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阴沉，一丝丝亮光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天色昏暗得吓人。
老夫人睁开了惺忪的眼，望了一眼窗外的天，唤道：“添香。”
李妈妈听见声音，从门外推门进来，关上门之后，走到老夫人床边，把架在一旁的披风取了来，扶着老夫人坐起，披上风衣。
“怎么今天是你啊？添香呢？”
平日里虽然李妈妈跟老夫人跟得紧，但照顾老夫人饮食起居这种细活还是添香负责的，除非有什么事儿吩咐添香离开才让李妈妈顶上。今儿也如往日一般，唤了添香，走进来伺候的却是李妈妈。
“老夫人，昨晚出事儿了。”李妈妈这才发了话，“昨儿二少爷把采莲逼死了，这会儿二小姐还在门外跪着呢。”
“快速速与我更衣。”
老夫人匆匆换了衣服，披上了外套，穿戴整齐之后，头发也没怎么梳便火急火燎地打开了房门。
云温婉还在那儿跪着呢。
她跪坐在漫天雪地里，低着头，身上铺满了一层白雪，几乎要与雪地融为一体。若不是她就跪在房门口，老夫人可能还看不见她。
老夫人缓缓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抚摸上她的脸庞。这时她才慢慢抬起头，整张脸满是泪痕，脸上似乎还冻成了一层冰渣。
“外祖母……”云温婉哽咽着，“是不是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
比如采莲的死，即使她重生了，却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那么她重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想要扶起云温婉，却发现她的双脚已经在雪地上跪麻了，别说站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没有知觉了。李妈妈招呼旁边两个丫鬟也过来帮忙，这才慢慢把云温婉扶起来，李妈妈蹲下帮云温婉暖了暖膝盖，活动了许多，这才好了一些。
扶云温婉进屋后，李妈妈拿了个汤婆子放在云温婉手里，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回暖过来，情绪才慢慢稳定了些。
昨晚上采莲撞死之后，闻声过来的王氏看见这状况，对采莲骂骂咧咧骂了几句，吩咐刘妈妈将采莲的尸体清干净，还说过年过节的见了血晦气之类的话，便吩咐下人们把采莲的尸体用袋子装起来，扔到了乱葬岗。
对于那个罪该万死的云旭弘，却什么事儿也没有。
她早就看明白，不止这个相府，包括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只有有权、有钱，便有了一切。正如上一世，把南宫翎送上巅峰之后，即使南宫翎有多残忍，都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他是错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采莲虽是她府里的丫鬟，可也是相府的丫鬟，不管云旭弘想要采莲什么，都是情理之中的。只是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还是有些可惜的。
接过李妈妈递过来的念珠，放在手里，静思了许久，算是为采莲哀悼了吧。半晌，才睁开眼，看见坐在对面的云温婉在旁边伺候着，似乎已经想开了。
“你这丫头，想开了就好哇！”老夫人本就是个久经沙场、见过世面的人，死了一个采莲，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就是怕云温婉也想不开，现在看云温婉面色已经好了许多，便放下了心。
云温婉柔柔地笑着，点了点头。采莲的死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如果她一蹶不振，便会重蹈前世的覆辙，让更多人丧命。
老夫人这才吩咐李妈妈前去看望添香。
见李妈妈出去之后，老夫人才向云温婉招了招手，云温婉见状便顺势附身，柔柔地贴近了老夫人的身侧，却听老夫人小声地说道：“善恶终有报。”
云温婉诧异地看着这个老人。
这个老人看起来，事事波澜不惊，但是她的隐忍和胸怀，却是超乎常人的。她虽整日困在这长寿院，却知道得似乎比外面的人更多。
云温婉陪着老夫人，直到老夫人晚上入睡，才从长寿院出来。
闲来无事，便想着到处逛逛。
夜晚冷冷清清的，显得十分诡异，她抬起头，天上的星星若隐若现，高得她摸不着。
良久，她才收回目光，慢慢向碧玉院走去，经过花园时，却发现一个人影从她不远处闪过，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她下意识地躲了起来，静悄悄地看着那个人影。
那个人影……好像是那个小学徒秋易……
她跟着秋易，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金玉院，却见秋易到金玉院之后，熟门熟路地从偏门走了进去，径直便走到了一间房间门口。
她躲到旁边的柱子后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秋易，甚至都不敢眨一下。
只见秋易到了房门口，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敲了敲房门。房间里的王氏听见声音，便走出来开门，见是秋易，便慌慌张张地让他进门。
两个人在里面说什么，云温婉听不清，本来想靠近，却正好见着一个巡逻的丫鬟提着灯笼，四处张望，警惕着周围的一切，慢慢地从这间房子前走过。
金玉院是整个相府下人最多的地方，王氏又是相府的女主人，这个屋子自然时时刻刻被人盯着，想要靠近听到些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现在，她可以确定，秋易是王氏的人了。
她掐着指甲，不甘心地望了那间屋子一眼，纸窗上倒映出王氏和秋易两个人的剪影来，她一跺脚，只好就这么作罢。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藏在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云温婉，盯着那个屋子的动态。见云温婉走了，那人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攥着的白衣，准备着他的报复。
云温婉不知道的是，今晚的金玉院，将会不宁静。
而云温婉就这么径直地回到了碧玉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累得瘫倒在床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甚至有个人在她的房门口大叫：
“云温婉——滚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