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艾米拉说她给我注射过,而且我能从空气墙里跑过来,也用上了“超体”。
进入这个通道之后,却越来越感觉疲惫,我现在意识到自己所能发挥出来的药效已经结束。
那一排“极乐弥留”,像是上天特意留给我的生存希望。
我回忆到纳兰亭给我注射时候的场景,立刻拿出针剂给自己注射。
这个身体现在疲惫的原因无疑是消耗过快,那么我就不能再有所保留,我这么想着的同时,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一排针剂都注射进了身体。
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但那已经不是我当下最先要考虑的事,想要有后果,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那得先活下来。
因为太快,被注射的那只胳膊仿佛变成了一条积淤着无数伤病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它充满着刺痛和肿胀。
但现在想什么都没用,我迅速扔掉那些被注射完的针管,抱起纳兰就疯跑起来。
前脚刚冲出去,后面的洪流转眼就把我刚刚的位置给吞没。
洪流几乎就在我的背后,而我现在一秒钟都不能停下来,我必须就这么一直奔跑下去。
药效来得很快,就如同蓝色的冷却针剂能迅速抹掉药效一样,这些绿色的针剂同样可以快速发挥药效。
不仅来得快,而且效用很猛,这可能是我一次注射了那么多支的结果。
可能我刚刚注射了有五支?还是六支、七支?这我已经记不得,我似乎能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正在不停丢失记忆。
我的速度越来越快,“超体”下的奔跑拉开了我和身后那股洪流的距离。
剧痛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我觉得我至少要缓上一两秒,因为胳膊感觉上来说,快要被废掉。
也是在停下来的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通道并不是简单的陡峭,它似乎不是一条直路。
感到下坠之后,我稳稳落在了我原先奔跑时的头顶位置,现在地面和通道顶部的位置反了过来。
我意识到通道并不是简单的陡峭,它似乎不是一条直路。
而是一条如同过山车弯道一般的弯曲通道。
现在我所处的位置可能已经来到了这条曲形通道的上段,如果刚才没有停下来,我会一直在原来的“通道地面”上继续前进。
我不知道这个发现对我来说能不能算个好消息,多半不算吧,因为这要么是条圆弧通道,要么就是个环形,如果还是一个尽头无路的环形,那我根本就跑不出去。
这个想法真是糟糕。
来不及再想,洪流并没有因为这是曲道的上段就降低了它的速度,它眨眼就到。
尽管胳膊上的麻木感这时已经传到了整个上半身,我不得不重新用“超体”发力,继续保持着在通道内的狂奔。
知道是条曲道的前提下,我随时留意着脚下,又一段距离之后,我发现我的脚下不再有之前的费力,通道开始朝下,我不用再爬坡。
但那也意味着这是条圆环管道一样的路,我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环形不是封闭的只有一个圆环。
俯冲下去之后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自己的头部朝下,我意识到我到达了环形通道的底部,于是我跳下来变换了奔跑的路面,然后我很快发现路面再次有了朝上的坡道。
这说明了这是一条螺旋状的通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螺旋的弧形通道内不停地变换着奔跑的路面,我不知道它最后通到何方,但它最好能有个出口。要不然最后我还是得完蛋。
不知是洪流的速度变得更快,还是因为我的速度变慢了,我能感觉我和身后洪流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被缩短了许多。
我并没有偷懒,正当我把这个缘由归结到洪流速度加快的时候,在我还没有到达的通道前方,从内壁喷出了无数水柱,每个水柱的截面足以超过我的腰身。
这下我不仅要奋力奔跑,同时还要躲避这些突然窜出来的水柱,它们很粗壮,冲击力也十足,而且让我感觉难受的是它们冒出来的时机,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更糟糕的是,通道内由于水柱的乱入,能见度变得非常低,有的地方由于冷光灯管的损坏,已经昏暗到快什么都看不到。
