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就看到了被“机甲”包裹的奈德,像是一个弹簧一样,在这个硕大的椭球空间里乱窜的场景。
他现在的表现仿佛是从牢里关押了十几年之后,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一样,充满着躁动。
十几秒内,那副机甲冲坏了周围几座黑色尖状物,被冲撞之后的尖状物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眨眼之间,奈德已经用那个机甲跳上了半空的那个“肿瘤”,然后在上面不停地踩踏,每一次用力踩踏都能加剧从“肿瘤”里面流出的瀑布般液体,让它们倾倒得更加快速。
紧接着,奈德控制的机甲从“肿瘤”上跳下来的时候,落在了中心的黑色圆球上,同时从机甲中喷射出白气,白气里缠裹着数不尽的白丝线。
那些白丝线像是锋利的镰刀,不停地将四周的黑色尖状物削断,如同收割庄稼一般。
我不知道接下来的举动是不是出自奈德的意思。
因为那个举动不太像是无意识中能做出来的举动。
它的收割动作是有目的的。
每削断一个尖状物,那副机甲就把割断的尖状物给吞了下去。
我也是在它吞下这些尖状物残躯的时候,才肯定地认为奈德已经死了。
之前属于奈德位置的机甲身体,现在变成了一张带着齿轮般锋利锯齿的通道。
它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继续将四周的黑色尖状物一阵迅速“收割”,机甲整体的个头在这个过程之后变得更大。
它可能超过了原来体型的两三倍大小。
地面上之前由于火拼留下来的尸体对比现在它的大小,像是在一个健硕的成年人脚边,放下了一只刚出生的小老鼠。
在我目瞪口呆的同时,奈德所在的机甲内发出一声低吼声。
它昂着头,对着那个“肿瘤”挺起了胸口。
我觉得那一定不可能是奈德发出来的。
心里联想到奈德的时候,我认为他的下场……他或许已经死了,或者变成了眼前的这个怪物。
在那几声低吼持续的过程里,空间内的“肿瘤”被那阵音波震颤到开始摇晃。
“肿瘤”与椭圆空间的连接处变得像是被拉长的橡皮筋,那个怪东西似乎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掉下来。
“机甲”这时举起手,它现在已经能碰到那个处在半空中的“肿瘤”,它目前的举动看起来是想把那个东西扯下来。
我这么猜测着,然后我的视野中出现了奥斯西时。
在“机甲”变化的过程中,纳兰亭已经来到了奥斯西时的身旁。
她背对着有那么庞大变化的机甲怪物,显得很从容,脸上没有任何的惊慌。
从她的眼睛里,我捕捉到纳兰亭对于那副和奈德融合机甲的轻蔑目光。
但她没有停留多久,她将奥斯西时扶起来,看起来她是准备立刻离开这里。
“玛琳小姐……”吉维尔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来到纳兰亭的身边,“这里看起来要塌了!玛琳小姐!我们快从原路返回吧?!”
“等等!吉维尔下士!”西格从吉维尔身后追了过来,刚才的冲击之下,他们都没有受伤。
“玛琳女士,对么?”西格没有管现在的混乱情况,竟然坚持对纳兰亭争辩道,“吉维尔刚刚告诉了我一些,我知道你对这里很了解,不过,我并不认为这里就是属于你的!”
