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离的视线有些奇怪，顾衣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后知后觉自己的衣衫不整，慌忙的准备将挂在床边的外衣给披上。
动作太快，李离想拦住却也来不及了，一双玉足，直接踩碎到李离与那蒙面人打斗的瓷器上去了，慌乱之中，膝盖撞到了凳子上。红木的凳子，，顾衣“嘶”了一声，捂着膝盖眼泪都快出来了。
里面这番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间的坠儿，便听见坠儿迷迷糊糊的声音问道：“小姐，怎么了？”
听见坠儿的声音，顾衣的第一个想法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好那蒙面人的目标是她，没有对她的丫鬟下手，而后连忙紧张道：“没，没什么，方才做噩梦了。”
“小姐，奴婢将药丸拿给你吧。”坠儿这下子清醒了些，倒也没多想。
这些时日，顾衣经常做噩梦，前些时日请了大夫开了些凝神的药丸。
她已经听见坠儿细细碎碎的穿衣服的声音，若是此刻坠儿推门进来，必看见房中一片狼藉她衣衫不整，李离还在她的房间内……
顾衣打了个寒战，连忙扬声道：“不……不用了，你睡吧，我自己拿便可了。”
坠儿依旧有些担忧，“明日还要早起呢，晚间不要折腾了。”顾衣忍痛说了叮嘱了几句，坠儿便也没坚持进来。
顾衣此时十分庆幸今晚是坠儿，而并非是难糊弄的远书。
听见坠儿在门口顿住的脚步声，顾衣方才松了口气，膝盖和脚心都是一阵钻心的痛，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却见李离脸色沉沉，将她一个横抱抱起……
二人许久没有这般亲密过了，顾衣不习惯，有些挣扎。李离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道：“再动下去，可就把外面的人都惊动进来了。”
方才李离与那黑衣人的打斗声，已经惊动了顾家的侍卫，正在搜罗刺客呢。
顾衣被的咽了咽，却也没再说什么了，见她这般乖巧，李离冷笑：“就这般怕被人看见？”
顾衣觉得，李离火大到莫名。
李离将顾衣放在床边，从袖子掏出了一颗夜明珠照明。那夜明珠有鸽蛋大小，散发着莹莹光晕，能照的清周围半丈内的东西，光芒不刺眼，圆润可爱。
借着那夜明珠的光晕，李离看清楚了顾衣脚上的伤口。那一双玉足小巧精致，还没有他手掌大小，没有一点老茧，握在手中，不堪盈盈，是以，掌心被划伤的伤口，也显得那般的狰狞可怖了，却又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妖冶的美丽，手中不由得加重了力气……
顾衣疼的“嘶”了一声，恰好见到，那人屈膝半跪在地上，认真的捧着她的脚，检查她的伤口。从来都是以一种仰视的姿态看着他的，何曾见过他这般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下意识的缩回。
那人眉目淡淡，“别动……”那样子，是想要为她处理伤口。
顾衣郝然，努力忽略心中的异样：“我自己来……”
李离挑眉，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确定？”
伤口在脚掌心，确实无法处理……
“那让我的丫鬟来吧。”顾衣缩了缩脖子道。
李离依旧很淡定：“你如何跟她们解释？”
顾衣……
总不能说，半夜有刺客想杀她，被李离救了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顾衣瞪大了眼睛，约是最近没睡好的缘故，反应都十分迟缓。
李离无语了片刻，十分敷衍道：“怕你有危险。”
“伤药在哪里？”李离换了个话题问道。
虽然并非是习武之人，但是端居中，顾衣还是备了些伤药有备无患的。
顾衣瞪了李离一眼，十分不情愿的指了指梳妆台上的小箱子。
端居的闺房，李离倒是来了不少次了，却是第一次这般细细打量。
梳妆台，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成的，上面雕刻着海棠的图案，做工精细。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有紫檀木的、有红木的，做工新奇，一看便就知道是小姑娘用的，在吃穿用度方面，她一向讲究。
李离好奇的随手拉开一看，里面放着长短不一的簪子，整整齐齐的放着；另一个刻着葡萄的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块碧玉玉佩，上面雕刻着紫藤花的图案……
“李离！”听见顾衣愤然的声音，李离摸了摸鼻子，将梳妆台第二格拉开，过见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几十个颜色不一的瓶子。
“那白瓷瓶子中装的就是金疮药，其它的瓶子可别碰，有的是穿肠毒药，中毒了我可没解药。”顾衣阴测测的声音传来，不难听出里面警告之意。
