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聚集成帘。
有一道雨帘倾斜而至之时,只露出眼珠子的面具人,看着已入身前一丈的的雨帘,右手轻轻一挥,只是动作实在太过温柔,仿若纤弱女子起舞般优雅。
这一挥太过随意,但是却把雨帘由上至下一切为二,总老头鬼魅的身影浮现,右手挥拳轰来,面具人并没有避其锋芒,左拳相迎,双方硬生生的对换了一拳,两人的胸口吃了一记,没有想象中的被击飞。
总老头继续出拳,拳拳入肉打在胸口上,面具人没有抵挡总老头的狠厉拳头,反倒是如法炮制地乱拳打在总老头胸口。
如果此时有旁人在观看,会很惊讶地发现这两位武道巅峰的大宗师,就像是泼辣妇女打架一般,杂乱无章。
打了许久,总老头拳头松开,变为手掌,一巴掌呼在了面具人的皮革面具上。
“啪”的一声有点沉闷,面具人骤然停手,右手抚摸着自己被打的脸,活像一个受了婆婆虐待的小媳妇,懵了三个呼吸之间,终于被总老头一拳击飞十几丈。
“十四年前,我就发过誓,这辈子不会再让人打我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面具人,如此说道,随后慢条斯理地爬了起来,道袍已经湿透,样子有些狼狈。
“就算明知道这是个局,我依然来了,为的是报毁容之仇,如今,你再打我脸,这算是羞辱之恨,你我都清楚,这个局肯定有后手,但是又如何,老子今夜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拉着你陪葬。”面具人说完,一把扯下面具,露出一张十分英俊妖媚却怪异无比的脸。
总老头看着对方这张英俊的脸上,有如七八只虫子趴在脸上的缝补痕迹,心中并无愧疚,只是有些遗憾当初没有把脸皮撕碎,开口嘲弄道:“最好别在雨天发誓,会天打雷劈的。”。
天空很应景地划过一道闪电,总老头说完捏着自己的脸皮撕扯着,挑衅意味十足。
此时,雨落得更大了,褪去面具的道袍人身上的衣服,冒着白汽,衣服干透。弥漫于天地间的杀气,将落下的雨滴无限的分割成更小的水滴,直至挥发不见。
同时不见的还有面具人的身影,下一刻,总老头心有所感,陡然身体前倾前冲,轰出一拳,只是这一拳打空在黑暗夜色中,没有气馁,只是突然生生止步,右脚向后踹出。
面具人嘴角翘起,扯拉着的脸皮,面容十分可怖。
自己刚才利用残影骗过了总老头,极速地闪到其身后,两手抓住了总老头的右脚,不由分说抡起就往地上砸去,总老头面门狠狠地砸向了潮湿的泥地,油污的脸亲吻了一下泥地,泥水灌入了鼻目间。
面具人趁着总老头失去重心,面部贴着地面的一刹那,向前一跃,膝盖抵住总老头的腰背,右手箍住脖子,左手按住头部,右手青筋凸起,看着地上挣扎的仇人,心中闪过一丝快感,刚想贴近其耳朵说几句侮辱之言,只是被总老头抓住了垂落在地面的一小绺头发扯下。
面具人虽然被毁容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却常年戴着皮革面具,放下一小绺白发,显得神秘飘逸,可见其爱美之心有多重。
面前人看着还在徒劳地撑着两手想起身的总老头,用尽全身力量死死勒住脖子,瞥见其手中还抓着自己一小绺的头发,挥散出的杀气更加冷漠。
面具人如跗骨之蛆般贴着总老头,总老头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然后双手无力地放弃抵抗,嘴巴里溢出的口水跟泥水混合在一块,显得十分凄惨,直至雨水把脸部冲洗干净,也冲垂下了眼帘。
面具人感觉到身下的人气机全无,还是不敢放松,一直死死勒住总老头的脖子。
直到许久,半柱香、一炷香、或许半个时辰?由于精力全放在杀死地上的人的身上,已然不知道过了多久。
面具人依然毫不松懈,左手猛地将总老头死死按在地上,右手抽出,伸入怀中,掏出了一把古朴的匕首,心中欣喜若狂,右手有些颤抖地找准了总老头心脏部位,然后朝着左侧后背缓缓将匕首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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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媚儿的影子卫黄畊年掀开车帘,望着丝丝绵绵的牛毛细雨,有些许暴躁,将一只脚踏上潮湿的地面,却不见另外一只脚跟随。
咯咯咯的三声,犹如敲空的木鱼,厚实,悠远。锦衣卫扮的马夫头颅吃疼,嘟着嘴望向罪魁祸首的黄畊年,十分委屈的开口道:“头儿,有事就说,每次都动手动脚。”
黄畊年悠然自得将另外一只脚也落于地面,才缓缓回头,嘴里喷出的唾液与雨水混在一起,气愤道:“还知道我是你头儿,没看到我被淋雨吗,你怎么当小弟的。”说完,看着马夫打扮的属下,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这位大武朝最不神秘的影子卫,踢了踢插销反铆结构的木质轮子,朗声道:“爬出来,将马车上的公主送过去。”
