!若不是她与盛墨那个小子有来往,昀儿的女人,也就是她了!”
“可惜……她终归是要死的。”
妙音夫人暗叹一声,那边的血引已是有了新的进展,吴玉儿越发看得眉心紧皱,手足冰凉……
她终于第一次的见识到了飞花宫的狠毒,见到了飞花宫的手段。
“扑!”
猛的一拳捣下去,原本在受了伤包扎之后已经略微结痂的伤口猛的撕裂开来,伴随着一声极其残忍的闷响。墨蝶的一块胸骨已经随着铁生铁拳的闯入,生生的陷入了身体之中,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咯嚓之声。
铁生嘿嘿一笑,利索的将手抽出。
“哧!”一股血箭随着喷出,浓重的血腥味便散了开来。
“唔!”
闷哼之声这才倏然发出,墨蝶受此重击,一对眼珠子猛的突出,嘴里的木塞刹那间血红无比。触目惊心的血丝顺着唇角不停的往下流。喉间,似乎有一条细细长长的东西急燥的来回窜动着,却是由于找不到出口,又四下乱撞着,隐约可见那努力摇摆的脖间,有淡淡细细的一条起,游上游下……
墨蝶四肢被绑,胸部透气,呼吸也一阵快似一阵,急促万分,偏偏又动不得,叫不得,挣不脱,真真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如此折磨,堪比凌迟!
府前围观的众人,个个面露惧色,均都是如看魔鬼般的看着无欢,悄无声息的共同退了一大步。甚至,连带着看向铁生的眼神,也都如同在看怪物一般。
在一旁暗隐的吴玉儿也早就一声低呼,呕吐般的闭上了嘴,不敢再看。
想她为得到盛墨而不得手段,虽然下手狠毒,却也没像她这般,视人命若儿戏!
“还不行吗?还要等多久?”
聂苍洛出声发问,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说得上话了。
无欢摇了摇头,没有答话。铁生傻乎乎的答着:“还早着呢。这一线牵的虫子最是聪明,这血放不光,它才不会出来呢。就算是最后被逼得没法了,它也会在乘人不注意的时候,非常快速的跳出来,然后再以极快的速度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之中,继续存活。所以,这血引的危险非常之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赔上……小心!”
惊叫未落,铁生黑塔般的身子已是异常快捷的就地一滚,一抹妖异的红色险之又险的擦着他的身子疾射而过,又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以绝对惊人的速度向着眼前淡然含笑的无欢破空而至!
脸色瞬间凝重,纤指陡然绷紧,迎着那抹红色弹射而去。
“不可!”
聂苍洛突然出手,骄艳的阳光忽然一暗,只听‘叮’的一声轻响,无欢双眼半眯,聂沧洛动作麻利,一抹火焰蓦然凝于指尖,‘吱’的一声异响过后,一股浓臭的腥气扑鼻而来,聂苍洛却是大松一口气,鼻尖已是冒了汗。
无欢掩鼻屏息,也着实的虚惊了一把。心道还好这聂苍洛在这里。否则,这只虫子一旦再让它找到寄主,这一线再解,可就真的难于登天了。而这后果……她也实在不敢去想。
“想不到这只虫子,倒是挺精的!”
伸手抹把汗,把手中的武器放下,正是刚刚提前备好的那只铁盆。铁盆里,一线似极黑炭般的东西静静的躺在盆底,被风一吹,没了踪影。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无欢实在不敢相信,就凭着这么一条细细长长的虫子,就能随随便便的杀人于无形之中。这天下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
“还好俺闪得快,要不然,俺可就倒了霉了。”
铁生爬了起来,憨憨的摸着脑袋,满身的灰尘。
“是啊,原以为会到穷途末路,谁知道这只虫子这么厉害!”聂苍洛随口接着,又苦笑一声,眼望着那边长登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墨蝶,犹豫了一下,道:“欢儿姑娘,一线牵的事基本上已经解决,是不是可以放过她这一次?”
皱了皱眉,无欢没有说话。聂苍洛眼神一暗,低声道:“欢儿姑娘,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的难处。可是她已经是个将死的人了,就算你放过了她,她也活不了几天了。欢儿姑娘,就看在我们兄妹曾经救过你的份上,你就放过她这一次好不好?”
虽然未成姻缘,但总有那么曾经的一丝心动,说到底,这聂苍洛确是个好人。
无欢瞄了那边一眼。
现在的墨蝶,坦胸,目光呆滞,胸口的大洞恍可照天,满身的血迹触目惊心,无欢不认为,她还有什么生机可活。
“先把她放下来吧!可是……”她对着聂苍洛轻轻的摇着头,苦笑着,“聂公子,就以她现在的这般状况,我就算放了她,那些人可以放过我么?况且,墨那里……”
“我没事了!”