李离无声失笑，将那暗格给关上，恰好看见放在边上的木盒。
檀木的盒子，上面雕刻着奇怪的纹路，那是……当时周后借李宸煜之名，送给顾衣的，他一时负气，当真给了顾衣！
脸上的笑意倏忽之间凝住，脸上闪过了一丝可怕的阴沉。
待给顾衣上药的时候，他依旧与她浅笑低语，脸上看不出一丝痕迹。
“李离，你轻点……”
许是这一世养的太娇气了，一点痛都受不了，李离方才将那伤口中的碎片挑掉，她一双凤眸中已经满溢泪水，求饶道。
李离喉头一紧，紧绷着嘴角，看了可怜兮兮的某人一眼，粗声道：“娇气。”
手中的动作，却是不自觉的放轻了。
伤口扎的深，清理起来要废一番功夫，顾衣与李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然叫声太凄惨，会惊醒外面的坠儿。
“那个人，就是阎君？”顾衣问道。
李离手中的动作没停，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为什么要杀我？”顾衣想到两次被追杀的经历，任凭是谁都不会太愉快，更何况这次他直接到了她房中，若非是她惊醒的早，若非是恰好李离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待李离回答，顾衣复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本以为是一代枭雄人物，未曾想到，不过是个狗熊，伤不到你，便拿我开刀。”
李离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她。一双凤眼深处，愤怒的同时藏着几分委屈……与他订下亲事，他除了离王妃的身份，什么都不能给她，到底是委屈的。
“以后，我会好好的保护你……”这样的保证，似乎在她的面前那般的苍白无力。
他从未失信给过任何一个人，独独对于她，许下承诺，从未实现。
看出了顾衣眼底的讥诮笑意，李离心中万分苦涩，芷汐苑中一事，在二人心中已存芥蒂，无法消磨。
“那个人，夜探顾家，并不见得是对你不利。”李离为了她心安，沉默了会儿还是说道。
他的功夫，仅仅在他之下，若是真的想要伤顾衣，万万是不会被她察觉的。那么，他夜探顾家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此处，李离眼中闪过了一丝凛然。
顾衣抿了抿嘴，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对李离的话，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气氛又渐渐的冷了下来。
“这些时日经常睡不好吗？”
很多时候，二人相处多是顾衣找话题聊。
似乎只要有顾衣在，二人就没有冷场的时候。这样清冷到漫不经心的顾衣，李离不习惯。
顾衣挑了挑眉，淡淡道：“已经习惯了。”
如同那一年，手染鲜血，夜夜梦魇，不得安宁。
语气淡淡，又似是恢复到了之前与他决绝的时候。明明傍晚的时候还好好的，在那个女人来之前，还好好的。
李离心中明了，轻叹了一声，道：“今日到离王府的那个女人，是她生前的挚友。”
他的坦白，是在顾衣的意料之外，顾衣眉头动了动，面上不动声色，做出一幅漠然的样子。
李离无奈，继续道：“今日她会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早在五年前，她们的村庄发生了一场瘟疫。她和她的丈夫孩子，都死于一场瘟疫……”
死去的人，竟然会拿着昔年的信物来找他，难怪卫风那般慌张。
“什么……”
饶是已经知道花蕊夫人与李离的关系，在听见李离的话之后，顾衣顾不得会惊醒坠儿惊叫出声了……
丈夫和女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李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知那人是周青鸾的好友阿娆，却不知她也是景侯神秘的宠姬，芳名远播的花蕊夫人。
出身微芥，却得景侯独宠，二人不顾世俗走在一起，在长安城外，若神仙眷侣……在这样一段传奇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那个出身微芥的传奇女子，与景侯伉俪情深的女子，竟然是有夫有子？
死于瘟疫的女子，景侯的宠姬，这些年一直郁郁寡欢，在那个美丽的女子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隐秘的往事？
顾衣理不出头绪，脑海中乱糟糟的一片……愕然回首，却看见李离捂着鼻子阴测测的看着她……
顾衣……
她方才好像、大概、应该，不小心踢到了李离的脸……
没有哪一次，顾衣比这一刻反应更快了，一脸痛楚的可怜兮兮李离道：“脚疼……”
李离冷笑，踢到了人自己喊脚疼，当真是就她顾衣能做的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