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情况确实好、、悬啊!幸亏我在门口拼命挡、、挡了那么一会儿,否则,会被他们全部搬、、搬空的。”一上车,谢池华就急于表白起来。在那伙人肆无忌惮地从我们面前把电脑一台一台地搬走时,我与李国才只知道站在旁边喝斥、警告,而他却能毫无顾忌地走过去将门口堵住;只是由于那些人将他强行拖开,并威胁说若再阻拦将不会客气时,这才算作罢。不过,他今天的行为看起来虽有点勇敢,却不是出于什么责任心的需要;据我对他的了解,而仅仅是因为一个执法人员的优位感受到了打击后,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本能反应。他一向脾气都比较暴躁,面对执法对象稍有不如意,就会吹鼻子瞪眼睛;因此,就更不用说碰到象今天这样的疯狂场面了。
“象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以自我保护为上,因为真要弄出点人身伤害,行凶者自然是逃脱不了治安拘留;但我们自已得不到任何表扬不说,还得忍受身体上的伤痛;并且没有人会认为你那样做是值得的,相反,私下里那些同事或者领导只会认为你行事太过鲁莽;所以,我觉得这样做得不偿失!”李国才针对他的行为发表了一通自已的见解。
“我不可能同他们去进行身体搏、、搏斗的,看到情况不对时,我肯定会撤、、撤退。只是今天这种场面,确实太让人气、、气愤不过了。”
“我一直在网吧里面盯着,未曾到外面去瞧上一眼。他们都把电脑搬到哪里去了?”在上车之前我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都搬到那栋楼二楼的宿、、舍里去了,我偷偷地跟着他们上去看、、过。”谢池华对我说。
“他们参与搬电脑的一共有多少人?”我又接着问他。
“有五六个吧,这些人都是老板请过来看场护、、护院的。”他回答我说。
“我们总共还扣了多少东西?”在一阵沉默后,李国才问道。
“只扣到了五台主机,四台显示器,另加一个分线盒。”文书是我填写的,对这些数据自然是一清二楚。
“这家网吧里总共有八十五台电脑,派出所的若再晚来两分钟,恐怕会被他们全部搬空了。”李国才说。
“派出所的人刚到时,也只是站在旁边观看,后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才不情愿地走过去制止。而那些人可能是看到也搬得差不多了,就留下这几台让我们拿回去交差吧。”说这话时,我仍忍不住满腔的愤怒。
“我都怀疑这家网、、吧与他们派出所的人有什么关、、关联:要么是他们所里的什么人,或者是他们所里什么人的亲、、亲戚开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中有人收了网吧的保、、保护费;否则你看,我们打了报警电、、话,他们却迟迟未能到、、到场,到了之后也只是站在旁边观、、观景;而且派来的也不过是两个治、、安员,根本就没有正式干、、干警过来。”谢池华也有点激动地说。
“你是几点报的警?派出所的人又是几点到的?”李国才转过头来问我。
“我四点半打的电话,他们是五点十五分才赶到。按照规定,接到报警电话,必须得在十五分钟内赶到现场,但我们这次却等了四十五分钟。这是违反规定的,我们完全可以对这种行为进行投诉。”事情虽已过去,我还是有点余怒未消。
“是啊!如果他们能及时赶、、到,并立即出面制、、制止,今天就不会出现这种严重的抗、、抗法事件!”谢池华也还是一付愤愤难平的样子。
“要投诉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但请你们想一下:这种事真追究起来,对他们到底能有多大影响?大不了就是给一个通报批评,因为到底他们还是派人过去了,只是没能及时赶到而已。可是事情真要走到那一步,对两个单位又会有什么好处呢?大家都在同一片辖区内,低头不见抬头见;最关键的是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他们配合,假如现在为了这样的事,把两家关系搞缰了,那以后我们的很多工作都难以开展。”李国才又是一通四平八稳的解释。
“刚才说到的不及时出警,那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我觉得最让人不能接受的还是他们的不作为,我曾明确地向他们提出来:配合打击黑网吧也是公安部门的一项职责,更何况当事人这样做本身就是一种暴力抗法的行为;因此要求他们马上制止,并命令当事人将强行搬走的电脑全部搬回来;同时,按照治安管理条例的相关规定对其实施拘留。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自已不是正式的干警,没有执法权,他们来到现场,也只是为了维持一下秩序;另外就是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让我们不受伤害。这两个理由够冠冕堂皇的吧!简直就让我是无言以对。”我有些无奈地说。
