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川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乌黑的长发高高地束起一个马尾,施着淡淡妆容的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缕缕愁绪,她的唇色很浅,浅的近乎透明,那唇角的笑容,也是若有似无的缥缈。
她很美也很忧郁,如同盛开在幽暗谷底的兰花般。黝黑的眸中有着些许红血丝,尽管如此,仍旧不影响她眼底流转的盈盈光泽,清秀的眉宇轻蹙,她微笑着冲秋川伸出手,音色温婉低柔:
“你好,我是苏曼。”
那只手白皙莹润,指节修长细腻,整理的好看有型的指甲上,涂着淡蓝色的指甲油,秋川愣了愣,本能地握住了那只手。
“你好。”
苏曼的手冰凉,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凉意,与秋川相握间,那股寒意顺着她的四肢血管迅速传达至全身。
这个名字她听过,是从安少轩的口中,不错,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合法的终身伴侣,一瞬间,秋川的心底滑过一抹酸涩。
这时,苏曼松开了她的手,唇边的笑意仍是淡淡的,她看着秋川,笑语道:“怎么样,既然遇见,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秋川怔了下,摇头拒绝:“不好意思,我不喝酒的。”
或许是看出了秋川的淡漠,苏曼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没别的意思,不会喝酒没关系,你看着我喝就行。”
眉头轻皱了下,秋川从苏曼的脸上看出了真诚,犹豫了一会儿,她点点头,道:“好。”
“秋川姐?!”
这时,一个清亮磁性的声音从身侧响起,秋川和苏曼同时扭头,只见一身黑皮衣的穆冰正向她们走来,他的怀里抱着一把吉他。
“有朋友?”穆冰疑惑地问秋川,然后又转头礼貌地对苏曼笑笑:“你好。”
“你好。”苏曼同样礼貌的回应。
“小冰,麻烦帮我们开一个包间吧。”秋川说完又紧跟了一句:“要安静点的,我跟苏曼女士有话要说。”
“我知道了。”穆冰点头后转身朝前台走去,秋川和苏曼紧随其后。
“开121包间。”穆冰递给前台小姐一张会员卡后转头对秋川说:“这个包间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环境也好,没有烟味。”
“谢谢。”秋川满意地微笑:“多少钱?”
“不要钱,我请秋川姐和这位苏美女。”穆冰调皮地吐吐舌头,像个可爱的孩子。
“那怎么行?”秋川不悦,坚持道:“赶紧告诉我,多少钱。”
“秋川姐!”穆冰也皱眉:“我第一天上班时你替我解围,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这次就当是我感谢你的好不好?”
“一码归一码。”秋川认真地说,她知道这里消费水平不高,但也不想欠穆冰的人情。
两人坚持间,前台小姐将会员卡和收据单还给了穆冰,顺便说道:“两小时起步,需要加时间可以续费。”
“好,谢谢。”穆冰微笑点头,还没反应过来时,手中的收据单便被人抽走,他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秋川微垂着眸子,目光在那一条条数据上扫过,因为穆冰刷的内部人员的专享卡,所以消费金额按五折算。
“这里挺经济的。”耳边响起低柔的声音,秋川转头去看,只见苏曼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眼底的笑意,勾一勾唇角,她开口回道:“是啊,挺经济。”
将收据单还给穆冰后,秋川低头要去取钱包,可是苏曼却先她一步将一张五十元钱递给了前台小姐,她动作之快,使得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秋川先回过神,她忙拉住苏曼的胳膊,焦急道:“我来。”
“不用。”苏曼拒绝:“是我邀请你的,钱当然是由我来付。”
“那怎么行?这……”秋川话还没说完,便被苏曼出声制止了:“我请你聊天,你负责听我吐苦水,算是扯平吧。”
“……”秋川一时间没明白苏曼的意思,诧异地看着她,后者眼睛弯弯的,转头将钱放在了前台小姐的手边。
“找您二十。”前台小姐礼貌地开口,双手将钱举到苏曼面前,她点点头,微笑着接过,然后,挽起秋川的胳膊,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找到了属于她们的房间。
这个房间很大,四周都是透明的落地玻璃窗,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有种悬于半空的奇妙感觉,秋川恐高,所以不敢往下望,只得坐在了沙发上,与苏曼面对面。
“两位美女要喝点什么?”年轻英俊的服务生恭敬地问道。