话语刚落,马车底下爬出来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刚起身,马上摘下蒙脸黑布,使劲地拧干,讨好地看着黄畊年微笑。
马夫打扮的锦衣卫拿出罗伞,给自己头儿撑起遮雨,只是感知自己右肩被雨淋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头儿,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伞往自己右边移了移。
黄畊年看着缺了一颗门牙,对着自己傻笑的属下,同时感受着左肩的冰凉,心中有些悲伤。
陡然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自己眼前,被吓了一跳,刚想破口大骂,肩头被人重重拍了一个,重心不稳打了个踉跄。
待看清来人,那一脸的横肉,是自己生平所见的人当之中,最适合去当个横行街道的恶霸,来人操着大嗓门,京都腔味十足地开口道:“黄大人,久仰大名,本将军受到密旨已经马不停蹄地赶来,没想到还是被你抢先了一步,我外甥女可在马车上”?说完,冷漠的眼光变为赞赏,扫视了这三名监察院的锦衣卫。
黄畊年知道这位就是传说中连俘虏都坑杀的蓝邹南,赶紧回声道:“公主殿下就在马车上,不过迷香功效还未褪去”,本来还想寒暄地说着接出公主乃是职责所在之类的客套话语,只是话为说完,蓝邹南已经一把推开黄畊年,径直上马车将童念武抱下,在副官撑着的雨伞下匆匆离开。
黄畊年望着这行事如风的蓝邹南,喃喃自语道:“这一家子啊”。
距离黄畊年不远处,副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追随多年的大将军,露出一脸溺爱的神情看着怀中的少女,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将军吗?
蓝邹南抱着已是少女的童念武,全然当成婴儿对待般,狠狠地亲了一口,眼神温柔,破天荒地微笑了一下,望着京都方向,心中自语道:“舅舅带你回家,就算京城还有很多人要对你不利,我们蓝家也会把他们通通铲除”。
童念武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跟田笙玩捉迷藏的游戏,可是这个梦却找不到田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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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气势如虹地冲向那名大人,一拳夹带着破风声袭向那名大人面门,眼看就要给予一记重重的伤害,只是右拳陡然被抓住,然后对方以不及掩耳之势一脚把阿九踢回到段老爷身旁。
阿九重重地撞在凉亭石柱,五脏六腑好像被搅在了一起,令人心颤的疼痛,对方的气机、速度、力量,让自己有些绝望。
那名武功高强的大人,落在地面,一步一步沉稳地向凉亭走来,段老爷护在自己身前,一种无力感在心间蔓延,随手抓起用于装瓜果的瓷盘,用力地甩向那名大人脸上。
只是,对方不出所料的伸手接住了,阿九推开段老爷,挡在身前,雨水淋淌着阿九矮小的身材,衣服贴在身体上,更显瘦弱。
段大力二少爷看着府门敞开,家中却是看不到人影,有些奇怪,心中想象着大哥会被崔家少爷打断腿的情景,更是着急。
一路寻到前院,看到护卫阿强像个刺猬一样,身上插满了弓箭,横尸在地上,吓得脸色苍白,气力全无的段大力扶着墙走到院门。
一眼望去,看到阿九叔,感到了一丝安全感。紧接着却发生了让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阿九叔一脸凝重地护在自己老爹身前望着前方,寻着阿九叔的眼光,段大力看到了一个黑衣人,只见那名黑衣人一拳打趴阿九叔,凉亭内悬挂着的照明地饰灯,朦胧在散发着光芒,但他看清了自己老爹的惊恐地脸,老爹扑向黑衣人。
黑衣人扬起手中瓷盘插入段老爷口中,直接从嘴巴削掉了段老爷的脑袋。
“啊~”,段大力痛不欲生,晕厥过去。
天空一声闷雷,依然掩盖不住这声哀嚎,田笙满脸担忧地望向大少爷。
段小文拍了拍田笙肩头,以示安慰,轻轻道:“段老二就是胆小,我爹不会下手太重的,我们赶紧去认错吧”。
两人随之从府门进去,跨过门槛,踏入了这座被浓浓血腥味笼罩的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