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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凤记是一个布料店,也是一个裁缝制衣店,在小镇南边那条热闹的街的尽头。纪氏凤姐的手艺全城皆知,所以小店虽小,虽有些小偏僻,但是每天凤姐还是忙得不亦乐乎。凤姐就是纪唯一的老妈,不服老的老妈,所以她讨厌纪唯一叫她老妈,要么叫妈妈,要么叫凤姐,否则,就假意要拿量衣的软趴趴的皮尺打断她的腿。

这一天,凤姐一直在哼唱着那首“今天是个好日子”的调调,脸上都笑开了花。这也不能怪她,左手边是准女婿在替她招呼客人,右手边是干儿子在端茶倒水,正中央还有那不争气的闺女在给她捏肩捶背的,小日子过得不要太幸福哦。

“凤姐,今天店里够热闹的啊!这位是……”一个胖胖的大婶从门外进来,紧盯着欧阳景那张小白脸不放,星星眼眨得恨不得要把他吃进肚子里。虽然是冲着凤姐在说话,可是眼睛就没离开过欧阳景。

“他是纪唯二,我儿子,哈哈……”凤姐停下手中的活儿,从缝纫机旁站了起来,爽朗地介绍道。谁都知道她想要儿子,可惜肚子里只跑出一个纪唯一,原本以为这个遗憾要带到入土。谁想这个傻闺女就这么给她捡了个儿子,哈哈,老太太听说这儿子愿意姓纪,当场就乐傻了,和纪红军商量着怎么才能赶紧给纪唯二入户籍。

“你和谁生的?都这么大了?什么时候相认的?”这位胖婶真是不会说话,凤姐的脸当场就黑了下来,白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这是我认的干儿子。”

不过好心情是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被破坏掉的,凤姐抬眼看到和良的时候,又是喜上眉梢:“女婿,把柜子二层第三个格的裤子拿给你胖三婶,收钱,送客。”

纪唯一看着凤姐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特别想笑,原本还想提醒她老人家,和良还不是你准女婿呢你就敢这么叫啊?!后来看老妈那一脸扬眉吐气的市井小女人样儿,就作罢了。就让她高兴高兴好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像今天这样过。

自从那天所谓的相亲过后,和良就成了纪家二老认定的女婿人选了,因为和良是近几年来他们的宝贝女儿唯一承认的要交往的男朋友。

当胖婶依依不舍地走出小店之后,凤姐又哼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开始制作新衣服,边哼唱着还不忘让纪唯一和和良出去转转,去集市上买一些晚餐要用到的食材。

“我也去!”欧阳景说着就要冲出去,结果被凤姐一把给抓了回来。“你的伤口还没好利落呢,乖乖在这坐着,一会儿你爸爸就送大补汤来了。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啊……”凤姐看着干儿子那皱起的小眉毛,忍不住啧啧两声,自言自语着,“皱着眉头都这么好看,真不愧是我凤姐的儿子……”

欧阳景不喜欢和良这个人,在长辈面前装得知书达理,看起来特虚伪。纪唯一那个傻女人,跟这个人在一起肯定会吃亏。不管怎么说,现在她也是自己家人,虽然他不爱管闲事,但现在是家人……呃,家人?!欧阳景想到这里,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变得舒缓起来。

来小镇也有十几天了,纪红军和凤姐在最开始的几天,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欧阳景,尤其是当他们听说欧阳景要留下来给他们当儿子,还叫纪唯二的时候,愣了半晌,然后激动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接下来,更是不管不顾地,所有好东西大补的东西不间断地送到欧阳景面前,直到今天,欧阳景能够下床行动自如,才又回来开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欧阳景不曾也不敢去想象的。这个家不是很大,却很温暖;这个家不太富裕,却很满足;有个整天笑呵呵的老爸,有个可爱不服老的老妈,有个谎话制造机的“姐姐”……想到这个“姐姐”的时候,欧阳景很是咬牙切齿了一番,她还真是一个伟大的编剧,她不去写剧本都对不起她编故事的水平。再说了,他明明比她还要大上几个月,她却姐姐长姐姐短的,弄得他不认都不行。

“爸,妈,他刚刚已经醒了,不过好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吧,也许是个孤儿吧,刚刚我问他什么,他都瞪着无辜的眼睛什么都回答不出来。所以,我叫他纪唯二。”某天午后,纪唯一这样向她的爸爸妈妈介绍着欧阳景。

“呃,怎么跟电视剧似的,怪可怜的,那他以后有什么打算?”凤姐的同情心一直很泛滥,再说他还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可能会长期住下来吧,你们就认他当干儿子吧。”纪唯一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让欧阳景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谁同意改名字了?谁失忆了?谁要给你家当儿子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经过他同意了吗?

可是重伤在身的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只见纪红军和凤姐两个激动得直接冲了出去,杀鸡宰鸭的,把这个当成天大的喜事来庆祝。这一家子人,有没有去考虑这样做的后果?

