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从来没有想和乔子恒再发生什么单独的交集,可还是发生了,而且发生的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2000年五一节前一天,老师特意组织大家举行一次小规模全班性质的聚会,组织的地点在学校的操场上,每个人搬着自己的小凳子围成一个圈,复习班大约一百来人,比原装的高三十平白的多了二三十号人,而好多的男女面孔,她竟然不太认识。
开场白是王老师动人的肺腑之言,“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只有一年,可是我们依然是亲密的同学,最亲密的师生关系,最亲密的朋友,或许这是我们在紧张的复读之时,最简单的相聚机会,但我还是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成长快乐。”
“每个人至少讲一句话,因为你们以后难免会在大街上遇到,至少是相识,哪怕是相视一笑,那也表示我们曾经是熟悉的人,是不是?”
一片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大家纷纷介绍自己,以不同的形式,唱歌,念诗,念词……下午的热气仍余蒸着操场上的同学,待轮到江蓠的位置,她准备为大家清唱一首词。
江蓠一身米黄色衬衣,下身一条简单的花色长裙,清风吹来,裙摆翩然而起,她则是静静的伫立在众同学之中,像一朵迷人的花儿,正婀娜的绽放。
许多男生的眼睛里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期待,萧艾机灵的嗅了下周围的同学,扑吃的一声笑了,小声议论,“这群荷尔蒙发达的书呆子们。”
这声音还是让离她很近的江蓠听见了,莫名的就红了小脸,粉粉的,像是金色的太阳光又从斑驳的树叶间隙幻化成橙色的光晕,落在她的身上,俏丽的小脸上。
她启动柔软的唇瓣,细细唱起,“春花秋月何时了……”
忽然一道优扬的乐曲油然而起,江蓠倏的一愣,水眸望向声音的源处,有一道身影缓缓的从人群里走过来,白衣的衬衣,黑色长裤,低头正凝神一下一下的拉着小提琴,神情格外的投入。
她的声音吞了一个音,但没有就此停下来,江蓠的眸子有些恍若,似乎就是那个弹着吉他的少年,再一次的涌进的她的梦里,落花自在的梦里。
海浪轻轻,风儿阵阵。
嗓音有些发哽,可能是机灵的萧艾听到她的异样,赶紧提醒她,“江蓠,想什么呢?嗓子快劈了。”
她默默的念了一句知道了,重新投入到那一首瑰丽的李煜词里,脑海里似乎绽放着这首词当时诗人的情境,春花秋月的往事悠悠,雕栏玉砌的故国不堪,美人迟暮,愁绪滚滚。
然后脑海里的情境再次切换的时候,变成了海边的那一块不再寂寞的岩石……
歌声结束,大家意犹未尽,齐声鼓掌,示意他们合作一首,而她转身朝收起小提琴的乔子恒淡淡一笑,表示谢意,却有一点意外的疏远。
乔子恒丹凤眼角的一丝轻芒绽露出来对她的好奇,还有对她歌声的惊艳,她则低头敛眉向后退了一步,准备坐在位置上等着下一位同学的倾情演出。
王老师开口了,“江蓠,唱得不错,既然在家盛情邀请,不妨你和子恒再合奏一首。”
江蓠还是扫过一眼萧艾脸上淡淡的不悦,她温和的手掌拍拍萧艾的肩膀,然后从自己的位置向前迈了几步,走中大家中间,很客气的声音冲向乔子恒,“多谢。”然后便将扭向了另一个方向。
开头的音乐,明显是滚滚红尘的音乐,她愕然的眸子闪动几下,然后开口轻吟,“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匆匆不语的胶着……”
她深情的唱着,嗓子添赋了一丝惆怅与无奈,这几句仿佛就是她和那个人匆匆而过的最生动写照,唱着唱着的时候,她的眼角蒙了一层淡淡的风尘,风尘有些潮,让她有些看不清认真听他们一拉一唱的同学们。
于是不愿走的你,
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
跟随我俩的传说……
低头拉曲的乔子恒,在她的嗓音这几句最动人的曲调里,敏锐的感觉她到的音色有一丝莫名的遣怀悲伤,他抬头,狭长的丹凤眸流光飞长的望着她的方向,有几分静默失神的时候,手指竟然拨错一根琴弦……
好在他反应快,别人没有注意到,可是曾经也拉过小提琴的王老师却是眉头一皱,眼角里有几丝淡淡的担心,然后又看江蓠的样子,忧伤、悲切,那一双大大的水眸里竟然也一览无余。
注意到他们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这就是江蓠的同桌兼闺蜜,萧艾的脸色明显的变了又变,搭在膝上的十指迅速的收起,眼睛十分锐利的盯着江蓠那一道纤瘦婷婷的身影,浮现出几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嫉妒。
一个深情拨动琴弦,高大帅气,一个天籁般的嗓音和曲而来,婉转动听如黄鹂。
真是郎才女貌。
此时看着他们琴瑟和谐的样子,加上同学们的私底下议论……萧艾抑制不住的激动起身离开现场,而正专注演唱的江蓠却没有发现萧艾此刻巨大的心里变化。
……
聚会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戏称他们是天生的一对,最佳拍档,江蓠想恼火,但想到大家只是玩笑话,于是强压住内心里的蕴怒,和大家打过招呼,去找萧艾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她。
“她去哪里儿?”江蓠顾自的嘟嚷了一句。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发现在自己一个人趴在床上的萧艾,以为生病了,脸色微变的江蓠迅速几步奔到其床边,抬手摸其侧着的小脸,“不烫啊,你怎么了?”
萧艾不客气的扒拉开她的小手,直直的坐起来,目光里像装着探视器一样的盯着她,“你什么时候和他打得火热了?”
“和他,谁?”江蓠也直起身子,怔怔的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萧艾有一丝警觉的脸。
下一秒,她终于反应过来,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异外的甜美,她抬左手捂着肚子,“陈大小姐,你吃什么飞醋,临时的合作而已,我都没有想到。”
“你和他说过几次话?”萧艾极为认真的咄咄逼人的站起身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江蓠,像是审问般。
江蓠一愣,然后扭头想一想,“是说过一次。”
“哪一次,说了什么?”萧艾几乎是眼睛不眨的一口气追了出来,脸上没有以往的笑咪咪,而是严肃的审判江蓠,就像她家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好啦,你真弄的乔子恒成了你自己的私有物了?我只是上次在他帮我们捡饭盒盖的时候,说了两个字,谢谢。呶,这是唯一的交流。”她双手扭着萧艾的肩膀轻声细语的解释。
“真的?”
“真的。”江蓠点点头,强调,感觉脑袋有些大,她在想,萧艾不会当真的喜欢上乔子恒了吧,还来真的了,上次还劝自己呢,没有想到啊,想到这里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似的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