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从1042年做淮南签判开始,一直到神宗熙宁元年(1068年)方被召回主持改革,他一直长期在地方任职,王安石画像时间长达27年,对百姓疾苦、社会弊病有比较深刻的了解,也着手实行了一些改革的尝试,为熙宁变法打下了基础。在任期间,其学问、道德、政绩俱获称颂。
1.初入仕途,著书立说
1042年,烟花三月之时,杨柳摇曳之日,王安石走马上任了,来到了小家碧玉似的扬州。所谓的淮南签判,据专家考证,也就是给扬州的地方长官做幕僚,相当于其中的一个秘书。
王安石在扬州的4年间,上司换了好几个,多已无从查起,见诸史载的也就数韩琦了。
王安石在工作之余,并没有像其他的人一样,风花雪月、吟诗作对,而是埋头苦读,而且经常是一看就是一个通宵。有一次,王安石看书看得入了神,等到惊觉,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就匆匆忙忙洗漱完毕,欧阳修夸赞王安石堪比李白、韩愈一边系衣服一边往办公室跑。刚好在门外撞见了韩琦,韩琦一看王安石的模样,又深谙当时官员们的业余生活,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对王安石说:“安石呀,你还年轻,不要过于沉湎于声色,要力求上进,绝不可自毁前程呀。”王安石听上司这样对自己说,知道韩琦误会自己了,也不作辩白。
对于这点,以前有些恶意揣测的人,说是王安石就此对韩琦怀恨在心了。综合王安石的人品来看,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王安石觉得这种事情没有辩驳的必要,而且很容易是越描越黑。况且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等日子久了,韩琦自然会明白,也就不需要做无谓的辩白了。
除了彻夜苦读之外,这个20出头的小伙子司马温公祠内的司马光塑像(放在今天,也就是刚好是本科毕业的年龄),已经开始了他的著作生涯了。就是在这签判任上,他完成了数万言的一部学术专著《淮南杂说》,这本书出世后的影响,说是在当时的学术界掀起轩然大波绝对不为过,而且人家还是原创,绝不是什么穿凿附会的评头论足。总之,此书一出,一时洛阳纸贵,引发当时“天下之士,始原道德之意,窥性命之端。”
当时的文人学士都以一窥《淮南杂说》为荣,在文人圈中,不知何时,阅读与谈论《淮南杂说》已经悄然成为了一种时尚。可惜这部被时人称为“其言与孟轲相上下”的伟大著作,在南宋时不幸失传了。今天,我们只能从当时人们引用的只言片语中去窥得它的一点面貌。
从这里开始,王安石开始树立了自己的学术思想,也奠定了自己在学术界与思想界的地位。也是从这里开始,王安石与司马光的思想观点分道扬镳,这或许也是两者成为政敌的一个原因吧。司马光后来还专门写了《疑孟》一文,对孟子的言论提出许多疑难,王安石故居并且说:“孟子云:‘人无有不善’,孟子这话说得有所欠缺。丹朱、商均(丹朱、商均分别为尧舜之子,传说不肖,故尧舜禅让),自幼及长,每天都能见到尧舜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可是仍然没有去掉他们身上的恶习,怎么能说人性没有不善的呢?”
