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表白,那个男孩眼中晶莹的泪,可惜,她无心顾及。
日子在大家各怀心思下过得飞快。
Secret三人一同出演的戏剧已经杀青,经过一周左右的调整,重新出发继续战斗。娱乐圈其实就是战场,为了能够留在舞台上,只能不知疲惫地搏杀,直到最后一刻。
接下来的安排,三个人除了一起准备第二张专辑外,基本是分开来工作的。智辰又给柏雨泽接了一部青春偶像剧,虽然是男主角,但前期的戏份他并不太多,所以暂时还算清闲;而江睿和柳云逸则一同参与一部电影大制作的拍摄。
林默本来想选择跟着柏雨泽的,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开她想避开的人,但苏楠竟然很慎重地拜托她跟着江睿那一组,目的是做她的眼线。虽然他们俩的关系还一直处于这么不明不白,让人猜测的阶段,但苏楠还是想要知道所有有关江睿的事情,而作为好朋友的她当然是最佳人选。
很不情愿,但也不想苏楠起疑,林默只好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其实自从见到江睿的那一刻起,她服用药物来稳定情绪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还爱着他吗?她不确定,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爱人的能力。在很深地伤害到江睿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辈子再不可能拥有爱情。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江睿能够幸福,这样,背负在身上的罪孽才会少一些,等她走的时候才会觉得心安。
可她越来越不明白江睿,他面对她时总是欲言又止,眼神中透出来的情绪纠结复杂,像是正在挣扎着什么。她隐隐地能够感觉到,江睿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从一开始同她一样地逃避,到很自然地相处,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不咸不淡地相处下去,就像两个较为熟悉的陌生人,可现在已经不同了,他有意无意的靠近让她觉得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是他始终忘不了钟雅慧,将对钟雅慧的感情移植到她的身上;也许是他们这样特殊的关系,让他对她产生了好奇,进而发展成另一段感情。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希望。她不止一次地想要从他身边逃开,彻底地逃开,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在他身边痛苦与离开他痛苦没有区别,在他身边也许还能看见他的幸福。
她还是舍不得吧!舍不得命运这样的安排。她遇见他,反而比没重遇他之前更加疯狂地想念他。她迟迟地不决定离开,其实还是想待在他身边的,哪怕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和她同时陷入这样的矛盾里,唯有其他人的介入才可能将心坚定下来。
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帮苏楠。
名为《爱情三十六计》的电影在市区取景,林默坐在保姆车上发呆,远远望着江睿一遍一遍地拍摄同一个镜头。
这部电影集合了圈内众多较有名气的演员,江睿和柳云逸作为新人加盟,自然要加倍努力表现自己。
突然,手机的铃声将她惊醒,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橙星林默。”
“林小姐,你好,我是柏雨泽的妈妈,我们见过面的。雨泽有些事,可以麻烦你过来看看他吗?”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小心翼翼地请求,生怕她不愿意。
林默心一惊,马上想到的是不是柏雨泽的腿又出了什么事,于是快速答应下来,跟一同坐在车里候场的柳云逸打了声招呼,叫了部出租车向柏雨泽家里赶去。
到了柏家,柏雨泽的家人竟然都在,看来事情十分严重。柏雨泽的爸爸坐在沙发上沉默,妈妈的情绪还算稳定,但一看到林默,声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从柏雨泽妈妈的叙述中,她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柏雨泽今天跟很好的朋友兼同学一同去学校打球,打完球还约好一起吃饭唱卡拉OK。进入演艺圈以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跟好朋友玩闹,柏雨泽很开心。可这样的好心情,因为一场车祸而终结。
有两个朋友先他一步坐车离开,而他和另外的朋友迟了一点儿才走,两部车出发相差的时间不过短短的十分钟。可就因为这十分钟,先走的两个朋友遇到重大车祸,送到医院时已经离开人世。
柏雨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从医院回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林默敲了敲他房间的门,仔细听了下,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可怕。她凑近门轻声说:“雨泽,是我,我想跟你谈谈。”