低沉的声音轻轻的叹着,盛墨脸色略有苍白,可他的双眸却是异常的璀璨,明亮。
她闻声回首,他的身影正从聂府的大门内缓缓走出。他旁若无人的看着她,不曾有半点的偏移。她不自觉的望过去。他的眼神,仿若是两潭幽深的黑洞般不容拒绝的便笼罩了她,覆盖了她。让她不由自主的便迷失了自己,沉沦了自己,眼睛里,也淡淡的溢出了一丝叫做心伤的东西。
“傻丫头,既然不想这样,何必强迫自己?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温热的大手轻柔的落在她的脸上,轻轻的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盛墨的眼神是那样的深情,那样的不舍,那样的倾其所有。
“这样的强迫自己,你会很难过的。”他低声的再补了一句。
无欢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这是我的事!”
眨了眨,眼心底的酸楚强硬的逼出去,无欢淡淡的瞥他一眼,避开了他的抚摸。见他虽然是脸色发白,但精神还算好,也终于放下了心。
说到底,她也是个笨蛋。他那样的不相信她,她还……
“我做什么事,是为我自己,与别人无关!”
看着他不为所动的双眼,她嘴硬的再重复一次,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
“不!”盛墨摇头,“你是因为我才杀人,因为我,才那样对她的!”
他指了指已经穿好衣服的墨蝶,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淡浅之极的微笑,而这样的微笑,却显得是那样的耀眼。
无欢有些恼了。蓦的一下站起,甩手便走。
她与这个男人没什么可说的。
“墨公子,这……”
聂苍洛尴尬的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正在气头上的小两口吵架,是他能插得进嘴的吗?
“咦?欢儿姑奶奶怎么生气了?”铁生傻乎乎的问。
“噗!”
盛墨懊恼之际,乍听这么一声称呼,忍不住的便喷了。
“你叫她什么?姑?姑奶奶?”
“是啊!少爷跟小姐吩咐的,姑奶奶……”铁生据实以答,恍然不觉自家少爷的眼神正凶光大盛的盯着他。
盛墨无奈了,转向聂苍洛:“这姑奶奶,其实也挺好的。”又瞄一眼聂府门前看傻眼的众人,脸色忽然一沉,“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明知他的身份,还敢如此兴师动众的直闻聂府,这背后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急急的转身走人,典型的甩手掌柜。
不是他不想处理这一摊子的乱事。实在是,欢儿这丫头好容易跟他有了两句话,他怎么也得赶紧的趁热打铁给哄高兴了,才能高枕无忧的对付外患。
聂苍洛张了张嘴,半晌,长叹一声,对着眼前心惊胆战的墨府众人,也不知是该如何处理的好……
“师,师父?”
心情繁杂的一路奔回房中,‘砰’的一声关了门,这才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空气中,有抹让她很是熟悉又很是恐惧的味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就飘入了她的心头。
赫然抬眼中,妙音夫人一袭白衣,满目慈祥的正望着她。吴玉儿则是一脸怨毒,又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嗵”的一声跪地,无欢整个人从头发梢凉到了脚底板。
“欢丫头,这么长时间不见,师父还以为你不记得师父这个人了呢!”
妙音夫人淡淡的笑问,言语之间极尽疼爱,但那浓浓的杀伐之气,却是一点一滴的渗透了无欢的整个身子。
师父的突然出现,令得无欢的心,瞬间跌落了地狱。
她面无人色的看着妙音夫人,跪地的娇躯略显颤抖。
“师,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父之大恩大德,弟子从不敢忘!”
低了声音,努力措了下词,无欢真挚而不安的说着,心下却在着急的盼着盛墨千万别来,千万别来,别来……
师父来了,师父亲自来了。而不论如何,他却不可以受任何的伤害!
情知深处方知痛。
若是师父非要出手不可,那么,她也只好拼着一死,来救人了。
“这么说来,我这徒儿倒是挺有良心的啊。看来师父是没白疼你!”
妙音笑得和蔼,向着幸灾乐祸的吴玉儿微一点头,吴玉儿会意的走出去,‘吱呀’一声将门拉上。
无欢好像听到盛墨焦急的脚步声,正慢慢的向这边跑过来,脸色变得惨淡的白。心中嗵嗵乱跳,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师父,你……”心中惊慌,忙不迭的向前爬了两步,抬起她半边残缺半边娇的小脸,对着她的师父恳求着。
“心疼了?枉我教你养你这么多年,你居然敢跟我做对?”
眼睛眯了起来,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妙音夫人非常好心情的看着这个昔日最疼爱的徒儿,眼里却有抹杀机一闪而逝。
“师父,我……”无欢缓缓的将头低了下去,咬了咬牙,眼里冒出了大颗的泪水,“师父,我求求你,放过他。只要你肯放过他,弟子任凭师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