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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慈善鸟

加勒比海上有座小岛,名叫慈善岛。慈善岛上栖息着成千上万只慈善鸟。

慈善鸟很溺爱自己的后代。幼鸟一生下来,慈善鸟就一天到晚在外捕食喂养幼鸟。幼鸟长大了,能飞了,却不想学飞,不想学捕食,仍赖在巢里喊:“饿呀,饿呀。”慈善鸟只有更辛勤地捕食。慈善鸟为喂饱它们,自己舍不得吃。它们“饿呀,饿呀”的叫声让空着肚子的慈善鸟更加忙碌了。因而许多正在捕食的慈善鸟,却一头栽进太平洋,它们是累死的、饿死的。

父母死了,那些不会飞也不会捕食的小慈善鸟仍喊“饿呀,饿呀”,别的慈善鸟就衔食物给它们吃。

慈善岛上的人也像慈善鸟一样极爱自己的子女。子女长大成人了,可他们仍不要子女干活。只待他们老了,做不动了,子女才干活。许多人因劳累过度在壮年就去世了。岛上人的日子过得极苦,仅能混饱肚子。

岛上有个叫蒙弗兰克的人,六岁时父母先后病死了,他成了孤儿。有人在他脖子上系了根黑带子。岛上的人一见脖子上系着黑带子的蒙弗兰克,就知道他是孤儿,因而都给他食物吃。蒙弗兰克走到哪,吃到哪。他想在谁家吃饭就在谁家吃饭,想在谁家睡觉就在谁家睡觉。如哪家不给他吃饭不让他住,那全岛的人都瞧不起那一家人。

蒙弗兰克在小孩中是吃得最好穿得最好睡得最好的,许多小孩都恨自己不是孤儿。

但不安分的蒙弗兰克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天他上了一艘旅游船,船上的人都去了岛上。蒙弗兰克藏在一个厕所内。

船上一个好心的英国人收养了蒙弗兰克。

蒙弗兰克在伦敦上了大学。

但蒙弗兰克的心一直留在慈善岛上。蒙弗兰克想改变慈善岛,想让慈善岛的人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

因而蒙弗兰克大学一毕业,就回到慈善岛。

蒙弗兰克先给岛上的人讲外面的事,讲年轻人不干活而靠父母养活是可耻的,讲年轻人应该对父母孝顺,讲父母溺爱自己已成人的子女是害了子女……蒙弗兰克讲了很多,可岛上的人就是听不进。岛上的人都说:“神鸟也是这样爱自己的子女,难道我们连神鸟都不如?”慈善鸟被岛上的人称做神鸟。人们溺爱自己的子女也是向慈善鸟学的。

蒙弗兰克觉得改变岛上人的思想观念得先改变慈善鸟的生活习惯,得让慈善鸟不再给已长大的慈善鸟捕食,要让它们自己捕食。如它们不捕食,那只有饿死。

想了很久,蒙弗兰克才想到一个办法。蒙弗兰克带着录音机来到海滩上的灌木丛中,慈善鸟的巢就筑在灌木丛里。巢中的成千上万只已长大的慈善鸟不停地叫唤“饿呀,饿呀”。蒙弗兰克把小慈善鸟叫饿的声音录下来了。然后走到另一片树林里,开了录音机,把声音开到最大声,又安上扩音器。录音机里小慈善鸟悲哀的喊饿声超过灌木丛里小慈善鸟喊饿的声音。因而成千上万只慈善鸟把嘴里的鱼虾、蛤蜊、海蟹全往树林里扔。

慈善鸟一直往树林里投了几天食物。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鱼虾、蛤蜊与海蟹。

巢里的小慈善鸟饿得难受,只有学着飞,学着捕食。

巢里再没有一只喊饿的慈善鸟。

蒙弗兰克也关了录音机。慈善鸟再不要为小慈善鸟捕食了。蒙弗兰克对岛上的人说:“神鸟的生活习惯不是改变了吗?我们人呢?不同样可以改变?我们年轻人有力气,应该干活,应该让自己的父母享福……”蒙弗兰克正说得起劲时,一块石头飞来,砸着了蒙弗兰克的后脑,血涌了出来。

晚上,蒙弗兰克被人杀了。躺在床上的蒙弗兰克身上被人刺了十几刀,血浸透了身下的床单。

第二年春天,慈善鸟又到了繁殖季节。两个月后,幼鸟长大了,仍赖在窝中喊饿,慈善鸟又一天到晚给它们捕食。先是一个老人在树林里学着小慈善鸟的叫声“饿呀饿呀”,后来又一个老人来了,三个,四个,几十个老人来了。他们学慈善鸟喊饿声学得极像,叫得悲悲切切的。无数的慈善鸟飞来投扔食物……

第三年,巢中的慈善鸟长大后,慈善鸟没再给小慈善鸟喂食。饿得难受的小慈善鸟只有学着飞,学着捕食。

……

再后来,岛上的中心广场上耸起一尊蒙弗兰克的铜像。

《慈善鸟》获2008年第六届全国小小说年度评选一等奖。这篇小说假借加勒比海上一座叫慈善岛的慈善鸟终生哺子的习俗为载体,强烈抨击了现实生活中的“啃老”现象。只有有想法的作家才能写出让人有所思想的作品,这篇作品以尖锐的穿透力逼迫读者面对国民性情中的惰性以及劣根性,这种让人惊悸的诘责,显示了作者人道主义的另一种关怀,是对生活处境的深刻洞察。这种洞察不是生硬的批判,道德式的说教,而是在小说情节的演绎中自动生发的。慈善鸟是虚构的表象,而真相就在生活里,或者说,在作家手中笔的挖掘中。(常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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