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方站长，我先去楼下等你。”周子善应道，在他看来，就算是方正夫想趁这个机会交代杨文忠有关审查特务的工作事项，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自己和方正夫马上就要去安全房那边，他杨文忠还能现在赶去，当着自己的面坏事么？
方正夫给杨文忠使了个眼色，杨文忠立刻心领神会，跟着他一起走进了站长办公室，反锁了房门。方正夫叫杨文忠过来是有原因的，昨天晚上，依照他的安排，杨文忠在安全房里对那几个有嫌疑的特务审查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早上七点多审讯工作才结束，杨文忠胡乱吃了口早饭，就匆匆赶到了保密局，还没来得及找方正夫汇报昨天晚上的审查情况，就被拉过来开会了。
所以，方正夫并不知道昨晚的审查结果，他不知道杨文忠有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如果已经找出了那个共产党卧底的话，那么周子善今天的举动已经无关紧要了，可是如果没有进展，他就要考虑如何掩饰昨天晚上的突审情况——至少，他要把昨晚审讯的人员名单顺序给确定下来，今天的审讯最好也按照杨文忠的顺序，这样，那些被审查的特务才不会过早的流露出疲态，让周子善发觉他们昨晚在进行突审。
“文忠，昨天晚上的审查有什么进展没有？确定出谁的嫌疑最大了没？”方正夫开口问道。
“没有，他们之间都还在互相怀疑举报，没有人有确切的嫌疑，我估计短时间之内想要有所突破，恐怕比较困难。”杨文忠一脸疲倦的回答道。
“哎，这可如何是好，听刚才周子善话里的意思，他恐怕已经想到了审查的关键是接触发报机的人员，我怕他这么一插手，我们的整个审查工作就会陷入混乱。他这种人，没有审讯经验又好大喜功，这种水磨工夫的审查，他是做不好的。”方正夫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的说道。
“义父，都是我没用，要是我能早点把那个共产党卧底给找出来就好了，那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了。”杨文忠一脸自责的说道。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这种审查本来就不好做，对方是潜伏多年的老手，应对审查的经验很足，我们又不能用刑，想要单从心理和逻辑问题上攻破他，没那么容易。而且，我还有一个猜想，万一我们中了共产党人的圈套，那些兄弟们之中根本就没有共产党卧底，该怎么办？”方正夫说道。
“什么？”杨文忠顿时一个激灵，他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些兄弟中没有共产党卧底？这怎么可能？夜鹰不是发回了情报，说共产党那边还开了秘密表彰会，他之所以能知道这些兄弟里有共产党的卧底，也是通过只言片语的推断得出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情报工作上，本来就是尔虞我诈，虚虚实实，如果这是共产党人故意设下的圈套，那些只言片语也是他们故意设计好的呢？”
“您的意思是……郭处长？”杨文忠终于明白过来，方正夫这是在怀疑郭思强。
“今天你在这边开调查会，记得留心观察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异常没有。”方正夫交代道。
“是，我知道了。”
“对了，差点忘了，把你昨天晚上审讯的人员顺序告诉我，等会我尽量安排周子善也按照这个顺序来，别让他发觉我们在连夜突审。”方正夫终于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
“人员顺序的记录在小柴那里，你跟他说一下，他知道怎么安排。”
“好，我知道了。行了，你回去开会吧，我也该去安全房那边了，只顾说话，这会儿周子善恐怕都等着急了。”
“是！”
方正夫从保密局大楼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子旁抽着烟焦急等待他的周子善，于是笑着快步走了上去：“哎呀，可真不好意思，我一下子忘了时间，让子善你久等了。”
“没事，我也就刚抽了一根烟而已。那么快就给杨处长分配好任务了？”周子善扔掉手中的烟头，笑着问道。
“哪有什么任务？也就是让他参加调查会的时候注意一下，多用点心。昨天一天调查会开了什么内容，都做了些什么，咱们两个都不知道，我这心里有点没谱。文忠今天到这边，我刚好也放心一点。”方正夫半真半假的说道。
“调查会这边有苗青在，应该没有问题，方站长多虑了。”周子善的这句话是在表示不满，调查会的事情由苗青负责，你为什么说不放心？你的意思是指对我的人不放心吗？
“也许是吧。”方正夫不置可否的说道。
“好了，咱们赶紧出发吧，审查的事情还是要抓紧的。”周子善催促道。