“你在说什么?!”纳兰亭回头冷眼看着西格。
此时的“机甲”在拉拽那个“肿瘤”,尝试想把它拉下来失败之后,开始松开“肿瘤”,目标转为了连接着“肿瘤”的那些组合在一起,犹如植物藤蔓一般排列的绿色“灯管”上。
它开始在上面疯狂地撕扯着那些“灯管”,椭球体空间的上空随之因为“灯管”的破裂,而弥漫着浓厚的绿雾。
很快,椭圆体空间的内壁,已经被那个似乎处于发狂状态的“机甲”弄得四处都是破洞。
雾气飞散在上空中。
前后几乎没有用几秒钟,视野就被绿雾气遮挡,也就只能看到从绿雾气中砸落下来的那些“灯管的残肢”。
不过它们大多数砸在中心的黑色圆球那边附近,落在纳兰亭和西格他们这边的数量并不算多,稍微注意下,就能完全躲避开来。
西格躲开砸下来的一只残肢,他被溅得一身的绿色汁液。
“听着!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过错!但是,这里绝不能被毁了!你一定知道怎么对付这个该死的怪物!我说的对么?!”西格说出了他的要求,“我会对他们保密你们来过这里,不过现在需要你们协助我!帮我对付这个怪物!”
他尽管这么说,不过我觉得纳兰亭一定不会领情,这种条件别说完全没有感觉出来有任何的优惠,甚至听上去还很臭屁。
“这里的位置,从现在开始!就是绝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我们的!你们无权带走它们!包括这个怪物!”西格指着头顶上方的绿雾气这么说道。
在这样的时刻,西格显得过于愚忠,他还在坚持他自己的一贯职责。
“西格上校,现在情况很不对劲!”吉维尔明显想打打圆场,他并不想见到纳兰亭和西格真的动起手来,西格对吉维尔的意义似乎很不一般,这让我有些好奇这点。
“我们最好都不要再争了,上校!玛琳小姐对这里很熟,它不属于我们任何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西格上校!”吉维尔还在劝说着。
不过西格并不这么认为。
“不!它属于我们!这会让我们在将来那件事上,取得巨大的优势!我们完全可以用它来打败所有人!未来也会是属于我们的!”西格推开吉维尔,看了看周围继续说道,“在国家的利益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是次要的!这里从一开始我们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它是个很不对劲的地方!用不着你提醒我!吉维尔下士!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你不想她死在这里,就把她带出去,然后逃到天涯海角去,我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我说到做到!你明白了么?!”
西格固执己见。
但他并不讨人喜欢,如果是我,我说不定上去就会给他一拳头。
“好吧!好吧!都先出去,可以么?!我觉得这里似乎是要塌了!”吉维尔这么说道。
“你说得对!我们先出去!”西格让开一条路来,指了指椭圆形入口的方向,“今后,你们要忘了这里的存在,否则……”
“不用了,你必须死在这里。”纳兰亭打断了西格的话。
她这句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奥斯西时滑到了地上,与此同时,纳兰亭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西格的腰部。
那是一个斩击的动作,如果不是吉维尔出手拦住了纳兰亭的话,我可能在眨眼之间就已经看到了西格被断作两半的身体。
“玛琳小姐!等等!听我说,西格上校还不能死,”吉维尔这么解释道,他代替西格挨了纳兰亭的那一刀,“玛琳小姐……”他摸着腹部被划开的一道长口子。
纳兰亭的刀从来就不手软,吉维尔有些像是在自寻死路。
“你在做什么?”纳兰亭问了一句,她收手了。
但是又再次挥向了西格,意外的是在吉维尔绝望的眼神注视下,她并没有伤害西格,而是把西格手中的枪削断。
“吉维尔,从现在开始,我们也是敌人了,”纳兰亭擦了擦手里的半尺小刀,“你之前对我的英勇,现在已经兑现了一条生路。”
“我不会再手软了,去逃命吧。”纳兰亭这么说道,预备要再次用上“超体”。
在这之前,我的脑子里总对纳兰亭有个假象:她只是速度快。
实际上纳兰亭的力道并不轻,她的动作远比她瘦弱的身体看上去更有力量。
“玛琳小姐……”吉维尔捂着腹部的伤口,说话变得有些艰难,他也注射了“极乐弥留”,但是他的身体并没有抵抗住纳兰亭手术刀一般的精准手法和反常的冲击力度。
“吉维尔下士,你的职责已经完成了,我已经知道这个女人的古怪了!她手上的武器很锋利!速度也很快!”西格推开吉维尔,又掏出一把枪,毫无犹豫地开了几枪,“但她能快得过我手里的枪么?!”
