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背着手走下主座，用扇子搭了搭罗掌柜的肩，“起来说话，不用行大礼。”
“四株名菊卖了五万两银子，敢问公子是听谁说的？”
李三娘说话的语调很高，如此逼问，倒令江雪很难堪。四株名菊卖五万两银子的事是她听南成远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并无实地考证。五万两银子数目庞大，如果所查不实，她会骑虎难下，也会难以服众。
楚易冲众人躬了躬身，语气声调都透着谨慎，“外面确实有些传言，听说叶青浓素喜名菊，慕容商会将四株名菊以五万两高价卖给了叶家。”
江雪点头一笑，楚易她解了围，有他这句话给，这件事就不是道听途说，“李三娘，庄园一直是你管，还是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庄园有一百多户佃农，一千多亩土地，还有菊园、果园、内湖和一套五进五出的大宅院，三年前买进了时候才花了五万两银子。别说在城郊，就在京城最热闹的街，一万两银子也够买一套大宅院了，谁会拿一万两银子买一株菊？凡事跟慕容商会和叶家沾上边，一根草也值万金，公子怎么会相信这些话？”
江雪扫了罗掌柜一眼，很自然地化被动为主动，“无风不起浪，外面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传言？难道只是这四株名菊跟叶家和慕容玖沾边？我看没这么简单，说不定是别有用心。李三娘，叶家买菊的事你最清楚，你接着说。”
别有用心的人还能是谁？不过是南成远，没有好处，他会替沐家揽事？
“叶青玉为讨好叶青浓，花一千两买下四株菊，属下都认为是天价了。后来听罗掌柜说，叶家把银子换成江东特产的名贵药材，送到了杏林观，庄园就没有记帐。至于外面传言叶家五万两银子买了四株名菊，纯粹是胡说八道。”
江雪暗暗咬牙，四株菊一千两银子就是天价了，她砸坏了一株银妆罗刹，南成远出面做好人，竟然跟沐家要走一万两银子，这人渣太狠、太绝。她听了南成远的话，信以为真，当着众多管事掌柜质问此事，也太浮躁了。
“原来是这样，慕容商会和叶家都被别有用心的人算计了。本来是一点误会，说清楚就没事了，罗掌柜何罪之有？你行大礼认罪，反到让我难堪了。”
“公子，我……”罗掌柜又要跪，被楚易一把拉住了。
江雪很清楚，如果她冤枉了罗掌柜，他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他做为京城的总掌柜，过路财神，每月经手的银子不下几十万两，没有猫腻倒不正常。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高高在上，更要睁一只眼产一只眼，只要不差得太多，她一向不跟罗掌柜计较，毕竟他在慕容商会做了六年，一向很踏实。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吧！不过是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罗掌柜连连点头，“叶家，叶家给了五百银子的名贵药材，给了五百两现银。银子没记帐，我，我小舅子犯了官司，拿去打点了。”
江雪大笑几声，抖开扇子，还好罗掌柜拿银子做了私事，要不她还真难以收场，“我当什么大事呢，不就五百两银子吗？还值得一跪？这样吧！罗掌柜，回头你写个欠条，我来签字，算你借去的。除了请几大巨商一聚，接下来我还有两件事都让你去办，办好了，借条撕毁，银子就是你应得的赏钱。以后如果谁家里有急事，需要银子，尽管直说，一百两以下，罗掌柜就可以做主签欠条。”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属下就是死，也要把事办好。”
“别又死又活的承诺，慕容商会赚钱了，大家都有好处拿。”
驭下之道江雪颇有心得，这都是程远教的，又想起他了，她不由心酸。异世相隔，永别九年，那个时空是不是也过了九年？他过得好不好？
“罗掌柜，你现在派人去叶家，看看银妆罗刹还在不在叶家，要是没送走，就要回来，说我有用。我们再送别的给他们，他们要是不答应，就退他们银子。”
