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月心头一震,这小荣子原来是那个晚上带林明延出来醒酒的太监,看他的样子,极是从容,句句没有漏洞,倒像是事先准备好的,难不成皇后授意的,可是没可能皇后自己害她哥哥啊!若真像小荣子说的那样,那她跟林明延之间可就说不清了。她立即反驳,“你这太监可不要含血喷人,那次我只是与林将军说两句话,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小荣子似害怕地后退两步,怯怯地望着她,不说话。阮明月放弃看他,看向楚焱,“你呢,你还是不信我?那天晚上你还说过你会过来,我怎么还会做这种事。”
“你还敢提!”楚焱完全没有征兆地一下子站起来,将她头上的簪子掼在地上,光洁的玉摔在坚硬的地板上,断成了两截,发出清脆的一声,但它很快就被楚焱更加震怒的声音掩盖了,“那天晚上朕还为来了皇后宫里觉得愧疚,所以送了你这根簪子,可你呢,你却不知廉耻地去和林明延行那苟且之事,朕不知道你戴着这根簪子的时候心里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阮明月这次没有去反驳楚焱,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碎成两截的簪子,是那支锦鲤红泪月华簪,被贬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那些东西,可是这是什么时候戴上的,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楚焱相信了那个小荣子的话,所以他生气,他一看到这根簪子就想到令他屈辱的那个晚上,可是他凭什么生气,他凭什么任凭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她不知廉耻,就断定她与林明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可以对她说出这些话来。
“后面还有呢!你可不要这样就承受不住了。”皇后看到阮明月脸上的不可置信,冷笑出声,又进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那侍卫行了个礼就开口了,“回禀皇上,那次出宫青莲寺之行就是林副将送这位姑娘回来的。”
又是一个阴谋,阮明月气极地咬紧嘴唇,明明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为何要这样无中生有。她终于明白了,皇后的反应为何这样奇怪,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设计的,所以她才那样志在必得,她才那样没有任何担心。可是她为何这般狠心,连林明延都一起算计进去了,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啊。她望着皇后完美的脸庞,她真的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皇后被她看得紧了,略有些不自然,微微撇开了脸,“皇上,这个侍卫所言非虚,因为其他人也都是这样说的,那皇上你看?”
楚焱扫了侍卫一眼,又看向阮明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阮明月微微笑了,她直视着楚焱的眼睛,“请问皇上如今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我与皇上,如今还有什么关系吗?我做了什么,又关皇上何事?”
望着她莹莹生光的眼睛,楚焱在想那是泪吗?可是他听了阮明月的话,又沉默了,是啊,如今的他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她的,他还有什么资格来过问她的事情,可是这么多事情摆在面前,让他当作没看到,让他心中没有任何触动,那是不可能的。阮明月以为他不要她了,她就可以不在乎他的感受了吗,她是他的女人,就算他不在乎,她也永远是他的女人,所以绝对不能跟除了他之外的男人有接触。他的声音里含有霸道的意味,“阮明月,只要你还在这个宫里一天,你就还是朕的女人。”
呵,他的女人?他的女人难道就这样抛在一边想得起来的时候就疼两下,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任由她自生自灭?罢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甘的,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楚焱不爱她,不爱她啊,现在的一切不过只是他要维护作为一个帝王,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罢了,再没有更多的意义。
“皇上,不要再犹豫了,她做出这等事简直就是败坏皇家威仪,不能再留。”皇后见他们两个人僵持着,恐这样下去会再生变故,便在那里煽风点火。阮明月瞥她一眼,“皇后娘娘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如此视骨肉亲情为粪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否还有资格当好一个皇后,皇后娘娘的某些事,我可是记得清楚呢!比如……”她还未说完皇后的脸色就变了,显然是她自己记起她假孕的事情了。其实阮明月也只是故意留个悬念来吓她,她根本就不打算把她假孕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就算她现在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摆在面前的是她与楚焱之间的事情,把皇后扯进来也不能改变什么啊。
可是皇后就不这么想,她以为是阮明月到了绝路不顾一切要把她拉下水做个垫背的,所以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高些声音喊,“这个女人如此不知好歹,来人啊,给本宫掌嘴!”便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走了上来,很是凶狠的样子,皇后又摇了摇头,便又换上来一个身形高大的太监,阮明月一看,不正是那次对红玉痛下毒手的太监吗,原来是皇后的人,果真是无处不在的算计。
那个太监离阮明月越来越近,楚焱还是冷着脸不为所动,红玉要上来也被先前那个粗壮的嬷嬷拉住了手脚,皇后的笑越来越放肆,似乎就看到了阮明月被那个太监掌嘴的情形。
突然,有两个人从座位上起身了,一个是廖芊芊,一个,竟然是云画扇。她们挡在阮明月身前,向皇后求情,“皇后娘娘就高抬贵手,放过她吧,这太监一掌下去,她也受不了啊。”之所以是向皇后求情,而不是向楚焱求情,是因为她们自己也知道那不太可能,楚焱像完全没看到一样,皇后的那个太监可是有武功的,况且就算他没有武功,他也是一个男人,一掌下去阮明月还不得变形了。
可是皇后根本看都不看她们,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就代表了她的立场。她甚至还嫌不够地再添一句“快打啊,还等什么!”
