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我信不信,这是事实。
冯白接下来的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如此,她改变了我内心一些想法。
她首先给我解释了一些VR处理出来的“幻影”。
先前光线消失后,出现在我面前的真实建筑空间,是这里所有“幻影”的基础。
整个建筑是真实的存在,而VR技术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加工形成了图像。
把这个足够以假乱真的幻觉理解成一栋“建筑”的话,真实存在的建筑内空间是这栋“幻觉建筑”的地基。
而我看到的“幻影”则是那栋“建筑”被“粉刷装修”过后的结果。
这不难理解,让我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的是它究竟如何在“粉刷装修”。
“就通过那些看不见的光线?这里就这样了?”
“对。”她点点头。
“这……怎么做到的?”
人一旦产生了好奇心,就很容易忘了别的事,我只盯着这一件事来问冯白。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如果你要问我是如何做到的,”冯白摇摇头,我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抱歉,我没法告诉你,这套VR技术对我来说能有现在的效果就足够,我并不是科学家,能解释给你听。”
冯白的说法,我也没法去辩驳她,而且她如果要骗我,我可能辨别不出来。
“那你是真的医生,还是就在这里做做样子?那两个小护士,说了这里经常做实验……还说解剖什么的?”我把从双胞胎争执中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依琳她们就是这么说话的,很容易用词不搭,”冯白指了指脑袋,这么告诉我,“她们的语言和逻辑能力都有不可逆转的损伤,还会有奇怪的神经性反应,其实你不用那么在意她们的话,如果你觉得很困惑,就当没听见吧。”
冯白说我对双胞胎的话有误解,但是我对这会听着像是在狡辩的解释,不是太相信。
可能是看我的表情仍然充满了问号,冯白又说道:“有时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的,你只是听到几句她们在脑子里胡乱组织一通之后的话罢了,你对这里的误会源自她们,但你仔细想想,最主要的那方面是你自己。”
她的意思很明显,是说我在听到三只马尾逗比而相互针对的话之后,被那对看似未成年少女的双胞胎带了节奏。
我现在冯白的眼中可能就是个无知的跟风吃瓜群众一样的形象。
与此相配的,还有我现在满脸的懵逼。
“是我自己?”我不解地问她。
“不是么?一个轻信道听途说的人,根本就是丧失了自主去质疑的能力,”冯白看着我的眼神颇有玩味,“为何你不问问站在你面前的别人,还是说你现在还对我没法信任?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我不知道为何要在心里做这个比较,冯白说话的声音完全和纳兰亭是两个人,她们看起来能有的相似点只有一样。
冷静。
而且我觉得冯白说的对。
尽管我在这之前遇到了许多让人迷惑的类似例子,但因为自己的无知和由无知产生的敬畏,我的确丧失了质疑的能力。
全部接受又或是全部否定,都不正确。
“怎么了?”冯白接着她刚刚的话,又这么说道,“是被我说中了么?为什么这副表情?”
说的一定是我在发呆的表情。
“好,那你告诉我,这里没有什么用人来做实验的事!也没有解剖或者死人之类的事!你让我不要管她们说的,那我又怎么去相信你说的?”我在这么说的时候,能感觉得到自己在心理上很被动。
“我只是说每个人都要学会质疑,无论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你对医院有恐惧症么?把这里想成了什么地方了?这里,”冯白对我的话感到惊讶,露出微微一笑,又强调了一遍,说道,“是医院,可不是屠宰场。”
恐惧症么……我对医院的恐惧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开始在脑子里回忆它的出处,很快就想到了张横。
那天晚上,处于那种状态的张横,他去了哪里?
和以前一样,每次只要努力去回忆的时候,脑袋就像被上了一道紧箍咒一样,会感觉到越来越疼。
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这里的空气很浑浊,这让我感到有些头晕。
“你怎么了?”冯白拉住了身体有些摇晃的我,她接着说道,“可能是疲劳,降低了大脑思维的活动能力,你需要回去再休息么?我有些担忧你的精神状态。”
“不用,”我拒绝了回去,这么问冯白,“这里的人会有一天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么?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会,这里的人除了你,大概没有人会发现这点。”她的回答又让我疑惑。
因为刚刚那对双胞胎小护士,不是在冯白的授意下把这里关掉过么……难道也不知道?
“你在说谎,那两个护士也是这里的病人,她们刚刚不是已经看到真实的这里?”我说出我的疑问来。
“她们是病人没错,不过让她们看到这里真实的样子是我们有意安排的,”冯白给我的解释是我在这看到的场景是为了配合那对双胞胎,“她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很好,这个地方就像是属于她们的。”
“什么意思?”我没反应过来。
“每个场景都是有独自的剧本,”她这么解释道,“依琳和依尔在这里面的自我角色就是护士。”
“剧本?那她们的动作,和说的话,所有的举动都是演戏?都是准备好的?”我感到诧异。
“你说的这些都是不可控的表现,我们没法规划得那么详细,剧本只是个比喻,她们所做的都是遵从自己的思想,”冯白每次给我解释的话都能让我的理解能力蒙上一层阴影。
好在她后面还有适合我这种普通人的解释,“你可以把她们当成是演员,这里的所有只是给她们提供的舞台布景,”
这么说我就更能理解一些了,再听她继续说道,“演员没有设定任何台词,台词在这里,”
冯白指了指脑袋,“和我们一样,她们所有的话和举动,也都是大脑活动的结果。”
总算是弄明白了。
我无比惊讶这几乎现实版本的“楚门世界”,在我看来那对双胞胎的处境比不知情的人更糟。
不知情的人只需要活在冯白他们提供的“快乐梦境”中就可以,而她们表面上看起来像是知道了这里是捏造出来的,却不知道实际上“她们的知情”是被安排好的。
“这里所有的病人,都被你们安排好一直到死么?”我脱口而出,闲人多管闲事,“挺可悲的……活在梦里……”
“让失去身体机能的他们活在真实世界里,才是可悲的,”冯白这时摸了摸我的额头,要求再检查一下我的身体,“让我看看你的身体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介意我现在帮你检查一下么?”
