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焱走后,只留下一片静寂,没有过多的议论,人人自危,显然都把楚焱的命令记在心里。
太后也没有说话,转身走了,阮明月赶紧跟上去,只是脚步迈得有些困难,心里痛到无以复加,她要怎么办,要怎么做才可以挽回!
她真是太笨了,每次都要别人来收拾烂摊子,她第一次恨自己这么没有用,她真的恨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对所有人都这么地没有用。
今日使者来临,那晚宴也不知怎么样了,不会全被搞得一团糟吧,楚焱那么心急的样子,他会不会是直接丢下人家使者过来的,对啊,那是他的孩子,他的亲生骨肉,怎么可能会置之不理。
“月儿,月儿?”前面的太后突然回头喊她,阮明月正在满腹思绪地思考,哪里会听的见,直到云清推了她两下,她才反应过来。
太后面上也有淡淡的愁色,她没有忘记她的儿子刚刚对着她失望的神色,他竟然对她这个母后也失望了,他那样生气,却没有说她一句不是,她心里有一瞬间是愧疚的,那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啊,可是她能够退缩吗?不能,不管阮明月是不是故意推了皇后,她都不能让她来受这个罪,如果阮明月自己承认了,那阮明月和楚焱之间就真的完了,他们好不容易和好,又怎么可以因为这些事产生间隙。
“月儿,哀家还没有告诉你,刚刚有人来报,柳嫔已经发动了。”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提前出来的,才会误打误撞碰见皇后和阮明月的事,若不是这个,她也不会有机会给阮明月顶罪。试想,如果太后是和楚焱一同到的,她又有什么理由来说皇后是她不小心推倒的。
阮明月听了她的话,脑子一紧,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柳青芜今晚就要生产,有没有谁在她的身边,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远远地跑来,带着哭腔的声音把四周又渲染得忧伤,细看才发现是珠樱,她是柳青芜的宫女,这样哭着跑来,为何?她已经到了身前,看见太后与阮明月,一下子跪下去,”求求太后娘娘救救我们娘娘吧!“
要遭!阮明月终于想起来,今天晚上是曲清裳和楚焱一起去赴宴的,可是刚才皇后出事的时候却没见到曲清裳,她该不会是……阮明月不敢再想,凭着记忆往青华殿的方向跑,她转身的时候听见太后一声低低的叹息。
可是她没有时间理会,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柳青芜,千万不能有事!
终于到了青华殿,平静无波的宫殿让阮明月心里有些泛凉,这么异常的情景,不会是……她踉踉跄跄地跑进门去,还好,里面是有人的。
四五个宫女模样的人在内殿里收拾着,地上几盆红到令人呕吐的血水,阮明月差点就要腿软得坐下去,她还是来晚了吗,又是一个人的逝去吗?
她推开那些宫女,挤到床边去,她还是不愿意就这样相信。有一个宫女似乎有些生气,面色一怒就想还手,另外一个宫女拉了拉她,低声说了什么,她才满脸鄙夷地甩开手,把手中的帕子一扔,出去了,其余的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阮明月没有时间去管那些宫女的态度,床上的人看起来那么虚弱,似乎一碰就会死掉,但阮明月知道她还有呼吸,柳青芜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虽是昏迷着却神色痛苦,不知道她在经历怎样的苦楚。
阮明月咬了咬牙,柳青芜的肚子已经塌了下去,那孩子呢,她没有看见孩子,她迅速环视一周,根本没有任何孩子的踪迹。她的心里越来越慌,伸出手摇了摇柳青芜,她要问清楚。
柳青芜被摇醒了,她真的很虚弱,眼皮睁了几下才微微虚着,她看见阮明月,好像笑了一下,她轻启嘴唇,说了什么,阮明月根本听不到,把耳朵凑到枕头边,柳青芜重复了一次,她说的是”你来了啊。“
”你怎么样,一定要撑着,我去找御医来。“阮明月转身,却被柳青芜拉住了手,她诧异地回过头去,柳青芜满脸都是泪,眸子里是多到不敢直视的悲伤。
阮明月眉头皱起来,抽出手帕揩去那些泪水,可是它却还是抑制不住地一直流出来,就像决堤的洪水漫过满山遍野。柳青芜拉着阮明月的手,简单的动作却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她还是紧紧盯着阮明月,”你不用为我白费心思了,我已经活不了了,孩子,孩子在曲清裳那里,你去抱回来,把他养大,好不好?好不好?“她那样乞求着,深怕阮明月不答应,用的力道之大让阮明月直觉得生疼,但她没有动,这是一个女人最后的希望,柳青芜最后的希望,她不能不答应。
柳青芜见她点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可是很快她就痛苦地咬紧嘴唇,冷汗冒得更多,阮明月连忙反握住她的手,”别说话了,孩子我去抱回来,你也会没事的,相信我。“柳青芜艰难地颤了颤眼睛,表示听到了,阮明月看着她的笑容,那是一种带着满足的笑,她仿佛完成了所有的心愿般地快乐。阮明月无法再看,转过身,心里说着,你等着,等我把孩子抱回来,你就要好起来,和他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你还要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娶妻,看着他生子,等你老了,他就会孝敬你,就像天下所有的母子那般幸福。
她站起身来,给柳青芜掩了掩被角,柳青芜的目光一直盯着她,阮明月真的看不下去了,柳青芜的表情那么痛苦,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全是期待,她能够给她什么!阮明月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脚刚刚迈出门槛,脑子里就似乎有一根弦断掉了,她转过脸去,床上的人已经闭了眼睛,脸上也没有了任何的痛苦,但阮明月知道,她是真的去了,这个刚刚才拥有一个孩子的女人就这样去了,她是否还未来得及看过孩子一眼?