那太监阴阳怪气地笑一声,“得罪了!”便高高地扬起手,廖芊芊和云画扇此时见情况危急,也顾不上什么皇家礼仪,什么女儿家风范了,一人去拉阮明月躲开,一人去挡住太监,她们想自己怎么也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妃子,那太监定然不敢对她们动手。几人拉扯间,就有一个物事就掉了下来。
楚焱刚才装作没看到,现在却是眼尖得很,让顺喜捡起了那东西,却原来是一把月牙梳子。上好的桃木,精致的手工,还有那异常显眼的“凤徊心”三字,可不就是阮明月当初拾得的那把梳子,那是云画扇的东西。
此刻云画扇看到那梳子落在了楚焱手里,面上就不禁有些慌乱。阮明月悄悄从广袖下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慌。那个太监早就已经被顺喜一个眼神喝下去了,别看他是皇后的人,但顺喜也不是吃素的,惹恼了顺喜,在这宫里肯定就不好过了。
楚焱足足看了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才问“这是谁的?”这把梳子明明就是定情信物,又是从她们三人身上掉下来的,难道除了阮明月,还有其他的女人对他不忠?真是物以类聚啊!他眸子里的狂怒的飓风好像完全能吞噬掉一切。
阮明月几乎想都没想便开口了,“不用看了,是我的。”她上前一步将梳子从楚焱的手里拿下来,故意不去看楚焱那好像能吃掉人的眼神,云画扇也是为了救她才会把梳子掉出去的,她怎么还能让她自己来承受这个罪名。反正她在这些人的眼里都已经十恶不赦了,多加一条罪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焱看她自己承认了,大笑一声,“好!好!阮明月你好样的!既然你这般无情,那就不要怪我无义了!”天知道他都快气疯了,阮明月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她到底跟林明延有多少的往事,他们之间的情义到底有多深。怪不得,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来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付出,阮明月都无动于衷,原来是她心中有一个林明延啊,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又怎么会看到他做的一切。
“皇上……”皇后试探着出声问,岂料楚焱直接一句给她吼过去,“你给朕闭嘴!你在想些什么朕还不知道吗,既然你们都如此逼朕,那朕就如你们所愿。”他又指向阮明月,“来人,把她带回长乐宫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出,传令下去,林丞相之子林明延停职调查,朕给你们三日时间,把所有事情调查清楚,三日后斩首示众!”他甩下这番话,就生气地离开了。
皇后听了他的话,摊坐在椅子上,她原本只是想把这件事抖出来,阮明月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而林明延本身有功,楚焱又顾忌着林丞相与她皇后的身份,不会重罚,至多也就是断送了林明延的前程,可是现在楚焱竟然直接说斩首示众,直接就要了林明延的命,她没想这样的啊,她要怎么办,要怎么办!而且楚焱越是生气就越是说明他有多在乎阮明月,可是他们两个人都还没意识到这样的事实,可是这样的事实就已经送掉了她哥哥的命啊,而如今的事实又是她一手造成的,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她似疯狂地站起身来,浣秋赶紧去扶她,可是她却走到了阮明月面前去,抬起手就准备打下去。
阮明月看着她痛苦的脸,心里着实瞧不起,她反手挡住皇后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巴掌,很响的声音,她的手心都麻了。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颤抖,“如何?如今你满意了吧?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吗,你终于得偿所愿了,恭喜你!”她努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转身跟着楚焱留下来监视她的几个太监离开,她的脊梁挺得笔直,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有多痛。
皇后捂着被打到的那半张脸,彻底摔到了地上,谁叫她她都听不见,是啊,她满意了,马上就要除掉阮明月了,她为什么不高兴呢,她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可是,谁来告诉她,她为什么笑不出来,为什么刚咧开嘴便是撕心裂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