没有得到回应,房间里还是一片安静,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她很耐心地继续敲,最后索性背靠着门坐在地板上。她的手轻轻地拍一下门,就对里面说一句话,仿佛在跟里面的人打暗号。
她说:“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会很难过,但是希望你能发泄出来。”
她说:“你家人都很担心你,他们不会介意你发脾气,摔东西,只要你出来跟他们说一声你很好,这样就足够了。”
她说:“从来没有完美的人生,人生中经常会遇见这种不可预料的事情,但是活着的人一定要勇敢,勇敢地快乐地继续生活下去。”
她眼中掉出一滴泪,自嘲地笑了笑,她有什么资格安慰别人,她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连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做到。
柏雨泽的妈妈找错人了,她并不是个安慰柏雨泽的合适人选,甚至可以说谁都合适,就她不行。
毫无预料地,门开了。
柏雨泽的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身上还穿着运动装没有换下。他是个很在意仪表的人,但现在的状态简直是糟透了。
他一把拉起林默,没有跟家人说一句话就拉着林默离开了家,快得连林默想跟他的家人打声招呼都来不及。
可在临出门前,林默看到柏雨泽的妈妈如释重负的表情。
一直走,一直走。柏雨泽拉着她的手,并不跟她交流,只是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林默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她也不想知道。也许他只是想找个人陪他一起这样走下去,直到可以将盘踞在心头的阴霾释放出来。她曾经就是这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停地忙碌,不停地走来走去,呼吸只是一种习惯动作,而体内的灵魂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热闹的街市逐渐被他们抛在身后,沿路的风景被翠绿的色彩覆盖。他们走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偶尔会有一两辆车从身边飞驰而过。
这是一片墓地吗?
林默不知道柏雨泽带她来墓地干什么,按理说他朋友才刚离去,不可能马上下葬的。
可站在一块墓碑前,林默猜到了答案。
这是一个关于尾戒的故事,她略有所闻。她看着身边这个无措的大男孩,心里一阵难过。
命运接二连三地在他面前安排这样的惨剧,而且每一个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过就是个大男孩,生活中应该充满了灿烂的阳光,而不是这样灰暗的过往。
柏雨泽慢慢蹲下来,蹲在墓碑前,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固执地不让它们掉落下来。
“这就是现实。”林默不想再说那些连她都听不进去的话,她能感觉到他们此刻拥有相同的心情。
这就是现实,他们抵挡不住强大的命运,所以只能选择承受。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领悟这个道理,她的坚强其实就来自这样的领悟。
承受现实,然后不管什么原因,继续活下去。
突然,柏雨泽伸手猛地拉了她一下,她没有防备,竟跌坐在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柏雨泽已经死死地抱住了她。
她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抵不过柏雨泽,而她感觉到柏雨泽的身体正抑制不住地颤抖时,她放弃了挣扎。
她只跟一个男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拥抱,那种几乎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竟是那么的怀念。
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柏雨泽撕心裂肺地哭泣。他会这样哭是件好事情,痛苦会随着泪水排出体外,然后就能很快地恢复过来。
慢慢地,哭声小了,天也完全黑了下来。他们两个谁都没觉得害怕,依旧坐在那块墓碑前,沉默不语。
林默轻轻地推开柏雨泽,扶他靠在一边,然后动手将墓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当借着月光看到那个年迈老人的脸时,她停了一下。那么和善带着微笑的老人,最终只是这墓碑上小小的一张照片,永远的归宿。
那是将柏雨泽从小带到大的奶奶,是柏雨泽右手上那只尾戒的主人,是柏雨泽最爱最爱的亲人。可惜,她没有看到孙儿的辉煌,便早早地撒手人寰。
“走吗?”她将墓碑整理干净,问靠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柏雨泽,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天很晚了,你不是会害怕的吗?”柏雨泽胆子小,恐高怕鬼,要不是今天的情绪,恐怕片刻都不会待在这里。已经很晚了,他们是走着过来的,要回去还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最主要的是这里手机信号很不好,她尝试过很多次,都打不出电话。他们什么都没说就待到这么晚,柏雨泽的家人会很担心的。
黑暗中闪过一点光亮,林默转头看着柏雨泽的动作。他正将戴在右手上的尾戒摘下来,因为双手的颤抖,始终没能成功。
林默微微一愣。他不是说过永远不摘下来的吗?为什么现在想要这样做?
