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已经转凉,阳光直直从窗外照进来,已经是中午。
卫君宁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她拧了拧眉心,习惯性地点开邮箱,发现收到一封陌生的邮件,主题是:颜叙的秘密。
她有些奇怪,确信是个陌生的邮箱号,她迟疑着点开,里面都是录音,她随手点开,只听了一个脸色便白了。
录音是颜叙和一个陌生商谈着要怎么让柯家破产!
卫君宁连忙关掉录音,连同邮箱一起关掉,她惊惶地离开电脑,坐到沙发上去,心里的寒气一股一股往上冒,明明是八月份的炎热夏季,她却遍体生寒,如同在冰窖中一样。
颜叙……他竟然做过这样的事!
她想到柯洁的凄惨,柯家家破人亡的结局,不由的难过,竟然一切都是他做的!她怎么都想不到!
卫君宁一个人在书房呆了许久,陆林兰几次喊她吃饭她都不肯下去,心里慌极了,整个人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她害怕陆林兰进来会发现什么。
她理了理思绪,感觉自己镇定了些才下楼,胡乱吃了饭,找了个借口出门去,离开李家后她下了车,让老张先回去,自己坐上出租车,然后打电话给颜叙。
颜叙在云水别墅,她直接让司机载她过去。
“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她脸色很不好,颜叙有些担忧,卫君宁四下看了看,拉他进屋,然后到书房去打开他的电脑,登录自己的邮箱。
还是那段录音,别的卫君宁也不想再点开,不想再多痛几分。
颜叙脸色变了几变,关上录音沉默不语,卫君宁咬着嘴唇,眼泪掉下来,“颜叙,你疯了吗?”
“……”
“柯洁死的那么惨,她和你根本没有仇怨。”
颜叙微微低头看她,认真地问:“为什么不装作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她难道不怕他吗?她是傻子吗?不知道他这种危险的人最擅长杀人灭口吗?
“你还说,那个人既然能把录音发给我,明天就能公布到每一处,怎么办?你怎么这么糊涂!”
颜叙笑起来,一颗心涨的满满的,全是温暖与感动,她关心他,对他还像从前一样信任,他果然没有爱错人。
“你还笑!”
卫君宁抬手擦了下眼泪,心慌得不行,他抬手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问:“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杀人灭口了吗?这可是很重要的证据。”
卫君宁愣住,然后又急得红了眼,气他不爱惜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事态严重。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这些录音赶紧删了吧,网上也不安全。”
颜叙按下删除,拉她坐下,卫君宁还在着急,不时地给他主意,一会让他去自首,然后又自己否定,一会让他逃出国去。
颜叙看着她,眸光温柔,握住她的手说:“别急,我有数。”
“真的?”
“真的。”
卫君宁一颗心放了一半回去,眼泪又掉下来,“颜叙,你怎么会变了这么多?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颜叙顿了顿手,然后松开,抬手解开扣子,脱下衬衫,****的上身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竟没有一丝完整的皮肤。
卫君宁捂住嘴,不由的抬手触摸他凹凸不平的肌肤,指尖似乎感到他曾经受过的苦楚,疼痛从那里漫延,汇聚在心脏,很疼很疼。
“这都是……”
颜叙不忍她难过,快速穿好衣服,淡淡地说:“都是颜阳和颜月的杰作,有刀割的,有火烧的,还有生生刮下来的,所以我才这样恨。”
卫君宁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一报一报,颜阳孟蕊落的凄惨下场,也算是报应。
“我从前从没想过要和颜阳争什么,其实我当年的想法很简单,找一份工作,攒钱买一栋小小的房子,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可是孟蕊不放过我,我出国的时候遇到过刺杀,显些死在异国他乡。”
颜叙坐在她身边,也有些悲伤,沉声说道:“君宁,不是我退让别人就放过我,我是颜清升的儿子,流着颜家的血,就注定要和孟蕊不死不休,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忍让?”
“我这身上每一道疤痕都是颜阳兄妹亲手种上,孟蕊授意的,颜清升对我不闻不问,颜阳甚至当着我他的面虐待我,他只当没看到,还有我所谓的妈妈,永远只有让我认错这句话,我想活着,只能狠,不然颜阳的下场就会应在我身上。”
“我只听了柯家的事,你……你还做了什么?”
卫君宁小声问,颜叙愣了一下,感动于她的贴心与包容。
她一定是不想自己厌恶他,所以才只看了一条,她这样的善良,这样的好,一时间他对她的那些不甘与怨恨都化为乌有。
爱到极处是成全,是包容,因她幸福而幸福,他想,他已经爱到了极至。
“别问,君宁,别问,你就当我只做过这一件错事,好吗?”