欧阳景有些哭笑不得,但不得不面临这个选择:要么继续逃亡,要么就在这个小镇安静地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其实后者,好像也不赖……也许这一次,那些人找不到这里呢……

“唯二,今天想吃什么?老妈裁完这件衣服就给你回家做去。”凤姐不让纪唯一叫她老妈,但却对纪唯二没有任何限制和要求,简直宠溺到极点。纪唯一抗议了好几次,现在这情况好像纪唯二是她亲生的,纪唯一是她认的干女儿一样。

“老妈,谢谢您。”欧阳景的沉思被凤姐一句温暖的家常话给拉回了现实,特别自然地叫了一声“老妈”。前几天他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在对这家人越发熟悉之后,渐渐也就放开了心结。

凤姐听到欧阳景这句话后,放下了手中裁布的剪刀,走到他坐的长椅旁坐下,拨了拨他额前挡眼的头发,郑重地说道:“我知道很多事并不像唯一说的那样,很多事你也可能不愿意去提及,但是,你只要记得,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委屈或被谁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和你爸,我们绝对会替你讨回公道。从你叫我一声妈开始,我就已经把你当成亲儿子,你明白吗?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谢谢或对不起这样的字眼,我宁可你像唯一那样用谎话来骗骗我们哄哄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您……难道您和老爸都知道纪唯一在说谎?”欧阳景震惊了,他原本以为纪红军和凤姐是因为相信了女儿的话才会如此对待他。可现在,明明知道一切都是谎言,他们还是把自己当成亲儿子一样宠溺,这是为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是我亲生的,她撅个屁股我都知道她要放什么屁。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来自哪里,我相信我不会看走眼的。而你,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对不对?至少从开始到现在,你都还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小孩,对不对?”

欧阳景愣愣地看着凤姐,她那个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和之前的老小孩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这段话,他打死也不相信这是凤姐说的。

“看什么看,老妈的脸蛋可是没有被岁月修理过,皮肤年轻得让你挑不出一条皱纹来!”是了,现在才是真正的凤姐,欧阳景嘴角慢慢上扬,最后开怀大笑。“老妈,这样才对嘛!哈哈,没事别装什么高深!我的小心脏差点被你吓停了!”

“臭小子,你也知道啊?!你以后也别在老娘面前装什么深沉,再说那样的话,我就用同样的话吓死你!”凤姐一边说一边拎着欧阳景的耳朵,就像小时候教训纪唯一一样。

“不会了不会了,我一定去找唯一同学探讨说谎的奥秘,我要拜她为师,以后专门用来哄您和老爸高兴。我今天才见识到,原来还有人喜欢谎话啊?哈哈……”

“有时候谎话比真话更真。好好跟她学,她可是深得我的真传。只要别撒那种对不起良心的谎就成了。快快,现在就说,老妈最漂亮,老妈最年轻。”

“……呃,我需要适应一下。”

“臭小子……”

纪唯一和和良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凤姐和欧阳景打成了一团,凤姐拎着欧阳景的耳朵,欧阳景捏着凤姐的脸蛋,一老一小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尤其是欧阳景,脸上阳光灿烂般的笑脸,让纪唯一恍惚了一下。

这家伙,竟然会笑啊?!还笑得这么灿烂!而这个笑容竟然让她觉得特别熟悉,仿佛很多年前经常看到的那般。那个人,曾经说过,只对他一个人笑的,两个冰激凌才能换来他一个笑脸的。那是多少年的事情了?记不清了,记忆有些模糊了……

“喂,纪唯二,你竟然敢调戏我老妈!”纪唯一很不爽,超级不爽,因为……没有因为,就是莫明的不爽,被人抢了老妈的不爽。

“臭丫头,怎么说话呢?明明是你老妈我在和我儿子促进感情。错了,谁允许你喊我老妈了,叫凤姐!叫姐听见没?你老妈我可年轻着呢!”凤姐说完,就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给她儿子做大餐去,纪唯一的一声“老妈”并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纪唯一咬牙切齿地把买来的菜扔到了桌子上,看着一脸得逞样儿的欧阳景,特有冲动把他拎出去暴揍一顿。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当初脑袋被驴踢了啊,把他留在了家里,还把自己的老爸老妈分给了他。那家伙,现在俨然已经威胁到了她在家中的地位,自己的老妈他可以叫老妈,自己却只能叫姐。尤其是此刻,那家伙还一个劲儿地冲她龇着白牙傻乐。

“纪唯二,你再笑,我就把你那两排白牙给敲了!”纪唯一说完这句话只不过是想站起来出去透透气,结果只见她的屁股刚离开凳子,欧阳景就跑到了凤姐面前,一脸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儿:“老妈,姐她欺负我!您说过要替我讨公道的。”

幼稚。纪唯一瞪了他一眼,原本想出去的,但现在他既然说被她欺负,那她不落实了这罪名,岂不是太冤枉了。

欧阳景冷不丁地打了一个激灵,那个女人的眼光和嘴角的坏笑,都在向他示警。“纪……纪唯一,你想干吗?”

“咦,现在不是姐姐吗?来来,姐姐陪你玩,你不要打扰老妈了,不然,晚餐就没有着落了。凤姐,我带弟弟熟悉一下小镇的环境,晚餐让和良帮您!”说着,也不等别人是否同意,就拎着欧阳景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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