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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冬季的日日夜夜

第一场雪降落啦,天冷得刺骨。每天早晨,爸带着他的枪和捕兽机,在大森林里待上一整天。爸在溪边安放了一些小号的捕兽机,用来捕捉麝鼠和貂,树林里安放的是中等大小的捕兽机,用来捕捉狐狸和狼。爸还装上了一些大捕兽机,希望在熊都躲进洞穴里过冬以前能捕到一头大胖熊。

一天早上,爸回来后套上马、驾着雪橇又匆匆离开了。原来他射到了一头熊!罗兰和玛丽蹦蹦跳跳地拍着手,她们太高兴啦!玛丽嚷道:

“我要吃熊腿!我要吃熊腿!”

玛丽还不知道熊的腿有多大呢。

爸回来的时候,马车上载着一头熊和一头猪。那天早上,他正带着一个大捕兽机,肩上挂着枪在森林里走着,在他绕过一棵白雪覆盖的大松树时,突然发现那头熊就在松树后面。

那头熊刚刚杀死了那头猪,正准备把它抓起来吃掉。爸说,那头熊两条后腿直立着,两只前爪像手一样抱着那头猪。

爸开枪打死了那头熊,却不知道猪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所以我只好把猪带回家来做咸肉了。”爸说。

他们的鲜肉够多的了,可以吃很长时间。冬季的白天和夜晚都很寒冷,放在木桶里的猪肉和挂在后门外小木棚里的熊肉都冻得硬硬的,根本不会解冻。

当妈做饭需要用鲜肉的时候,爸就拿斧头砍下一块冰冻的熊肉或猪肉。不过当她需要腊肠丸子或者咸肉、烟熏火腿和鹿肉的时候,她就自己到木棚里或者阁楼上去取。

雪在不停地飘落着,直到在木屋四周高高地堆积起来。早晨,窗户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霜,凝成像树木、花朵和小仙女的美丽图案。

妈说,这是霜精灵在夜里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偷偷跑来画的。罗兰想,霜精灵应该是个全身雪白的人,戴着一顶闪闪发光的白色的尖帽子,穿着一双用柔软的鹿皮做成的白色高筒靴。他的外套是白色的,连指手套也是白色的,背上没有背枪,但手上拿着一些发亮的锋利工具,用来雕刻出那些图案。

罗兰和玛丽得到妈的允许,拿着妈缝补衣服用的顶针,在窗户玻璃的霜上画出些美丽的圆形图案。不过她们绝不会弄坏霜精灵夜里刻出的图案。

她们把嘴凑近窗玻璃,对着它吹气,白霜就融化成一滴滴的水流了下来。于是她们就能看清屋外的雪堆和光秃秃、黑黝黝的大树,那些大树在白雪上投下淡淡的蓝色影子。

罗兰和玛丽帮妈做家务活儿,每天早晨都要把盘子擦干净。玛丽比罗兰擦得多,因为她比罗兰大些,不过罗兰总是很细心地擦她自己用的小杯子和小盘子。

盘子全都擦干净后再摆放好,就该收拾她们睡的装了脚轮的小床了。罗兰和玛丽分别站在小床两边,把床单拉平整,把靠脚那端和两侧的边缘翻折下来压好,再把枕头拍得松松的,放到床头的位置上。然后妈就把小床推回大床下面去。

等这些事儿完成以后,妈就开始做当天该做的活儿了。每一天都有每一天该做的家务事,妈常常说:

“礼拜一洗,

礼拜二熨,

礼拜三补,

礼拜四搅奶油,

礼拜五大清扫,

礼拜六烤面包,

礼拜天休息好。”

在一个礼拜中,罗兰最喜欢的是搅奶油和烤面包的日子。

冬天,奶脂不像夏天那样是黄色的,搅出来的油白白的,不那么好看。妈喜欢餐桌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显得很漂亮,所以在冬天她会给黄油加点儿颜色。