子弹是冲着纳兰亭打过去的,在西格看来,他的子弹完完全全地打中了纳兰亭。
不过在我看来,他一枪都没有打中纳兰亭。
仿佛凝固的时间空间内,我很清楚地看到了纳兰亭侧着身让开了那几枪的子弹,因为动作很快,看上去甚至会让西格以为纳兰亭根本没动。
也是在这个让我感觉时间凝固的瞬间,我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从已经没有多少清晰视野的上方,飞下来十几根白色的丝线,它们扑向了纳兰亭。
尽管被纳兰亭全部躲开了,但是那些白色丝线的速度很快,在纳兰亭“超体”反应的过程中,它们扑向她的速度甚至比子弹还要飞速。
另外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白丝线上的力道很足,它们被纳兰亭躲开之后,直接刺入了地面。
最后形成的画面,是它们与地面呈现出一个扇形,像极了上空绿雾气中伸出来的与地面之间构成的“琴弦”。
上面是个蜘蛛怪物么……就像是蛇昙沟地下见到的那种?我心里在那一瞬间闪过如此的疑惑。
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令人惊心动魄,差点让我以为自己也要完蛋,但其实作为与纳兰亭共享视野的我来说,即便这里崩塌了,也不会伤到我分毫。
“这该死的东西,是什么?”西格注意到纳兰亭身后呈现扇形的那些“琴弦”般白丝线。
纳兰亭抬头看了看,没有回答西格。
我注意到纳兰亭的眉头紧皱,她似乎意识到了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该死的!你这女人也是个怪物!?居然连子弹都打不死你?!见鬼!”西格的神情变得慌张,他再次举起枪。
其实之前是纳兰亭躲开了子弹,真吃了枪子,我觉得纳兰亭多半也会糟糕,要不然她之前也不会对吉维尔说等待时机,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能抵抗机枪的扫射。
所以纳兰亭才说需要找到合适的时机,以快取胜。
西格的手在颤抖,他接下来的几枪打偏了。
之所以打偏是因为刚刚扑向纳兰亭的白丝线同样在这个时候,扑向了西格和吉维尔。
第一道白丝线就打中了西格手中的枪,他不得不松开手,尝试去躲开从上飞射而下的其他白丝线。
有几道白丝线刺穿了吉维尔的手掌,然后缠绕住了吉维尔的双手。
吉维尔虽然受了伤,但是他本该也能勉强躲开那几道白丝线的,因为我记得他和纳兰亭一样,都注射了针剂。
可吉维尔选择了维护西格。
所以也就丧失了闪躲的天然优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维护西格,在我看来,西格和之前在外面的那个流氓上士本质上区别并不是太大。
他们蛮横,而且在自以为是的基础上,甚至还把自己放在了道德与正义的制高点。
“该死……该死的……这是什么鬼东西……”西格的双手腕已经被白丝线刺穿,并且缠绕起来。
他现在和吉维尔一样,被钉在了地面上,被几道白丝线缠住。
这并没让我感觉意外,因为西格的速度比纳兰亭他们慢了太多,是完全没法躲避开的。
“这该死的又是什么?!蜘蛛网么?噢!上帝……该死的!你们这群怪物!”西格大叫着,他开始挣扎,想把束缚他的那几根白丝线扯开。
那些白色丝线看起来,外表只是和普通的棉线一样,但是韧性十足,无论西格怎么扯动,都没法挣开它的束缚。
而且,白丝线瞄得很准,不偏不倚地攻击的是西格的手脚腕处。
仔细回想刚刚白丝线扑向纳兰亭和吉维尔的时候,虽然被躲开,但是同样是朝着手脚相同的位置而去。
仿佛是有意要瞄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