我可能是在凭借着本能在躲闪水柱的射击和身后洪流的追击。
不知道我这个状况还能持续多久,因为随着继续下去,前方的通道内无论哪个位置点,都有了积水。
现在通道内的情况大致是一半有积水,另一半没有积水的地方,还在疯狂地喷射着水柱。
我不得不在充满水柱的那一面狂奔,尽管风险不小,因为碰上任何一个水柱,都足够我喝一壶。
但我真正需要时刻担心注意的是我的身后,我已经看不到身后的任何光线,但是洪流的冲击声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我知道它们一直在追击着我。虽然我
也许并不能说是在追击我,因为我的存在并不是它们这么汹涌的原因。
这里是泄压阀的通道。
泄压完毕之后,会怎么样?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定是个早就设定好的程序——通道内最后一定都会被水灌满。
这里是用水来封闭的么?我想到这点的时候,有些失望地从路面跳下来,落在通道下方的积水中。
积水已经到了我的腰部位置。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我觉得我是在做无用功,因为作为封闭设计的通道内灌满水之后,一定不会再有出口,否则水没法保存在这个通道内,它最终必定会成为一个封闭的满水空间。
而且在我停下脚步的时候,我听到了另一股水流的动静。
就在我视野中还能看到的冷光灯光照射的地方,出现了另一股洪流。
我的前方现在也是一股洪流。
惊慌的我,显得不知所措。
我会完蛋。
再一次看向纳兰,因为带着纳兰,我才得以支撑到现在。我的脑子里还带着之前发现“极乐弥留”那样的期望,我甚至希望能从纳兰身上得到什么指示或者能帮助我们离开这里的东西。
纳兰亭让我们走这里,一定是有出口才是,要不然这只是让我换个地方完蛋而已。
和出不出来其实没什么两样。
同时在身后的洪流可能只要一小会就能达到我所站的位置,前后洪流的夹击之下,我没有了退路。
虽然说我知道有水进入,就说明一定有进水口,但我觉得自己不可能像一条鱼一样在水中呼吸和活动。
即便我不会被洪流冲击成碎片,我也不可能在水中支撑到我能找到进水口。
我深深地觉得我答应纳兰亭要把纳兰带出去的约定,已经不太可能实现。
这时感觉到胸口传来几下拉扯。
低头看去,似乎是纳兰醒了过来,但是没有全醒,她只是身体朝上,之后紧紧锁住我的脖子,她与我贴得紧紧,仿佛是要钻进我的身体里去一般。
我一直在奔跑,忽略了之前的想法,我以为这里的空气只会越来越稀薄,而处于昏迷状态的纳兰只会越来越昏迷。
她竟然会在这里醒过来。
而我在这一瞬间也感觉到这里不一样的地方。
周围的空气没有那么沉闷,似乎有许多新鲜的空气从什么地方传来。
并且四周传来了一些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是齿轮转动的“咯哒”声,我之前还在实验室里的时候曾经听到过类似的。
我不太清楚这种竟然能盖过洪流冲击动静的声音起源,而且我来不及去思考这个。
眨眼间,不知又从何处涌入了一大团白茫茫的气体,伴随着一阵让我几乎咬断牙齿那样的寒冷。
然后在我的周围,就发生了这么几件事。
首先是出现在我周围不知几米的通道内,水流是在瞬间褪去,如果没有看错,水像是掉进了我的脚下。
而脚下的这一段通道就像是在这里出现了断层。
我的脚下除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除了乌黑之中有一条白线之外,我看不出来任何的东西,只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掉下去。
然后白茫茫的寒流涌入之后,在一瞬间照亮了这个“通道断层”。
我的目光从依旧黑乎乎的脚下收回,看到了前后两侧汹涌的洪流扑上来的场景。
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我没有感受到被水冲击,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前后的洪流瞬间填满通道的场面。
但前后的水流都没法到达我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和纳兰亭她们那里一样的“水墙”。