她先把奶脂放进高高的搅拌陶罐里,再把陶罐放到火炉边去烘热,然后洗干净一根长长的橘红色胡萝卜,刮掉皮。接着,她在一口底部有许多小孔的旧平底锅上擦刮那根胡萝卜,锅底的小孔是爸用钉子帮妈打出来的。妈在粗糙的锅底上用力擦刮胡萝卜,让胡萝卜的泥从孔里漏下去,等妈把平底锅拿起来的时候,下面就有一堆柔软多汁的胡萝卜泥了。

她把胡萝卜泥放进火炉上的一口装着牛奶的小平底锅里,等牛奶热了,就把牛奶和胡萝卜泥倒进一只布袋里。她把布袋里的鲜黄色牛奶挤进搅拌罐,罐里的奶脂就被染上了黄色。现在,搅出来的奶油就是黄色的啦。

等到黄色的牛奶被挤出来以后,妈就让罗兰和玛丽把布袋里的胡萝卜渣吃掉。玛丽觉得自己要大些,应该多吃一点儿,而罗兰却说她才该多吃一点儿,因为她要小些。不过妈说她们应该平分才对。胡萝卜的味道真好。

奶脂调好以后,妈用开水把长长的木头搅拌棒烫了烫,放到搅拌罐里去,再把罐子的木盖盖上。木盖中央有个小圆孔,妈把搅拌棒穿过小圆孔,不断地提起来又压下去,提起来又压下去。

妈搅拌了好久时间。有时候妈停下来歇口气,玛丽可以去帮着搅拌一会儿,罗兰可不行,搅拌棒对她来说太重了。

一开始,搅拌罐木盖的小孔周围会溅出稠稠的、光滑的奶油来。经过长时间的搅拌后,溅出的奶油看上去好像要结成小颗粒了。这时候妈就会搅拌得慢一些,搅拌棒上就渐渐开始出现细小的黄油颗粒了。

妈揭开木盖,奶脂中浮着一大团金黄色的黄油块。妈用木勺把那团黄油捞到一只木钵里,在冷水里洗很多遍,同时不停地用木勺翻动它,一直洗到水清了为止。然后她再给那团黄油加点盐。

现在,就到了搅奶油最好玩的时候啦。妈要用模子来压黄油了。木头的黄油模子的活动底部刻了带着两片叶子的草莓图案。妈用一根扁平的木棒把黄油紧紧地压进模子里,让模子里塞得满满的。然后她把模子翻过来倒扣在一个盘子上,再把模子活动底部上的把手用力一推,一块硬硬的、金黄色的小黄油饼就做出来了,上面还印着带叶子的草莓图案呢。

罗兰和玛丽站在妈的左右,屏住呼吸呆呆地看着。妈不停地把黄油放进模子里,带着草莓图案的金黄色小黄油饼就一块接一块地落到盘子上。最后,妈让她们每人喝了一杯美味的新鲜黄油奶。

每个礼拜六妈烤面包的时候,她们每人可以得到一小块生面团,自己做一个小面包。她们也可以得到一点做饼干的生面团,自己来做小甜饼。有一次罗兰甚至在自己的小馅饼锅里烘了一个小馅饼呢。

干完一天的活儿以后,妈常常会给她们剪纸娃娃。她用硬硬的白纸剪出纸娃娃来,再用铅笔画出娃娃的脸,接着她又用一些彩色纸片为娃娃剪成衣服、帽子、彩带和花边,这样罗兰和玛丽就可以把纸娃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不过,最快乐的还是晚上,那时候爸回家了。

爸会穿过积雪的森林走进家门,胡须尖上结着细小的冰凌。他会把枪挂到门边的墙上,脱掉毛皮帽子、外衣和连指手套,大声叫道:“我的那口小甜酒在哪儿呢?”

