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船舱之内,并且出手制住庞大胡子的怪客,却是朱天顺。
不过,往日的恶徒,现如今却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孽情花之毒,又叫女人香,无比阴柔。发作初期,最是催情。
随着毒性浸入经脉内脏,它则阴化人的体质,甚至改变人的性情。
若被医仙寻到,配出药来,这世上便没有了女汉子。不过,在这强者为尊的修仙界,怕是销量不会好。
朱天顺在孽情谷附近寻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便一边疗伤,一边解毒。
胸口的剧创,在真力的滋养下,很快结痂。而这情毒,在真力的驱赶之下,都汇到了颤中穴。
虽可以慢慢排出,但毒性却能自己滋生。他终日排毒不懈,最终只是不增不减。
更糟糕的是,若不用真力压制,稍一松懈,情毒便会冲入他的血脉,改变他的性情。
刚才出手制住大胡子,动用了真力,身子一抖,便阴柔地说出了那番话。
大胡子名叫庞博,乃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裨将。但与传说中的修士面对面,却是第一遭。
压住恐惧,大声道,“修士便能肆无忌惮地发出怪味!”随即又一脸无奈,接着说,“那么多人迹罕至之处,你却偏来我们凡人的客船。”
怪味乃是排出体外的毒素的味道。这个味道,四海商会中人,早就在解瑞那里领教过。
至于上了客船,却是无奈之举。朱天顺老奸巨猾,自然知道呆在山洞最为安全。
他料到定会被人大举围剿,不过,他们应该想不到,自己并没有远逃。
只是,再安全,朱天顺也呆不下去了。毒性虽然能够压制,但能改变自己性情的阴气,却令人抓狂。
等胸口的伤势好转,他就毅然踏出山洞。
回到自家洞府,在自己能够吸纳百毒的绵玉床上卧养一段,或许就能除了此毒,散去阴气。
因为要用真力控制毒性,便不能御气。他一路手脚并用,爬出了闵秀山。
远远见到源起镇之后,立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径直来到码头。
好在没等多久,便有客船靠岸。
要了一个豪华套间,进屋后忙立刻排毒。出山这一日奔波,颤中穴里的毒性似乎又增加不少。
朱天顺疾喘一声,又恢复了粗豪之态,“闭嘴!你只有听吩咐的份。再要聒噪,立刻将你撕碎。”
庞博立刻知趣地“哦”了一声。
朱天顺说完,略一思索,也许找人发泄一番,自己的情毒便能渡给别人。这倒可以尝试一下。
森声说道,“你去船上,给我找个女子过来。”说完并不解开庞博的禁制,而是朝窗外随手一抓。
在水面上觅食的一只江鸥便挣扎着飞到了他手上,抖落了一地羽毛。
待庞博看清,又微一用力,便将它化为灰烬。
拍了拍手,然后将庞博的禁制解开。朱天顺身体微微一抖,情毒却是又浸入血脉,“看到这小鸟了吧。人家也不舍得杀你,但你要乖乖听话,为我把事情办妥。”
庞博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忙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路过自家船舱,见几个弟兄喝完酒后,都在床上东倒西歪地酣睡。想了一想,没有惊动他们。
拿上腰刀,独自下到了甲板。
船舷边倒是颇有几个女客倚栏观景。面对大好河山,不时与家人谈笑指点。
庞博站了一阵,猛地抽了自己一掌,又大步走了回去。
站在怪客的房门,庞博大喊道,“你杀了我吧。我也有家小,岂能做这丧尽天良之事!”
朱天顺此时早已又恢复了恶人的面目,冷眼看着庞博,“别人的性命,真的比你的重要?”
庞博却是抱起了头,蹲在地上,“我怎么会不想活,家中还有娇妻幼子等我回去。”片刻,又毅然站起了身体,青松般笔直,“我想活,但我绝不会苟活。你动手吧。”
等了片刻,见怪客没有动作。又放缓语气,推心置腹地说道,“我看你所作所为,都是拼命隐匿身形。定是躲避仇家。若在船上闹将起来,或许就会暴露行藏。”
朱天顺怒极而笑,“你这是在逼我速速灭口。”
庞博忙道,“不是不是。正是为你考虑。留下我,倒是可以给你端茶送水,通风报信。”
“哦?你上船更早,说说船上是否有可疑人物。”
“你这是问对了人。想当年我便是斥候出身,曾深入敌境三千里打探情报,什么样的人都..”见怪客一脸不耐烦,忙止住吹嘘,“船上有几个游学的书生,十来个个贩夫走卒,剩下的都是走亲访友的旅客。”
本来朱天顺选择水路,便是因为轮船行走缓慢。别说大修,就连不会御气的炼气期修士,也极少选择乘坐。
听了庞博的话,心中更为踏实。忽然想到了什么,漠然问道,“午间曾有人在我房子四周巡视,那又是何人?”