虽然听冯白说了这么多,了解了一些这个神奇的“幻影”由来。
但直觉告诉我冯白并没有对我坦白所有,因为她之所以留我下来,Rhnull血一定是其中一个原因,而且我觉得还会有别的缘由,从她似乎知道纳兰亭交给我的手术刀那点就能猜到一些。
我不确定,目前类似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态,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我的点头同意之下,冯白对我的身体检查起来。
像是在检查一个物品一样,作为一个面相较好的女医生,她对待检查对象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
不过能感觉出来似乎还挺专业,我有些相信她起码是个医生,最不济一定是学过医学的人。
冯白在抽取了一些我的血液之后,又想让我把衣服脱了。
“有这必要么……在这里……”我听到的时候有些尴尬。
“那我们可以回房间之后再继续。”她对我点点头,也不勉强我。
“不,我不回去房间,”我有些不愿意,突然想到一个点,连忙问她,“你不是说这里都是为她们提供的么?那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给她们布置这里的时候,难道还会把我考虑进去么?”
“嗯,抱歉,”她这么回答我,“因为这里没有多余的地方单独给你,你只是随机被我安置到这里的,你想要单独的地方么?我觉得你并不想一直待在这里,不是么?”
“我当然不想……活在这样一个虚假的世界里……”我点点头回应她,冯白说的没错,打死我都不会想这么过一辈子。
“让我出去!”我坚持这点,但不打算乱来。
因为这里的构造可能和我想的不一样,基于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我要靠武力出去,实在有些勉强。
不能乱来,就只能谈谈条件。
“你同意的话,我才会配合你脱衣服!要不然免谈!”我的口气很坚决。
尤其已经知道了这里是被制造出来的“幻影”之后,我脑子里那种“可能会被他们强制关在这里”的想法很强烈。
“当然,你随时可以出去,”
冯白的话,让我有些意外。
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能出来,我的脑子里仿佛有两个跳舞的小人在我的耳边说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忘了你刚刚见过负责枪击案的伊警官么?”冯白提醒了我这点,我差点忘了那个刀疤脸。
“没有……那个伊警官知道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么?”我问她。
“当然知道,你以为我这里是拘留监狱么?你误会了,这里所有人都可以来,并不对外人禁止。”
“真的?”
“当然,如果你坚持,我可以先带你出去,余下的部分,我们可以在外面做,如何?”冯白征求我的意见,她的语气里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丁点要强迫我的意思。
如果之前她所说的这些都能证明是我误会的话,那么我可能就要去找个洞躲藏起来,因为是陆放救我回来的,也是冯白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把我安置在房间内,没有他们,我一定就在那个公园到此为止了。
而且仔细想想的话,她对我有所隐瞒,那不是件很正常的事么?
我们未必会对最亲近的人坦白所有,又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坦白全部呢,想到这点,我就觉得我自己的想法很傻比。
有所保留才是常态。而且将心比心地说,我从一开始也没有对冯白透露过什么,直到刚刚之前,一直都是我在发问。
“不,就在这里好了,”我妥协了自己的想法,“我可能有点急了,想快点从这个虚假的场景里出去……”
“是么,你很讨厌虚假的地方?”冯白这么问我。
“嗯,虚假的地方就是一个谎言,活在谎言里不悲惨么?”我回应了一句。
我看到冯白对我露出了笑容,让我感觉怪怪的。
“也不能这么说,任何事都是相对的,谎言也有美丽的谎言,有些人很需要这样的,不是么?而且虚假也是个相对意义的词语,如果外面也和这里一样,你又怎么去辨别是不是虚假?到那时,虚假这个词也就没有意义了。”
她的话让人听着有些迷糊,似乎有些哲学辩解类的意思。
然后冯白拍拍手,示意我把衣服脱掉。
我顺从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虽然是赤条条地暴露在一个女人面前任由她触摸,但我并不感觉到一丝的羞涩,那种冲动反应当然也更不可能会有。
就当是在医院做身体检查就好了。
而冯白刚刚的话又让我感到了困惑。
是啊,如果外面也和这里一样,那样怎么样才能辨别虚假呢?我在心里重复了冯白刚刚的意思。
就如同我在蛇昙沟经历的那些,除了古修之,可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
夸张点说我在离开蛇昙沟之后的现在,其实也不太相信,我的相信是建立在对纳兰亭的敬畏之上。
仿佛无所不知的纳兰亭告诉了我一切,于是我就成为了万千纳兰亭迷弟中的一个,当然纳兰亭没有我说的那样。
她的信徒勉强算上我之后,也只有包括奥斯西时和古修之在内的寥寥数人。
在我走神的这段时间内,我的注意力没在冯白身上,但能感觉到她的双手在我的身上慢慢游走。
这确定不是在挑逗我的神经么……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没多久,就感觉到冯白的手停留在我后背脊柱的位置那里传来了一阵刺痛。
我记得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