柏雨泽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大力地将尾戒直接扯了下来,顿时右手小指被毛糙的戒指拉伤,鲜血滴了出来。
他将尾戒放在手心里递给林默,眼眸在黑暗中闪着莹莹的光芒,那是满怀期待的目光。
“这个戒指是奶奶送给我的,我曾经说过,要一直戴着这个戒指,提醒自己要学会珍惜,永远不要有来不及做的事情。现在,当着奶奶的面我把它拿下来,因为我已经找到要珍惜的人。”朋友的离世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他害怕,害怕有些事如果不马上做,有些话不马上说,也许下一秒就不再有机会。所以,他不想再等,等自己说服自己,等纠结了很久的问题找到答案,等确定对方的心意。
人的一生可以很漫长,也可能很短暂,他再也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谓的事情上。他的心已经告诉他该怎么做,他就不能再犹豫下去。
“可不可以让我来爱你?”
林默的脑子轰地一下停止了运作。她死死地盯着那一枚尾戒,不敢相信柏雨泽说出来的话。
他说他爱她?爱上她了吗?真的被章韵说中了。可这怎么可能?他们之间相差6岁,他们的心境相差更长更长的时间。他说爱她,是不是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已?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大的距离,年龄、阅历。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对吗?爱情那么纯粹,不需要掺杂这些偏见在里面,只要彼此相爱,我们可以一同面对。” 他的嗓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林默依旧没有反应,听见他的话,心中一片荒凉。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单纯和幼稚,以为拥有爱情就拥有全世界。可是现实呢?现实并不是这样。沉浸在爱里的人很容易变成鸵鸟,埋在沙堆里专心地过着自以为的美好生活,但人活在世俗中,就不可能摒弃来自外界的压力。如果是受到祝福的爱情,那是幸运的,如果是不受祝福的爱恋,注定会闹得两败俱伤。
她想得太远了,她对他根本就没有爱情。
林默慢慢地蹲下来,拿过柏雨泽手心里的尾戒,她看见他的眼中闪烁着异常兴奋的神情。她从包里拿出纸巾,先小心地帮他的手指止血,再用一块干净的手绢将尾戒包起来递还给他。
“我没有喜欢你,你对于我来说更像是需要照顾的弟弟。”
柏雨泽如星光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他死死地抓住林默递给他的手绢,全身紧绷着,不再说话。
两人终于踏上回去的路途,很幸运,半路遇上一辆空载的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柏雨泽的家门口。
柏雨泽下车,林默叮嘱他要好好休息,他沉默了一会儿,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他将尾戒放入口袋,回过身凑近车窗,故作轻松地小声对林默说:“没关系,当成弟弟也可以。但我不会放弃的。”
他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可看在林默眼里,那个笑容只是故作坚强,眼中还是溢满了忧伤。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低下头。
当出租车开动的那一刹那,她用更小的声音说:“我没有心的,别白费力气了。”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过柏雨泽,林默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与他见面的机会。可Secret虽然分开工作,但上通告还是会合体,这样的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其实,林默只是想让柏雨泽可以冷静一些,她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觉得尴尬,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不管他,正如她说的,她把他当做弟弟,和苏楠一样重要的朋友。
柏雨泽的心情一直不太好,总是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家也不好意思去闹他,毕竟,刚经历生离死别的人一定会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
可柏雨泽比从前坚强了许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伤心而让身边的人担心他,这是他从林默身上感悟到的,再大的困难,只要坚持信念,就有闯过去的一天。
他继续唱歌,继续拍戏,继续学习着娱乐圈内的一切。
他知道林默在躲他,他也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姐弟恋情,特别是林默这样的女孩子,虽然看上去坚强,其实内心十分脆弱,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来依靠。每当看到她那忧郁的眼神,他的心中就会升起一股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可到最后,还是要她来保护自己。所以,他想要学更多的东西,想要快点长大,想要变成能够让她依靠的男人。
可渐渐地,他发现,林默的心里似乎有一个人存在,所以甘愿孤独,把所有的追求者拒之于千里之外。她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不想改变。
就是因为心里有了人,才会这样的吗?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以为只要勇敢地去表白,就能获得优先权,殊不知,已经有人更早地进驻了她的心里。会是谁呢?