前往安全房的路上，方正夫再一次把话题扯到了审查特务这件事情上：“子善，今天我们怎么做？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新的想法倒是真的有，前两天是我太心急，没有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关键，现在我弄清楚了，审查的难度自然会降低很多，我们不用所有人都进行审查，只需要审查很小一部分人就可以了。”周子善倒是不在意提前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方正夫和他就在一起，他还怕对方能玩出什么新花样不成？
“哦，只这样啊。看来子善你对这件事还真是挺上心的，这可真是辛苦你了。”
“都是为党国效力而已，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周子善说了一句冠冕堂皇的假话，这句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子善一片赤诚之心，可真是难得啊！”方正夫嘴上在夸奖，心底里却在鄙夷对方，分明是贪婪的卑鄙小人，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周子善的脸皮够厚，方正夫的夸奖他倒也能安然的照单全收，又扯了两句之后，他心中忽然一动，把话题扯到了郭思强的身上。“方站长，说起来听不好意思的，其实这一次想明白审查的关键，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别人提醒我之后，我才想明白的。”
“哦？不知道是谁提醒子善你的？”方正夫有些奇怪，周子善这个家伙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居然会自曝短处，这可不像是他的性格，他这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目的，看他接下来是想要说什么。
“昨天晚上郭处长去了我那里，跟我聊起了审查的事情，是他提醒我，真正可能传递情报的关键点，在现场的那台发报机上，只有有机会接触过发报机的人员，才有可能是共产党的卧底，只要在他们这些人当中进行审查就可以了。说起来，郭处长真不愧是接受过美国家偶按培训的党国精英，脑子是比我这个老家伙灵光，这些年轻人，以后可是前途无量啊！”周子善笑着说道。他故意把情况说得不清不楚，听起来像是郭思强主动找他商量一样，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要方正夫对郭思强产生不满，破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进一步拉拢郭思强了。
“哦，是这样啊。思强这孩子是挺不错的，人很聪明，也受过正规的训练，只是他的性子比较散漫，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受过伤，进保密局之后，我一直没让他真正做什么事，看来以后我要改一改想法，给他点事情做做了，要不然时间久了，他还不埋怨我不给他立功的机会。再说了，连子善你都在我面前夸奖他了，我要是还不懂得用人，那就太不像话了。”方正夫开玩笑般的说道。
方正夫的脸上满是笑容，心里却阴沉下来，他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童若欣跟自己说的那番话，郭思强对新来的特派员似乎十分的热心，在短短两天时间就跟苗青这个女特派员走到了一起，关系似乎还很亲密。没想到的是，自己昨天晚上刚听说这件事情，同一时间，郭思强就已经开始和周子善接触了，居然还给对方出谋划策起来，这个郭思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跟周子善这个总部来的特派员关系密切，于情，自己和他父亲是多年好友，两家的交情非同寻常，他应该更亲近自己这边才是；于理，保密局内部的人都知道周子善是来夺权的，他为什么还要帮助对方？他这样做，是要故意搅乱保密局的一切么？
看来，自己对他的怀疑很有可能是真的，说不定夜鹰和自己真的中了共产党人的圈套，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些特务身上，而忽略了事实真相，真正泄密的人，恐怕就是郭思强。
“是啊，咱们都老了，以后还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我可是很看好郭处长的。”周子善从方正夫闪烁的眼神中看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在心底暗自好笑，却装出一副爱惜后进人才的前辈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