2.一夫一妻,万世楷模
1043年,也就是王安石任签判的第二年,他告假回家完婚。此时他已经23岁,在当时的社会,已经算是相当晚婚了。他的妻子是他的表妹,在王安石上京赶考之前,两人已经订了婚。
据说当年考完试,进士们一起坐着骏马赴皇帝的琼林宴时,王安石《南浦》宰相吕夷简看到王安石气宇不凡,想招为女婿,就派人传话给王安石,让他到府上一叙。在那个年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士子们埋头苦读,不仅仅可以一举成官,更有可能被哪个当朝的官员看中,一时便可以爱情事业双丰收,也难怪陈世美抵制不住这个糖衣炮弹,实在是这颗糖衣炮弹太大。王安石何等聪明,听完来人的传话,立即就明白了此宴的真正用意,于是,就坚决而婉转地回绝了邀请。因为,在家里,早已有温婉而痴情的表妹在等着他。
王安石的表妹姓吴,据说也是颇为知书达理。吴夫人的文风清丽脱俗,曾有小词《约诸亲游西池》句云:“待得明年重把酒,携手,那知无雨又无风。”
吴夫人面容白皙素雅,有洁癖,这点与王安石有些矛盾,两人也因此经常产生点小摩擦,“吴夫人好洁成癖,公任真坦率,每不相合”。当然,这些小小的矛盾只会更加增进夫妻的感情,同时也可看出王安石与夫人在家中地位相对比较平等,在当时的大环境下,这点是值得称道的。
宋朝重文轻武,文士们颇能附庸风雅,又加上政策允许,所以三妻四妾是十分正常的,尤其是王安石身居官位,直至宰相,但终其一身,他却只是与吴表妹相濡以沫。在那个三妻四妾不违法更不会遭到道德谴责的年代,王安石的做法可就不是一般的难得,而是相当的难得了。对王安石来说,肯定不是没有机会,也不是没有诱惑,但他却能如此自律,坚守着自己的一份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份胸襟与责任,真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也。
3.治理宁波,预演青苗法
庆历六年(1046年),扬州任满,王安石回京述职。但凡做官的,一般都想在京城为官, 王安石公园雕刻:带领宁波人民治理东钱湖大有趁此述职机会跑关系的,可王安石却还想在基层锻炼,为老百姓做些实事。
于是,1047年,王安石得以赴鄞县(今宁波)任知县。王安石一到宁波,并没有让当地官员为他接风洗尘,而是一头扎到了抗击旱灾的一线,一面组织赈灾,一面了解勘察当地的实际情况,这样的调查工作,还是颇有成效的。他在调查报告中写到:“鄞之地邑,跨负江海,水有所去,故人无水忧。而深水长谷之水,四面而出,沟渠浍川,十百相通。长老言钱氏时置营田吏卒,岁浚治之,人无旱忧,特以丰足。营田之废,六七十年,吏者因循,而民力不能自并,向之渠川,稍稍浅塞,山谷之水,转以入海而无所潴。幸而雨泽时至,田犹不足于水,方夏历旬不雨,则众川之涸,可立而须故今之邑民最独畏旱,王安石初到鄞县上任作《桂枝香·金陵怀古》而旱辄连年。是皆人力不至,而非岁之咎也。”
这段话是说,宁波本来没有水忧,但官府对水利设施长期没有维护,年久失修,民间没有力量自己去维护。现在河床升高,雨水全部流入海中,因而不能蓄水,夏季10天不下雨,河流就会干涸。所以近年来旱灾连年。
基于上述情况,王安石在赈灾过后,立即组织人力物力开始“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民众们也是被旱灾所苦,所以都积极响应政府号召,经过几年的努力,颇有成效。自此,“七乡三邑(鄞、镇、奉)受沾濡”,“大暑甚旱,而卒不知有凶年之忧”。东乡之田遂连年获得丰收,民间口碑载道。正如清道光年间诗人陈劢在《读王荆公<鄞县经游记>有感》一诗中所表达的:荆公事吾鄞,学校振士风。
石台足师表,楼王皆儒宗。
留心及水利,经游详记中。
旱涝切民瘼,往返劳行踪。
当时青苗法,实惠遍村农。
在兴修水利之余,王安石还看到了农民受苦的另一个方面。每当春天播种的时候,很多农民没有种粮,就只能向有余粮的地主家借,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农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就以田里的青苗为押,稻谷收割后,立即还债,是为青苗钱。本来这是件好事,地主家的余粮发挥了作用,农民也得到了种粮,贷谷于民,立息以偿可地主的心忒黑,利息收得实在是高,农民还粮的时候要200%,有时甚至是300%地还。也就是说,你要是从周扒皮那里借了一斗粮食,等收割后,你得还两斗甚至是三斗给他,而且他的借债时间不足半年,即使以半年来算,那年利率也达到了200%甚至是400%。再看看现在的银行贷款利率,中国农业银行半年期的贷款年利率是不到6%,对比一下,大家心里就会有数了,就会清楚当时的利率是何等之高了。在鄞县任满后登飞来峰王安石眼睁睁看着农民受到地主们的盘剥,就决定由政府出面,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把县政府粮仓中的余粮贷给农民,约定秋收之后,进行偿还,利息是二分,也就是年利率20%(也有人说,王安石的二分利,指的是半年利,即年利率为40%这个问题后面会加以阐述),当然这个利率水平跟现在相比,还是很高的,但跟当时地主们的高利相比,已经是相当低了。
