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聚会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就散了,而丹椒执意要送江蓠回家的时候,她委婉的拒绝了,并且也没有上萧艾的车子,而是准备在路边打一辆车子,而此时酒店门前的出租车有点少,不似以前那样多,等了半个小时,她一辆也没有拦到。
正当她走了一截路程,准备看看前边十字路口有没有方便的车时,这时一辆黑色的车子,像黑夜的猎豹一样的驰出来,双灯打闪,直直的照亮了江蓠身前身后的路,她不由的扭过头,双目刺得一下子抬手遮上。
车窗摇下,“江蓠!”一声亲切的呼唤,宛若泠泠的泉水汩汩而出,荡满了她的整个耳畔,然后叮叮的流进她的胸口,一片泉水咚咚,如弦之美乐,从天而降。
她愕然的站在那里,简直不知所措,双色灯束随之灭掉,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是的,他特有的音质,让她迅速的辩别,是他!
杜若蘅打开车门,紧走几步,来到她的近前,温柔无比的声音,婉若温温的细水,洒尽月华的谧静,“我送你回家。”
气息萦绕,还有那一缕淡淡的海风香,愈久弥香的那一种,比当年还有味道,还好闻,仿佛增添了一丝甘柔,是那样的醇香,一时满添了自己全身的细胞,她忍不住贪婪的吸吸鼻子,差一点不忍拒绝,“我等车。”
自从常藤出了车祸,她几乎从不开车,冥冥之中江蓠有一种难以启齿的害怕,她一直未从常藤出事的阴影走出来。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了,杜若蘅在和她僵持着打擂,他根本没有后退一步,而是再次身子微倾凑近她,就在海风香的味道完全的包围她的身心之时,她猛的后退半步,很礼貌却是疏远的调子,“好。”
她不想和他暖昧的在大街上,万一有出来的同学看到怎么办?江蓠从来不想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破坏任何人的感情,她有道德在约束自己的底线。
而一处阴暗的角落里,萧艾静静的握着方向盘,冷冷的瞄着远处的江蓠方向,嘴角阴笑,“看来,他们果然暗通款曲。”
“好。”看到不远处,果然有相识的同学三三两两出来,江蓠有些沮丧的上前一迈步,“走吧!”直接打开了刚才的车门,急急的钻进了杜若蘅的车厢。
杜若蘅薄唇微勾,勾勒出一抹完美的角度,立体感十足,转身,他上了正驾驶,直接开向了她家的方向,而她却一片发懵的坐在车厢里,紧张到双手绞在一起,掌心开始微微冒汗,她想,是不是今天又要犯错了,她已经犯了一次,今天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一路无话,尽管杜若蘅的车子行进得很慢,可是她却一直如坐针毡的坐在车后座上,后腰绷直得都跟铁板似的,板直板真的,她不敢放松一丝警惕,担心发生一些什么无法想像的事情。
车窗外,路灯昏暗,树干枯枝哗哗作响。
紧张了二十分钟后,他准确无误的驶到她家的楼下,她微愣,原来他知道自己的家,绞着双手看到小区之后,释然一松,垂在身体两则,她伸手就要打开车门,刷的一声,所的车门都上了锁,她一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提心吊胆的说,“杜若蘅,你让我下车。”
听到她的害怕,他不由的薄唇一笑,“江蓠,我们之间又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她气得小脸发紫,没有想到如此美姿秀雅的杜若蘅居然人发出如此轻薄的声音,不由的心脏突突的狂跳起来,咚咚咚的,一声声砸在自己的耳边。
“你还记我们高中时每人每天讲一首诗词的习惯吗,你还记得我的诗吗?”杜若蘅侃侃而谈,语音凝重,不再轻薄,而是念着他曾站在讲台上讲得一首词:
算来好景只如斯,惟许有情知。寻常风月,等闲谈舌,称意即相宜。
十年青鸟音尘断,往事不胜思。一钩残照,半帘飞絮,总是恼人时。
“嗯。”江蓠微微放松心境,轻哼出声,表示肯定。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词,他写出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叫做称意即相宜,我记得我当时是这样讲的,我喜欢的女孩子在心中永远圣洁如雪,纤尘不染,无论怎么看,我的眼中都是喜欢的,就如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便叫做称意即相宜。”杜若蘅一字一顿的沉音,像是踏着琴弦的节奏而出。
音弦阵阵,溪溪而流,凄凄如初。
她不禁沉醉在1998年的时光里,那时她和他还是同桌,当轮到他讲诗词的时候,他是唯独一个没有讲唐诗宋词的人,而是讲了这一首凄苦的小词。
当时班主任很叫绝他的解释,但还是不忘杜若蘅下台前的警告与调侃,“即便有你的称意即相宜,也不要喜新厌旧,不要忘记你称意更相宜的高考……”
若得大家一片大笑。
江蓠也被这一首词惊着了,便以同桌的便利条件,借了他的词书,后来轮到她讲的时候,也学了他书中的词。
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知道今生,知道今天哪见卿?
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浑不然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她讲解的是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爱情,明明知道今生不再相见,可是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爱情,至死方渝,哪怕结局是化蝶成双,梧桐相待,鸳鸯双死的一种相守境界,她一定会坚守像韩凭一样坚守自己的爱情。
正当江蓠回忆这首诗的时候,杜若蘅发话了,幽幽出口,我还记得你讲的那一首,“很美,很坚贞,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我希望我做到,应该是能做到吧。”他仰头笑笑,然后扭过头,“下车吧!”
他在后视镜里仿若看到有一辆车,一直不近不远的跟着自己的车,微微皱了眉头。
她从回忆里初醒,江蓠没有想到,她居然和他还有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回忆中学美好时光的闲暇,眼角流露出一丝慨叹,毕竟曾经年少轻狂。
楼下,杜若蘅坚持送她到单元楼下,最后他忍不住的莫名开口,“他对你好吗?”杜若蘅指的是江蓠的丈夫。
“好。”江蓠转身,浅笑,掏出袋中的手机,从图片册里找出一张她和常藤的照片,笑着偎依在一起,她反手伸出去,递给杜若蘅看。
脸上的平静渐渐隐去,眸底里的清波已然微霜轻覆,他静静的望着照片上她幸福的依靠在常藤的肩头,两个的脸挤在一起,笑着,看上去是那样的自然而又美好,杜若蘅不禁双拳微握,可是那一肢残臂终于握得不够力。
“祝你幸福。”然后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眼角的湿意在一片寒冬里结霜成冰,萧萧索索,没有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