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上列出的东西实在太详细了，详细得触目惊心，除了让方从文感到惊心胆战之外，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成分。
一个突然出现的族人，一个在族内从来没有听说过、却在这明州城内突然强势崛起的女子，一个对方家嫡支的情况了如指掌的人……如果她是敌人、是对手……
方从文眼里迸发出犀利冷漠的寒光，牢牢锁定在方从筠身上，像是要看透她。
“噗。”
发出笑声的人，是方从筠自己。
她眯眼慵懒的高高抬起下巴，坐在椅子上，斜睨着怒发冲冠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方从文，虽然他气势凌人居高临下，可方从筠却也半分颓势都没有，四两拨千斤，将方从文急且骤的火气轻轻的拨弄开。
这也算是另类的以柔克刚吧。
“族兄未免太着急了吧！就几分列得稍微详细了些的名录而已，有那么重要吗？”方从筠轻笑道，一副完全不懂方从文那么生气的原因——谁信啊！
方从文不语，如果事情真像方从筠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这么详细的名录，即便是依他现在在方家票号的这个地位，也得处心积虑才能知道一小部分，还不能拿到全部。估计就连方从云也是没有全部的详细名录的。
她如今契约上写的这些虽然也只是一小部分，可是根据她的身份来判断，根本不像是可以轻易得到这些讯息的人。
她到底图的什么，不可能只是简单的为了想和他们合作，就费尽心机的找来这些信息。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方从筠勾了勾嘴角，神秘莫测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清雨却福灵心至，突然想起了下人间流传的玩笑话，说她成大放言辞的说过，要将方家压过一头，自己取代方家。她记得自己也还在家中嘲笑过她呢！
不过当时的她也只是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对方家嫡支不满，凭什么都是同族，嫡支这边寥寥几人，连男丁都没有，也不过继，有些两个女子霸占着这么多好处，而他们确实一群人打架争抢从人家指缝中露出的一点甜头。
她才想着把她给拉过来，让她当出头鸟，去和方从云撞上，而自己则笑看两蚌争珠，当得渔翁空手得利。
难不成，这话不是谣传？
她还真的有这个心思？
沈清雨眼神惊异，她都只是想着将方从筠、方从云两姐妹弄走，自己顶上，潜移默化的代替嫡支，可没想过自己拉竿树大旗，硬碰硬的和方家嫡支来硬的啊！
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啊！
沈清雨突然很佩服她的勇气。
自觉想明白了方从筠的打算的沈清雨，在方从文打算发怒的时候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轻而易举的便将他安抚下来了，“我相信族妹不会有其他意思的。你先继续看下面的，还有什么问题等会儿一起说。”
方从筠挑了挑眉头，没想到沈清雨竟然会帮她说话。
方从文沉了沉气，长长的吐息了一道，意味复杂的看了方从筠和沈清雨两个人，抖了抖那张轻飘飘的契约书再次继续认真的往下看。有了第一句话的打底，后面的再如何令人惊讶与匪夷所思，方从文都能以淡定的姿态继续看下去了。
严格来说，这不能称之为一张契约书。
方从文觉得，这完全就像是一张看破了他们算盘，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示威书。里面详细的写了方家的产业情况，和掌柜等重要人员情况。在一个日期上用鲜红的朱砂笔画了一个圈，那个圈方从文和沈清雨都看懂了，是方从云回来的时间。
在她回来之前，契约书上写着按照紧急情况，分别又改如何处理掌柜架空，换上他们的人手等问题。
方从云回来得太突然，沈清雨他们本以为自己的日子多着，之前也只是在慢慢了解和掌握方家嫡支的产业情况，除了将几个重要位置上是曾经的方从筠的心腹的人给替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其他并没有做什么改变。
再来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待多久，不能打草惊蛇，让方从云察觉到太明显的变化，不然惊起了她的疑心，反倒促使她留下来就不妙了。
先架空掌柜、再架空主事、最后架空方从云。
方从文等一口气不停歇的看完了，才舒了口气，“方从筠的计划很好，不过实施起来并不容易。”
人心易变，最不好掌控的便是人心；而方从筠的计划里，最重要的却也是人心。
“具体怎么做，便是我的事了。如果族兄与族嫂相信我，交给我即可，便是为了我的招牌，我也不敢胡来。”方从筠抿唇淡笑，“如果不相信我，后面的也无须再提了。”
最后一句话，方从筠说得傲气十足，半点儿也不像是求着他们想要合作的模样。
不过说起来，若不是阿奇意外露了一次馅，方从筠还真的没明确表示过很希望和他们合作。
方从文看了看页末处高昂的金额，不像第一眼看见时的大吃一惊，这会儿看见却只觉得分外安心。物有所值，付出的银子这么多，想来办事也应该很稳妥。如果方从筠开的价格很低，恐怕最后他们反倒会觉得不放心。
方从文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最后促使这次合作成功的最大原因，便是这一开始就让他们夫妻俩十分不满的报酬金额。
见方从文一直盯着其他条款，方从筠忍不住点了点其中一条，“还有这个。这次事关重大，族兄可得慎重考虑好。成了，我自然高兴；不成，我也不勉强。”
方从筠手指的那一条，方从文却不太在意了。他想起了阿奇和张家、王家、周家的那几间铺子，他们也是实打实的进入了铺子里，手握大权进行处理的，并不是特意针对他们，应该没多大的问题。
而且他们短暂的去握大权管一段时间还能改变了什么不成？
方家的铺子是那么容易就被人弄倒的吗？
方从文自信满满。
方从筠勾起浅浅微笑，眸色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