“小甜酒”就是罗兰,因为她是那么小。

他坐在火炉边暖身子的时候,罗兰和玛丽就会跑过去爬到他的腿上坐着。随后爸会再穿上外衣,戴上帽子和手套,到屋外去干些杂活,还会抱许多柴火进来。

有时候,爸会沿着放捕兽机的路线很快走一圈就回家了,因为捕兽机没捕到动物;如果捕到动物要比平时早,那他也会早一些回家,这时候他就有空跟玛丽和罗兰玩了。

他们很喜欢玩一种叫“疯狗”的游戏。爸会用手指把他浓密的褐色头发抓得乱糟糟的,一根根全都竖起来,然后趴在地上吼叫着,追得罗兰和玛丽满屋乱跑,要把她们逼到墙角去,让她们逃不掉。

她们躲得快跑得也快,不过有一次爸把她们逼到火炉后面的木箱跟前。她们没法从爸身边绕过去,也没有别的地方可逃。

爸吼叫得真吓人,他的头发乱成一团,眼光那么凶狠,就像是一只真的疯狗。玛丽吓得简直不敢动弹一下。不过当爸逼近的时候,罗兰尖叫了一声,拼命一跳就爬上了木箱,拖着玛丽从上面翻了过去。

“疯狗”马上就不见了,只有爸站在那儿,蓝眼睛闪闪发光,望着罗兰。

“嗬!”爸对她说,“你不过是一口小甜酒呀,怎么这么厉害啊!你就像一匹法兰西小马那样健壮呢!”

“你可不该把孩子吓成这样,查尔斯。”妈说,“看看她们的眼睛给吓得有多大啊!”

爸看了看她们的眼睛,然后把小提琴拿出来,开始边拉琴边唱歌了:

“美国笨佬进城,

穿的条纹裤子,

他发誓没看见城,

只看见好多房子。”

这一来罗兰和玛丽就把“疯狗”游戏全忘掉了。

“他看见有些大炮,

炮筒粗得像树干,

每次他们想搬动它,

要用两对牛来拖着转。

每次他们开火,

要用一牛角火药,

炮响就像爸开枪,

只是比它响得多。”

爸一边唱一边用脚打拍子,罗兰跟着音乐的节拍拍着手。

“我要唱美国笨佬的歌,——多,

我要唱美国笨佬的歌,

我要唱美国笨佬的歌,——多。

我要唱美国笨佬的歌!”

在积雪和严寒中,小木屋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凉的大森林里,可是屋里却是那么温暖、欢乐和舒适。爸、妈、玛丽、罗兰和小宝宝琳琳住在小木屋里觉得又惬意又快乐,尤其是在夜晚。

夜间,壁炉里火光闪烁,寒冷、黑暗和野兽都被关在了屋外,浑身斑纹的叭喇狗杰克和黑猫苏西躺在壁炉前,对着炉火眨着眼睛。

妈坐在她那把摇椅里,借着桌子上灯盏的光亮缝补衣服。那盏灯的光线亮堂堂的,盛煤油的玻璃罐底放了一些盐,这样可以防止煤油灯爆炸,盐粒中间放了一些红法兰绒的碎片,这样看上去漂亮些。油灯确实很漂亮。

罗兰很喜欢看那盏灯。油灯的玻璃罩干干净净、闪闪发光,罩子里的黄色火焰纹丝不动地燃烧着,玻璃罐里装着清澈的煤油,被那些法兰绒的碎片映得红红的。罗兰也喜欢看壁炉里的火,火焰跳跃着,颜色不停地变幻,一会儿是黄色的和红色的,一会儿又在木头表面燃成绿色,在金黄色和红宝石色的木炭上面摇曳着蓝色的火焰。

这时候,爸就要讲故事了。

罗兰和玛丽央求爸讲个故事的时候,他会把她们抱到膝上坐着,用他脸颊上长长的络腮胡在她们脸上搔痒,弄得她们忍不住大笑起来。爸的蓝眼睛会闪耀出快乐的光芒。

一天晚上,爸望着黑猫苏西在壁炉前伸长了身子,爪子一会儿伸出来,一会儿又收回去。他问道:“你们可知道豹子就是猫?是又大又壮的野猫?”