当时政府的布告贴出来之后,很多百姓都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待确认之后,有些人甚至是喜极而泣。更是有人找到了王安石家,一定要当面给他磕头,方能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在王安石任满离开之后,宁波人民自发给他修了生祠,过了三百年,又修了一座。
王安石在宁波还做了一件泽被后世的事情,就是兴办县学。王安石是一位十分执著而务实的人,纪念王安石夭折的女儿的鄞女亭他把离衙门不远的一处破旧的庙宇改建为县学,并亲自从深山寻找到五位知书识字的老先生出山执教。这五位人物,便是日后在浙东学术史上著名的“庆历五先生”,即杨适、杜醇、王致、王说、楼郁。
宁波文化的种子就此开始播种发芽了。从此宁波有了作为学子科举考试的专门场所“考试院”。十余年后,当王安石开始在中央部署改革的时候,宁波的第一代进士也产生了,那些农人商民的孩子经过十年寒窗开始成才。
王安石在宁波开办县学的意义并不在于使少数的民间子弟通过读书做官而从闭塞的小城走向全国,其更为重要的影响恰恰在于他从此倡导了一种价值取向,形成了一种耕读传家、商儒并生的传统。
4.明妃一曲引来流言蜚语
宁波任满后,1051年,王安石被调任为舒州通判。他在任上的资料不是很多,只是他在任时,朝廷曾两次召他回京,都被他拒绝了,一直到舒州任满。
1054年,舒州任满,王安石去京城侯职,立即被免试任为集贤院校理,这个职位,通常是需要大臣推荐,然后经过严格的考试的,王安石《天童溪》可朝廷却让王安石免试就任。在集贤院锻炼一段时间,都会被派任要职,可以说集贤院是一个跳板,也是很多为官之人的梦想。可这与王安石想在地方做实事的希望相悖,就在所有人都羡慕王安石的好运时,王安石明妃曲(其一)他以“先臣未葬,二妹当嫁。家贫口众,难住京师”为理由辞了。朝廷一开始并没有准许他,接连三次下委任状,可王安石坚辞。对此,邵伯温曾说:“士大夫恨不识其面,朝廷尝欲授以美官,惟患其不肯就也。”经过几番推辞,王安石被任命为群牧司判官,这是朝廷中有实职的官,而且对比集贤院校理还稍有升迁。
王安石就是在做群牧司判官时,写下了两首争议颇多的明妃曲。
明妃就是指王昭君,她的故事大家肯定耳熟能详,史载“时呼韩邪来朝,帝数以宫女五人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今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呼韩邪死后,成帝又命昭君“从胡俗”,又嫁给了呼韩邪的儿子。
昭君对于此种安排,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终于忧愤而死。对于王昭君,很多文人墨客都专门写有诗,而这其中王安石又以其立意与观点而与众不同。
明妃曲其一
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
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
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
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
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
家人万里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
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明妃曲其二
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
含情欲语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
黄金杆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
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
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