庞博曾见何光来过这顶层。但那个少年看起来颇为有趣,便敷衍道,“是个无知的少年,估计是第一次坐船,上来看看新奇。”
“少年?”朱天顺默念道,那道熟悉的气息似乎更为具体。“说说他的模样。”
“五官端正,浓眉大眼。”
“说些具体的。”
庞博想了一想,“他一头短发,颇为凉爽。得着空,我也要剪成他那种发型。”
“原来是他!”朱天顺咬牙说道。
在这个大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每个人的头发都任其生长。何光来到这里之前,乃是寸头。虽然这段时间变长了不少,但依然十分另类。
那天朱天顺却有留意。
他此刻最恨之人就是方华。这少年只是被人指使,但也排在了第二。
难道这少年护送重伤的方华,也恰巧上了此船。
心思恍惚间,身体又是一抖,“快带人家去看看。我也对他好感兴趣的呢。”
庞博疑惑地看着朱天顺,这人莫非是阴阳同体,怎地一会桀骜之态,一会又嗲声嗲气。
朱天顺也察觉到阴气上升,又疾喘一声恢复常态,恶声道,“看什么!还不速速领路。”
..
何光回到自己船舱,见童尘托腮望着窗外。忙把怪客之事放在一边。
他紧闭门窗,似是在藏匿身形,应该不会出来为恶。
轻轻走到她的身后,思索一下,从怀中掏出所有纸符。当下之际,尽力转移她的注意力,才是正解。
“童尘,以后在仙界行走,颇多危险,我来教你使用纸符。”
童尘沉浸在离别之痛中,却未听到何光回来。肩膀微微一颤,这才转过身。“哥哥吓了我一跳。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就是纸符。在手中揉搓便能发出法术。”
“你就是用它们,诛杀了恶人?”童尘满眼崇拜,盯着何光。
何光点头,“正是。不过,主要是我隐了身形,他们没有防备,这才侥幸得手。”
“这些纸符一定极其难得。”
“应该是。但对于我却不算太过珍贵,以后要多少便能画出多少。”
“哥哥太厉害了!”童尘又是激赏的目光。
何光老脸一红,“我说的是以后。因为没有修炼,对真力全无感悟,照猫画虎,威力只是稀松平常。比如这隐身符,别人画的能隐匿一炷香的时间。我用手划出来却分分钟便会现形。”
“那也非常了得。”童尘说的不错。解家金丹修士画出的符,仙界市面上一定是寻不到的。连筑基期修士的符都比较难得。
这些都被解家当作战略物资,严加管制。能在仙坊买到的,多是炼气期水准的纸符。
“来,我教你如何辨认。你看,这写着”火“字的,揉搓便能发出一团烈火。写着”炎“字的,发出则是烈火燎原。”
“这张写着”金“字和这张写着”鑫“字的,也是单个和一片的区别吧?”童尘认真地翻看着纸符。
“不错。法术有单攻和群发之分。单攻威力最强,群发则能打击多人。”
“为什么修士都不静心修炼,总出来打打杀杀?”童尘放下了纸符。
“抢夺修仙资源。”何光说完,见童尘一脸的无奈,又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拜入梵清山应该就会资源充足,这些只是要你防身。”
“希望是这样。”
“你看这个就是隐身符。我觉得它最为实用,只是,现在只剩下了三张。”
两人先是辨认纸符,然后又聊到了梵清山。一阵之后,童尘脸上的凄色便已不见,又燃起了对未来的向往。
何光见状暗暗欣喜,又不住给她讲些趣事。一时间房内有说有笑,气氛轻松。
..
朱天顺此时随着庞博,来到了何光童尘的舱外。
他先是放出真力遍寻舱内,却未发现有修士的灵气波动。
心中略微遗憾,看来方华并不在此,若不趁她重伤下手,这个仇怕是再难相报。
虽然也恨极这个少年,但船程还有两日,倒不急于此刻下手,引起渡轮骚乱。
探查的过于专注,身体微微一抖。转脸看到庞博体态雄壮地站在一侧,满脸的大胡子更添阳刚之气。
不禁嗲声说道,“我现在对别人都没了兴趣,胡子哥哥,咱俩回房间耍一耍吧。”
庞博正仔细注视动静,不知自己把他引来,会不会陷少年于危机之中。
猛地听到朱天顺的诡异话语,菊花一紧,便侧歪了过去。正巧将何光船舱的木门撞开。
何光迅速起身将童尘挡在身后,再抬头观看,大胡子军汉倚在门上。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他身后。
那身影疾喘一声,喝了句,“惹事玩意儿。”抬脚将庞博踢到了几米之外。
何光此时看得分明,这不正是恶人朱天顺?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和动作。揉搓纸符,一团烈火喷薄而出,径直向他射去。
朱天顺自想不到一个凡人少年,竟然施出如此霸道的法术,而且还毫无征兆。
也顾不得压制毒性,运出全身所有真力立刻挡在了身前。
“轰”地一声,随着真气罩的破碎,朱天顺便口吐鲜血,浑身颤抖。
若在往常,这金丹初期威力的一击,他全然不会当成回事。但此刻,他真力难以全聚,所以立刻又伤上加伤。
心中惊骇。还未醒过来神,却见何光又从桌上拿起一把纸符。立刻明白,危险都来自于这些纸符。
再不犹豫,储物戒指中一把金光闪闪的斧子便飞了出来。
呼啸着斩向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