“不知道。”罗兰说。

“不错,豹子就是猫啊,”爸说,“你只要把苏西想象得比杰克更大,吼叫的声音比杰克更凶就行啦。这样它就完全像只豹子了。”

他让罗兰和玛丽在他膝上坐得更舒服一些,然后说:“我要给你们讲讲爷爷和豹子的故事。”

“是你的爷爷吗?”罗兰问道。

“不,罗兰,是你的爷爷,我的父亲。”

“哦。”罗兰说。她扭动着,往爸的手臂上贴得更紧些。她认识她的爷爷。爷爷住在大森林里离他们家很远的地方,住在一幢大木屋里。

爸开始讲故事了。

爷爷和黑豹的故事

“你们的爷爷有一天到城里去,很晚的时候才动身回家。他骑马穿过大森林时,天已经黑啦,他看不清路,只听见一头豹子在尖叫,心里很害怕,因为他没有带枪。”

“豹子是怎么叫的啊?”罗兰问。

“就像女人那样叫。”爸说,接着他就学豹子尖叫起来,把罗兰和玛丽吓得直发抖。

妈从椅子上跳起来,说:“嗳,查尔斯!”

可是罗兰和玛丽就是喜欢被爸吓成这样。

那匹马背上驮着爷爷,一路狂奔,因为它也被吓坏了。可是马没法摆脱豹子,豹子在黑暗的森林中一直紧紧地追赶。那是一头饥饿的黑豹,它跑得几乎跟马一样快。一会儿,它在路的这边尖叫着,一会儿又在路的另一边尖叫,总是紧跟在后面。

爷爷在马鞍上往前低俯着身子,催马再跑快一点。马也拼尽力气尽量快跑,可是黑豹的尖叫声始终紧跟在后面。

当这头黑豹在树梢之间跳跃的时候,爷爷一眼瞄见了它,它几乎就从他的头顶上飞跃而过。

那是一头巨大的黑豹,它在空中跳跃的时候就像苏西跳起来扑老鼠一样。当然,它比苏西要大好多好多倍。这么大的一头豹子,要是扑到爷爷身上的话,它那巨大的、锐利的爪子和长长的利齿准会要了爷爷的命。

爷爷骑在马背上,就像老鼠躲避猫一样拼命地逃跑。

那头黑豹突然间不再尖叫了,爷爷也看不见它的身影了。可是他明白黑豹还在追赶,正在他身后漆黑的森林中跳跃着。爷爷的马用尽全部力气往前逃。

马终于跑到爷爷的屋子跟前了。爷爷看见黑豹扑了上来。他立刻从马背上跳下来,身子撞到了门上。他冲进门去,转身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黑豹一下子扑到了马背上,正好是爷爷刚才坐着的地方。

马吓得嘶鸣一声,转身往大森林里跑,黑豹骑在它的背上,用利爪撕扯着马背上的皮肤。不过爷爷飞快地从墙上取下枪来,走到窗口,一枪射死了黑豹!

“爷爷说,他要是没带枪,就绝不会再走进大森林啦!”

爸讲故事的时候,罗兰和玛丽吓得全身直哆嗦,把爸靠得紧紧的。坐在爸的膝盖上,有爸强壮的手臂紧抱着,她们觉得挺安全、挺舒适。

她们喜欢待在温暖的炉火前,苏西趴在炉边呼噜地哼着,乖乖狗杰克伸直了身子躺在苏西旁边。当远处传来一声狼的嗥叫,杰克会抬起头来,竖起背上的毛。不过罗兰和玛丽只是静静地听着从黑暗而寒冷的大森林里传来的这孤独的叫声,一点也不会害怕。

在这幢用圆木建造的小小的木屋里,她们觉得温暖而舒服。小木屋外面雪在飘洒着,风在号哭着,因为它们没法钻到小木屋里的炉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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