卫君宁难过,低下头哽咽出声,“我怕你会被抓,颜叙,以后别做这种危险的事,真的,孟蕊已经倒了,以后没人再欺负你,你要好好的。”
“我答应你,以后不再害人,君宁,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是吗?”
他眼中带着些胆怯,卫君宁抬起手,用力点头,笑着说:“颜叙,我们是一辈子朋友,永远都是。”
颜叙笑起来,真好,他做尽恶事,到头来始终有个人心疼她,就算有一天莫名死去,也不会觉得凄凉了。
“君宁,谢谢。”
“傻子……”
颜叙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着湿意。
他从来都是孤单的,只有她能填满他的心,可是她不愿意,他厌恶了孤单一人,迫切地想抓着她。
他想过要李方伟死,付出过行动,结果天不遂人愿,他挑拨过她和李方伟的关系,那时候的他还自私着,想让她陪着,不择手段地想。
现在他想通了,为什么不能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呢?朋友之间温暖不会伤害到她,却又能默默地带给她幸福,看着她幸福。
这就够了……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颜叙头靠在琉璃窗上,似乎在走神。
陆与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焦灼之色,“颜少,郁亮能把录音发给卫君宁,看来郁家是铁了心不让您脱身。”
“郁亮一向手段狠,他有证据握在我手中,不敢轻易要我的命。”
“但是如果他拿卫君宁要胁您……”
“李方伟的哥哥和青石的师雅交情匪浅,杜思寒又和蓝帮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青石和蓝帮不是郁家惹的起的,郁亮不敢,不过你还是要派人保护着,有情况立刻报给我。”
“是。”
“抓到颜月暂时不要伤她性命,找个地方先看管着。”
陆与离开后,颜叙有些疲惫,想上床休息一会,沈娇敲门进来,手里端着刚切好的水果,陪着笑走过来。
“阿叙,我切了你喜欢的芒果,吃一些吧。”
颜叙看了一眼没动手,沈娇小声问:“颜月……抓到了吗?”
“和你有关系吗?”
颜叙对着她总忍不住去怨,他可以心软放过颜月,可以不再为难颜清升,但对着沈娇总是放不下恨意,也许是他对这个人的期待太大,最是难以释怀。
沈娇平时被他嘲讽,只会怯懦的笑,今天竟然露出难过的神色。
“阿叙,我是关心你。”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我很快就要搬出去了。”
沈娇慌了,连忙问:“你要搬到哪里去?”
颜叙没有说话,拿着车钥匙出门去,沈娇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桌子上的芒果,黯然落泪。
市中一区医院;
颜清升的身子一直不好,整日躺在医院里,颜叙去看了他,他躺在病床上,曾经犀利的眼神浑浊迷糊,满头花白的头发,苍老得像七十岁的老人。
他躺在床上,整日整日地后悔,后悔自己的放纵害了颜阳,连带对颜叙都怨恨起来,每次颜叙来他都冷言以对。
颜叙坐在床边,细细地打量着他,他来不过是想看一看,看看一个曾经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男人落势后是怎样的凄模样惨。
“你看,这就是你的报应。”
他低着头轻声说,颜清升手指颤抖着,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话刺到痛处。
“颜阳颜月和我的悲剧是你一手造成的,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让孩子生下来,哪怕你把我送给别人,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恨你。”
“你从来都只把我当成颜阳颜月的玩具,沈娇那么爱你,为了你她不要孩子,不要自己的妈,其实你该爱她的,你们太像了,我现在特别想知道她的报应是什么。”
颜清升心中的悲凉层层叠加,哑着嗓子说:“小叙,颜阳是你找人杀的吗?”
颜叙笑起来,有些悲伤,到如今他还是只关心颜阳,即使那是个死人,他到底也没争过颜阳,可是他也不需要再去争什么了。
“如果是,你要杀了我吗?”
颜清升扭身过去搧了他一巴掌,身子气得直抖,颜叙本来能躲过去,他让自己受着一巴掌,断去二人之间最后一点父子情。
“他是你哥哥!你怎么忍心杀他!”
颜清升眼睛血红,扭打撕扯着他的衣领,却因为病弱不一会便没了力气,半趴在床上呼呼地喘气。
“颜清升,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因为颜阳是卓清的孩子,当年你看着我们争的你死我活,从不出手阻止,你明明能拦住孟蕊的野心,偏偏放手不管,颜阳死了,是你应得的报应!”
当年就是这个人,明明可以放他自由,却强行将他带离沈家,将他从天堂扔进地狱,他把他颜叙变成了一颗棋子,一颗报复孟蕊的棋子!
可是他忘记了,棋子不受控制的时候,会扭转整个棋局,所以他输了……
颜叙不愿意看到他的嘴脸,转身离开。
颜清升眼泪落下,慢慢伏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