“我要一瓶威士忌加两瓶啤酒。”苏曼看也不看清单,直接开口说道,声音随意,她慵懒地斜依在沙发的扶手上,表情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秋川有点愕然,苏曼给她的感觉是那种恬静内敛的成熟/女人,没想到她居然会喝这么烈的酒,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女士,您要喝点什么?”当服务生询问的目光转向秋川时,她才恍然回神,拿过菜单看了看后,她道:“一杯橙汁,谢谢。”
其实有时候连秋川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奇葩,不是去咖啡厅喝牛奶就是来酒吧点橙汁,反正就是不合群,或许,这些地方跟她真的不搭吧,所以才会显的格格不入。
不过她跟苏曼今天才见面,还算是陌生人,在陌生人面前保持清醒的大脑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然而苏曼似乎并不这么想。
她一杯一杯地灌着酒,就像喝水一样毫无顾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放下杯子,抬头看着秋川,声音沙哑:
“川……”她吐出一个字后犹豫了片刻,才又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秋川点头,她不知道此时的苏曼是否还清醒,但她那双眼睛却是黝黑沉静的,脸上也丝毫没有醉后的晕红。
“川,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喜欢喝酒。”苏曼淡淡地说,她的笑容也是淡淡的,淡淡的仿佛泡沫,一吹就散。
“那你?”秋川不解,一个喝着烈酒的女人居然说她不喜欢喝酒,那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让她如此无节制呢?
把玩这手中精致的雕花高脚杯,苏曼垂眸看着那轻轻摇曳着的橘红色液体,悠悠地开口:“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在少轩的钱包夹层里。”
“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秋川开口道,眼神平和,睫毛微垂。
两个女人沉默地不看彼此却又各怀心事,苏曼再度抿了一口酒后说道:“川,你去过少轩家的,对吗?”
说着话的时候,她抬起头看向了她,秋川咬咬唇,不语。
虽然她早就料到苏曼一定是跟她谈关于安少轩的事情,但真的提起来了,她又有些无法招架。
两个小时的时间对于秋川来说突然变得有些漫长,她双手抱着玻璃杯,不知该如何接苏曼的话。
她跟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她是她的前女友,而她是他的现任妻子,两个人本不该见面的,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遇见,看来,有些缘分真的是想躲也躲不掉呢。
秋川在心里苦笑,同时也有些庆幸,好在她跟苏曼没有像其他情敌见面那样互掐互撕,她们的相遇显得十分平静,甚至可以用友好形容。
这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苏曼太自信还是因为自己早已接受,接受他已婚的事实?因为接受,所以慢慢习惯,习惯没有他的人生,习惯他与另外一个女人同床共枕,白头偕老?
不……不是这样的!
秋川在心底呐喊,反驳,她一点也不习惯,她爱安少轩,爱的深沉而强烈,她不愿意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一点也不愿意。
可是为什么?明明不甘心的自己却一点都不生苏曼的气呢?
为什么呢?
窗外夜色宁静,绚丽缤纷的霓虹灯装点着城市的繁花似锦,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拼凑着家家户户的其乐融融。
这个包间果真如穆冰所说,很安静,安静的听不到外界的一点点声音,正是因为这样的安静,才让秋川感到折磨,煎熬。
“我知道,你去过的。”许久听不到秋川回答的苏曼接着说:”我其实是想告诉你,在安家别墅的阁楼旁边,有一个小房间,那里上着锁,钥匙只有少轩有。”
心头颤了颤,秋川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安家别墅样子的信息,猛然间,她忆起了,在那个很大很大的阁楼旁边,有一扇红木雕花门,门手处是一把金色的锁。
那日,她曾疑惑地问过李管家关于门上锁的事情,得到的回答是:“这是少爷的密室,没有人进去过,不被允许的。”
因为好奇,秋川抬起头来问道:“那门为何要上锁呢?是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很重要的东西。”苏曼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心头骤然间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般疼痛,她唇边有笑,可那笑容却没有直达眼底:“我想是吧,因为哪里有少轩很重要很重要的回忆,很重要。”
她木然地说着,又是一口酒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