“那帮家伙这个时候倒装出一本正、、正经来了,平时只见他们四处张狂地乱、、抓乱扣,明目张胆地吃拿卡、、要——这都是尽人皆、、皆知的。现在面对这种暴力抗、、法事件,倒装出一付坚守贞、、贞操的样子来了!”谢池华仍是那样愤愤的。
“既然是派出所安排来的,他们就完全可以将人带回去实施调查,更何况还有我们以及一大群围观的人在旁边作证;因此,那样的解释是说不过去的。另外,就算他们在现场无权擅做处理,还是可以通过电话向领导请示,再根据领导的指示来采取相应的行动。”李国才显然是不想离我们两个太远。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是完全可以采取一些相应行动的,但实际上却是听、、听之任之;就冲这一点也可以告、、告他们。”谢池华仍旧满腹牢骚。
“我跟你们说一件我在观涛队亲身经历的事。有一次,我们也是查到一家网吧,当时就有一个治安员跑过来说,这是派出所的一个亲戚开的,要我们通融通融,放他们一马。见我们没答理他,他就走了。过了一会儿,开来一辆警车,从上面下来一帮人,三下二下就把电脑全部搬上车拉走了。事后我们向分局进行反映,分局立即将这个事报告了监察局。监察局当天就派人下来调查。最后因这件事导致了派出所所长被调走,分管付所长被免职,责任干警被开除。从这以后,两个单位不要说相互配合了,就是人员之间见了面,也都是爱理不理的。说实在的,那件事的处理,虽然让我们出了一口气,但事后总觉得象亏欠了他们派出所似的——那样的处分确实太过了一点。”
“你说的也是,大家同吃这碗饭,谁都不容易!该通融的时候还是得通融。象今天这样的事,我们也就是一时的气顺不过来,发发牢骚而已,不存在为这种事真要去告他们的。”听了李国才的故事,我的语气也完全缓和了下来。
“其实最可恶的,还是那个网吧老板,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我们面前把那些电脑一台台地抢走了。这让执法的威信何在?法律的尊严何在?还有,让我们的脸面往哪里搁?以后还怎么在这一带执法?”在心里,我虽然已停止了与公安的纠缠,但对那个网吧老板的愤怒,却仍难以平息;因此,忍不住又紧接着发出了这一连串的质问。
“一定不能放、、放过他!我们三个搞不了他,等以后有什么大行动,到时候把大部队领过来收、、收拾他。”谢池华立即又被我的话刺激了起来。
“对。以后有大的行动,首先就把队伍带到这里来。”李国才接着说。
“现在的这些黑网吧真的是让人头痛!那些有关系的,他们有一层层的保护网罩着,没等我们跨进门槛,就已经有说情的或者施压的电话打过来了;而那些没关系的,为了保护自已花费血本购进的设备,他会豁出老命来跟你抢夺!面对这种现状,不要说就凭我们这力量微薄的区区三个人,就是再给我们三十个,也不可能将我们组辖区的这二三百家黑网吧全部清理掉的。”在稍事停顿后,我又有点慨叹起来。
“是啊!象现在这样,我们组一年清理掉的黑网吧能有几、、几家呢?而且有的即使被清、、清掉了,过几天他又会重新装、、备起来,并马上开业;因为投入这一行,确实是能够带来丰厚的回、、回报。”谢池华说。
“面对这样一种现状,我们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能做多少是多少!说实在的,你说要为这样的事去拚出老命,我看犯不着,也不值得!”李国才虽装出有些无奈,但更多还是在劝戒我们。
“可如果真若在我们组辖区的网吧里弄出个人命案子来,那挨打屁股的还不就是我们三个人,尤其是我们两个!”我笑着对他说。
“那只能听天由命了!可话又说回来,我们也并不是不作为,只是因为阻力太大,查不下去。不过我想,也不应该就因为这种情况,而把所有的板子都打在我们屁股上吧!”李国才显出有些激动的样子。
“不打你们打、、谁啊?难道去打那些领、、领导?”谢池华幸灾乐祸地笑道。
“所以我说,我们这些在底层干事的人,就象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你去做的话会遇到层层阻力,不去做又会有各种压力;因此,我们的处境真是左右为难哪!”我感叹道。
过了一会儿,我又接着说:“其实,现在的网吧之所以这样查禁不绝,是因为这一行有利可图;而有利可图就说明有市场,有市场就说明社会上有这种需要。那既然有需要,政府为什么就不能将它放开,而非得人为地设置一道道障碍呢?我觉得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积极的引导加有效的监管,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想禁禁不住,想管又管不好。”
“你说的虽然没错,但这却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该考虑的事,而是应该由那些政策的制定者去研究思考的。我们在这里考虑得再充分也没有用!”李国才说。
“就是就是。”谢池华随声附和着。……
由于在那家网吧里耽误了太多时间,等我们回到单位,早已经过了下班的钟点。除了张永强他们几个住在宿舍里的单身,其他人都已全部走光了。谢池华叫来张永强打开库门,我们立即动手将车上的电脑搬进仓库,然后就各自匆匆地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