也许这代表着泄压结束之后,这里会重新形成的强压空气墙。我是这么猜测的,无论它是什么,怎么形成的,我觉得起码还没有死,虽然我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
让我感觉很糟糕的原因是眨眼之前的那股空气流动。
气体从我所在通道的两侧涌进来,它们迅速且寒冷无比,在“空气墙”挡住洪流的数秒钟之内,就将通道内的洪流冷冻完毕,这下靠近我们的汹涌洪流已经成了冰块。
但是洪流的冲击声并没有完全停止,它们似乎还撞击着刚刚形成的冰块,不过动静越来越小。
考虑到这是一条总体上是螺旋状态,并且是由很多圆环不断叠加的通道。
而且那些金属摩擦的动静声音是逐渐消失的,时间前后间隔的也差不多。
这似乎是告诉我,这样的断层在整条通道上或许会有许多,现在它们和洪流冲击的动静在逐渐消失。
前后大约持续了十几秒钟的冲击声最后归于平静,四周一片死寂。
不过黑暗并没有完全侵吞这里的一切。
通道内被冷冻完毕的洪流里,让我很意外的是竟还有冷关灯管的存在,它们居然没有在寒流的强袭之下爆裂。
虽然四周的光线依旧很暗,但已经是万幸,黑暗中的光线就像是火种一般,总能带给人希望,无论是何种。
这时,我模糊地看见纳兰的轮廓,她在动。
但是我感觉不到她在动。
究其原因,是因为刚刚的冷气流让我一瞬间全身都失去了知觉,我觉得我的双脚和腰部往下很可能已经被瞬间冻坏,在那一瞬间温度下降了多少?几十度?我不知道。
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并没就此失去意识,我意识到我的胳膊和胸口开始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温热。
那里是纳兰紧紧贴着我的地方。
然后我看到纳兰解开我上身的衣服,同时还把她的衣服解开,这之后就是她光着身子贴在我的胸口。
这也算是一种刺激吧,无论我实际怎么想的,反正这让我的意识激灵了一下,我的意识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在我认为纳兰是在帮我取暖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因为寒流虽然大部分消失了,余威尚存。
我手脚还僵硬着,下半身已经感受不到知觉,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只是贴着取暖,那对周围的冰冷气流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我好奇着低头去看纳兰的时候,脸上挨了一巴掌。
但脸皮僵化,不知疼痛,我现在大概可以毫不费劲地做一个不要脸的人。
纳兰这时把背包里的手术刀取了出来。
只是不带任何颜色地看一眼……不至于吧,我这么吐槽一句,虽然知道现在就算她把我的胳膊砍掉,我可能都不会喊疼。
纳兰随之又在背包里摸了摸,她在摸索的同时,在我的手腕上割了一刀。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还有些热血冒出来,但是我已经感觉不到太大的疼痛。
这之后,纳兰用包里的透明线,将她的手与我的手腕绑在了一起,我大概意识到,她是想用她的血来救我。
可这怎么做到……因为我似乎没看到她割自己的手腕,只有我一个人割一刀完全不行的吧……不过她对我说过她也算是纳兰亭的助手,应该会有些作用的吧……不明所以的我只能这么想着。
现在不这么想,我还能怎么想。
但我的手脚真的有了反应,还没有到让我完全活动的地步,但是知觉已经渐渐回来。
“太好了……”纳兰搂住我的脖子,她这么说了一句,“我好困……”
然后她似乎又睡了过去。
我摸了摸手腕,有些惊讶。
两只手从手腕处一直往手指的方向像是戴着一只手套一样,被“手套”紧紧缠在一起。
与其说我和纳兰的手是绑在一起,不如说这更像是长在一起。
见过那只红黑眼球体的我对这种小变化并没感觉慌乱,现在死里逃生的我反而觉得很神奇。
一定是纳兰的血能抵抗住这里的寒冷,要不然她刚刚应该和我一样被冻僵,我之前这么猜测,现在则是确信了这一点。
我没有去莽撞地把手抽开,暂时先维持原样是最明智的选择。
因为身体还在渐渐恢复知觉,而且我并不清楚我现在的处境。
不过双脚传来的知觉让我稍微了解了一些,如同是踩在一片软软的棉花地上,我的身体在断层中不断起伏着。
越来越清晰的体感,让我意识到我们所在的断层处,上下左右都没有东西可以倚靠。
我和纳兰是处在空气中,之所以没有掉进黑黑的断层底部,是因为现在还有一股气流。
正是这股气流在托着我们上下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