阮明月心中如被巨石砸到般地剧痛,她闭了眼,不想让泪就出来,这样的动作她做过两次,两次啊,都是无可奈何。她重新走出去,她答应过她的,她一定要做到。
曲清裳的披香宫离青华殿也不是很远,可是阮明月却走得很吃力,不知是这漆黑的夜色阻碍了视线,还是心中的悲痛忘掉了光明。红玉和云清才气喘吁吁地追来,阮明月自己都不知道她刚才会跑得那么快,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晚了,什么都不能改变!
终于到了披香宫,曲清裳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宫女青歌候在披香宫的大门,请她进去。
阮明月也无心去管她们玩什么花样,直接进了里面。曲清裳正躺在一张华丽精致,点缀着珍珠宝石的美人榻上,她侧着身子,玉体横陈,手臂优雅地撑着脑袋,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可是,在现在的阮明月眼里,没有一分的美感可言。
曲清裳慵懒地翻了个身,“怎么?都这么晚了,阮……姑娘,到本宫这里来做什么?”
阮明月冷冷地看着她,“把孩子给我!”曲清裳似乎是很惊讶的样子,她眸子里是伪装的不解,脸上却是好笑,“孩子,谁的孩子,本宫这里有什么孩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哦了一声”原来是说本宫肚子里的这个啊,可是,他还没有生出来呢,你要是想见他,还得等几个月呢!“
阮明月没功夫跟她扯嘴皮子,再一次出声”我说的是柳青芜的孩子,我知道是被你抱来了,那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快点把他给我!“
曲清裳终于不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了,她搭着青歌的手从美人榻上起来,”本宫倒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和本宫这么说话!谁的孩子关你什么事,本宫警告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她缓缓地摇头,似乎真的是在提醒阮明月,阮明月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把孩子交出来,她绕过曲清裳,直接去里面找,红玉和云清也跟着动手,她们显然都没有意识到在曲清裳这个女人的宫里胡作非为是什么下场,不过,阮明月做什么她们就只需要跟着做就行了,后果,是没有必要考虑的。
曲清裳气青了脸,她没想到阮明月就这么直接动手,她凭什么,她还有什么嚣张的资格!她冲青歌使了个眼色,青歌点头,上去拦住阮明月不让她再动作,阮明月瞪她,“让开!”可是青歌完全不为所动,有曲清裳撑腰她怕什么。
红玉见阮明月要吃亏,就过来推开青歌,青歌哪里受得这气,准备反击,红玉直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让她瞠目结舌地愣了好久,似乎不相信红玉敢打她。
曲清裳气得一拍桌子,朝她们走过来,“你们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胡作非为,现在还打我的人,真是不怕死吗?”阮明月直视着她,无言,这个女人真的不是什么娇滴滴的江南大小姐,她狠,她把所有的狠都放在脸上,她不藏着,阮明月有直觉,她根本就不怕任何人,她不怕楚焱,不怕太后,可是她爱楚焱,所以她才这样甘心下来做一个妃子,有一个皇后压着的妃子,可是,那个皇后根本就压不住,以后,更是压不住了。
就是这么一段短短的静寂无声,有一声细细软软的哭声传了出来,阮明月首先反应过来,是孩子,是柳青芜的孩子,她连忙去找,还好孩子争气,他一直在哭,是被她们的声音吵到了吧。阮明月顺着声音寻过去,居然在床底下,见她就要找到孩子,青歌死性不改地去挡,这次是阮明月出手,她狠狠地打了青歌一巴掌,让她连脚步都站不稳,她们居然敢把这么一个刚生下来的孩子放在床底下,她们究竟怀的是什么心思。
阮明月小心翼翼地抱出孩子,拉开包着孩子的棉布,露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来,这是一个男孩子。他已经停止了哭泣,两只圆咕咕的小眼睛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由于被塞在床底下有些脸色发青,稀疏的头发,稚嫩的眉眼,阮明月实在认不出来他到底是像楚焱多一点还是像柳青芜多一点,可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她要赶紧离开这里。
曲清裳当然是不肯放她走了,叫了几个宫女堵在门口。
看来,是要硬闯了,又要麻烦会武功的红玉了,她转头看了红玉一眼,红玉点头让她放心走,阮明月继续抱着孩子,看向门口。突然,有人进来了,是竹卿,阮明月才放松地笑,她似乎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