他不甘心,谁说迟到一步就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林默和她心里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有结果,否则,为什么自他认识她到现在,她都没有表现过对谁特别的关注,也没看到有人跑过来跟她像偶像剧里那样纠缠不清。既然那个人毫无希望,他就不能放弃,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困难而放弃,那么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也许该有些行动才好。
林默走进公司,发现气氛有些不太一样。同事们看她的眼神暧昧不清,见她走过,聚集在她身后低声细语,她回头,又马上恢复正常。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觉得很奇怪。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她终于知道同事们的异常代表什么意思。只见她的办公桌已经被大捧的花束占满,每束都价值不菲。
同事们在门口起哄,笑问谁那么大手笔,每束花的品种都不一样,有玫瑰、百合、风信子等等,都是花中极品。以前也不是没有爱慕者送花给林默过,但是这样一次性送上那么多还真是第一次。
林默皱了皱眉,翻着花束,想从里面找出卡片,好知道是谁送来这么多麻烦。可惜,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送花的人好像铁了心要做无名氏。
她对这些花向来不感冒,于是叫来前台小妹全部拿走,插在公司里美化环境。
刚刚收拾好办公桌,手机显示收到一条短信。林默拿起手机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短信是柏雨泽发来的,他今天在剧组拍戏,不在公司。他的短信写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所以花店里推荐的我都买了一束,希望你能够喜欢,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这家伙还真是来劲了。
要是一般的追求者,林默都会毫不留情地一口回绝,连朋友都不会继续做下去,可柏雨泽特殊,他们的关系不是说断就断的。面对他那天许下的决心,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
她回了条短信,写道:要是再浪费,姐姐就申请调去跟别的艺人。
是威胁也好,是明确关系也罢,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将思绪拉回放在一天的工作上。
有一道目光隔着玻璃墙自她进办公室就一直追随着她,只不过,她被柏雨泽送的那些花束吓了一跳,没有在意。
柳云逸伸手在江睿眼前挥了挥,打断他那酸溜溜的眼神,叹了口气。
他知道那些花是谁送的,当事人一大早就给他打电话,咨询浪漫的追求秘籍。柏雨泽说得婉转,不肯告诉他对象是谁,他也没在意,但兄弟有了喜欢的人,自己当然要倾囊相授。所以,当他一到公司,看到林默桌上堆满了鲜花,呆住了。真的被他猜中了吗?柏雨泽真的喜欢上林默了。
他想起那次去外地宣传在飞机上提醒江睿的话,心里一寒。天哪,不会搞得他们兄弟相残吧?真是越想越担心。原以为江睿和苏楠真的有机会发展,可江睿只把绯闻当成绯闻,一点深入下去的念头都没有,应该说,江睿的心已经被占满,没有空隙留给别人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江睿,不知道在爱情里,他们两个会不会有人选择退一步。如果两个人都认真起来,那可怎么办啊?他们这个成立还不到两年的团体是不是就要解体,各奔东西了?
“是不是雨泽送的?”
柳云逸还在一边左右为难,没想到江睿倒是直接挑明了。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刚才在楼下你跟我爆了什么料吗?”
哎呀,还真忘了,被这么个巨大真相搅得头脑不清,竟然忘记了刚才和江睿一起上楼时,就很八卦地告诉他柏雨泽要给某女人送花的消息。这回倒好,不想说也没辙了。
“我也刚知道他送花的对象是林默。唉,你……你不会也……也……”也了半天,竟“也”不出什么东西来。
江睿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忍不住又向林默看过去。
“看样子,林默对他没意思。”
柳云逸正喝水压惊,刚入口的水瞬间又被喷了出来。他拼命地咳嗽,狠狠地瞪着江睿,可惜江睿丝毫没有看他,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林默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