罗掌柜应声去吩咐人了。江雪在厅里转来转去，叶家不是南日皇朝子民，南成远要知会叶家家主，才能拿到银妆罗刹。想起咏菊诗会那天的事，她就觉得暗火烧心，本来想把这件事压下去，不再提银妆罗刹，另想办法挑衅南成远。今天让她知道一株名菊开天价才值二百两银子，她不禁心火暗冒三丈。把银妆罗刹给南成远送过去，让他还沐家一万两银子，再想别的办法狠狠教训他。
“时候不早，我说第二件事，李三娘，庄园里还有没有更有特色的名菊？”
“菊园各色各样的名菊太多，属下不知道公子喜欢哪一类。有几株属下觉得不错，一根株茎开三十八朵花，分别是淡青、湛蓝和水绿，去年开过一次，味道清淡，花也雅致。就是花期晚，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开。”
“恭喜公子，三八可是吉利数字，三为升，八为发，升官发财。”
江雪暗笑，三八居然是升官发财的意思，第一次听到，真是长了见识。
“不错，这几株名菊有名字吗？”
李三娘摇头陪笑，“菊园的名菊多的是，谁闲着去给花以名字。什么银妆罗刹、红粉佳人，都是叶家取的，这花有名字也真值钱了。”
“那就给最好的一株取名碧海青天，其它的我见了再取名。罗掌柜、李三娘，我想在京城举办一次名菊拍卖会，你二人来准备。拍卖会我要亲自参加，越热闹越好，要多请一些皇族权贵，今天就把消息散出去，传得越神越好。听说皇后娘娘都以慕容商会送的名菊为荣，不能把她请来助阵，也要请她赋诗提词。”
“皇后娘娘的金面我没见过，不过后宫那些管事太监和女官没少拿我们的好处。朝廷的户部、礼部和工部的一些小官，我们大多数都打过交道。”
南日皇朝分户、工、礼、兵、刑、吏六部主管朝廷大事。有一半跟慕容商会打过交道，宫中还有一些管事太监也是可以利用的资源。
江雪暗自得意，名菊拍卖会只是一个坑，必须逼着南成远跳进去才达到目的，一定要好好谋划，做到万无一失。她下定决心，不惜钱财，也要跟南成远斗斗法，敢跟慕容玖手里抢银子，真是活腻了。这次一定让他狠狠破财，还要有苦难言。
“好，拍卖会定在一个月以后，这事还在有劳罗掌柜和李三娘。”
二人同步上前，“公子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有劳二位。还有第三件事，我们的酒作坊要扩大，京城美酒佳酿太多，想彰显扬名太难，不如我们改酿花果酒，比如葡萄酒，清菊酒等等。这件事不急，我只是想起来跟大家商量，等把前两件事做完，我们再着手准备第三件。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要提前把名气打出去，利用名菊拍卖会做宣传，提高酒的知名度。”
“谨遵公子吩咐。”
“好，诸位各司其职，按原计划行事，有事就跟罗掌柜商议，他会转告我。时候不早，螃蟹也熟了，酒也热好了，各位请吧！”
诸位掌柜管事说说笑笑拥簇着江雪向药园走去，刚到门口，罗掌柜派到叶家传话的人就回来了。他本打算跟罗掌柜私下说，被江雪叫到了众人跟前。
“银妆罗刹呢？”
“公，公子，叶家说我们晚了一步，他们上午才把银妆罗刹送进宫。”
江雪皱了皱眉，是她计划失误，“这么快就送进宫了？叶家家主知道吗？”
“银妆罗刹共两株，我们送了一株进宫，为什么叶家还要另送一株呢？”
“公子，罗掌柜，我听叶家贾掌柜说：初五宫里赏菊，我们送的银妆罗刹被一个蠢货压坏了，蠢货家里出二百两银子，请成亲王出面摆平此事。成亲王派人到跟贾掌柜索要银妆罗刹，贾掌柜说要问过叶家家主，才能决定。叶青玉听说了，直接派人把银妆罗刹送进宫，根本没收成亲王的银子。叶青玉说要好好谢谢压坏银妆罗刹的蠢货，给了叶家一个结交成亲王和皇后的机会。公，公子……”
众人看到江雪铁着脸，牙齿咬得咯咯响，都很吃惊。生意上遇到再大的问题，也没有见她气成这样。传话的小厮更害怕，哆哆嗦嗦，不知道哪句说错了。
“公子，你脸色不好，是不是……”
“没事，他话传得不错，赏他一两银子，下去领赏吧！”
她脸色能好吗？明明沐家出了一万两银子，却被南成远说成二百两。叶家一文没收，就把银妆罗刹送进了宫里，一万两银子全装进了南成远的口袋。她还被人骂成蠢货，要是有一天让慕容商会的人知道她就是压坏银妆罗刹的蠢货，她还有脸见人吗？叶青玉居然把这件事当成巴结南成远和皇后的契机，太过份了。此仇不报非君子，不只是南成远，还有叶青玉那个贱女人，最好让他们死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