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柳先生在洞中如坐针毡。
待把气息调匀,小心地爬到洞口,却见漫山坡至少有几十个红袍修士,将这里团团围住。
正彷徨无计,一团火球“轰”地砸在洞壁上。四溅的火花,立刻烧去他一截长髯。
六柳立刻连滚带爬,回到洞内。“我杀了两人,他们定是饶不过我。之所以不冲进来,必是在等厉害人物到来。”六柳自言自语道。
外面已是铁桶一般,洞内会不会有出口?想到这,起身往洞内走去,里面似乎十分幽深。
但六柳看着黑黢黢的前路,再想象着里面毛茸茸的小动物,便坚决不敢走下去了。“看来别无他法,还得用遁符。”
刚才之所以不用,一是时空撕裂带来的眩晕,六柳有些承受不了。二来,上次用完之后,这群修士很快追来,让他没有了信心。
他那里知道,若修为相当的话,一下遁出几十里,已是大占上风,这是相当有用的纸符。
不愿坐以待毙,那便只好冒险。六柳再次揉搓了一张遁符。
顷刻间,他又如坠入黑洞般眩晕了起来。待稍一清醒,见眼前还是无边黑洞,
心中大喜。上次只是一瞬,便跑出很远,这次黑洞悠长,怕是一下能遁得远离这群修士。
保持飞的姿势良久,忽然有冰凉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脸上。
六柳觉得不对,忙伸手去摸。石壁光滑,高仅过顶。上面是山体中渗下的一排水珠。
立刻醒悟,遁符这次是真的将自己,传送到了一个黑洞之中。
遁符能开出一条无形的空间隧道,却不会选择终点。六柳向山中遁去,正好被送到石洞之中,而不是巨石之内,也算幸运。
六柳从小就怕黑。而现在所处之地,在山腹极深处,一丝光线都没有。
这时前方又传来山鼠在碎石上跳跃的声音。这种在黑暗中生活的小动物,又更比黑暗可怕十倍。
六柳想也不想,扭头就跑。
山洞颇多曲折,他跌跌撞撞,额头和膝盖满是擦痕和撞伤,却无暇顾及。
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除了有在脚底下来回奔跑的山鼠,又不时在石壁上触到不知名的硬壳虫子,惊得他再不敢用手探路。但这也不行,也不知壁上爬着多少虫子,不时会从领口落入他的衣内,每次都将他吓得浑身乱颤。也不敢用手去抓,只能停下拼命地抖动衣服。
真是一场噩梦,而且还如此的真实而漫长。
他想尽早离开,天却不遂人愿。这样煎熬了一天一夜,就在六柳第六次崩溃之时,他遥遥望到了前方有隐隐的光亮。
好像打了一针鸡血,六柳疲惫不堪的身体立刻亢奋了起来。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没用多久,就来到了一间宽大的石室。
六柳环视一周,立刻如吞下了一个鸡蛋。而且还是带着壳的,立刻双眼圆睁。
自己忙和了一个对时,受尽了无穷惊吓,最后又回到了这个被包围的山洞。
疲惫、伤痛,尤其是来自心底的绝望,让他颓然坐地。
待稍稍恢复一丝体力,他喟然叹道,“修炼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而我更是气运将尽之时,方得踏上仙路。莫非天不容我?”
再过一阵,体力又恢复不少。六柳又对自己说道,“圣人将出,磨难不断。这是不是预示我前途远大?”想到此节,心情又好了起来。“或许这么久过去,洞外的修士都已撤走。”
想到这,又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洞外修士不但没有撤走,反而比昨天更多。尤其是多出几个年长的修士,看风度和周围人等的态度,必是修为和地位更高。
黯然走回山洞深处。“看来离他们总攻的时刻不远了。计将安出?”
六柳还不会神识搬运之术,何光所送的储物袋仍无法打开。唯有的希望,还在这沓纸符之中。
从怀中取出,认真翻看。直到最后,才看到上面写着“隐”字的纸符。
隐,蔽也!
这个也许管用,六柳毫不犹豫地揉搓一张,然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来到洞口。
慢慢站直身子,洞外的修士却都视而不见,继续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六柳大喜,为保险起见,又晃动身体,做出各种不堪的怪样。红袍修士们依然各行其是,没有人看上一眼。
六柳心中欢呼一声,便大摇大摆地往山下走去。又在心中暗骂何光,若是把隐身符放在遁符之上,自己便不会被包围,更不会有黑洞中这不堪回首的一日一夜。
想的太多专注,脚下却踩落了一块山石。随着山石蹦跳着滚下山去,六柳脸也跟着变白。
好在只是有一个修士喊了声,“山石不稳,大家小心。”便没了后文。
六柳抚了一下心脏,忙收起念头。看紧脚下,绕过修士。最终扬长而去。
离开山坡越来越远。又穿过一片茂密的杨树林,前方便隐约有一条土路。
这时有一个身影奔跑着,向六柳所在的方向而来。
六柳忙躲向树后,忽然觉得不对,自己可是隐了身的人。
又大模大样地走了出来。身影渐近,六柳觉得异常熟悉,忙迎过去仔细观看。
何光!竟然是这个小子。难道他割舍不下自己,坐船尾随而来?想到这里,心口一热。
..
来人正是何光,一大早来到南门,三辆马车已在那里相候。
庞博见何光和童尘走来,大着舌头说道,“兄弟,后面这辆马车,是专门给你们准备的。我先睡会,中午陪我喝点。”说完东摇西晃地爬进了当先那辆马车。
看样子,他又狂饮了一夜。
马车虽并不豪华,但有布蓬相罩,又有绵塌相垫,何光与童尘相视一眼,俱都十分满意。
与车夫打了声招呼,便欣然登车。尤其是童尘,见又能与何光单独相处,更是大喜过望。原本还以为,这一路要与几个军汉挤在一起。
她却不知,庞博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了他们,自己却与随从挤在一车。
在南门接受完仔细盘查,车队便沿着土路,一路向东迤逦而去。
大约几十里后,这才折而向西。
何光今天起了个大早,一脸困意。童尘看着他哈欠连连,不禁“噗嗤”一笑,“哥哥,靠在我肩上,再小睡一会吧。”
“不了不了,还是陪你说说话。”
“睡醒了,才能好好陪我。”
“要不我闭会眼,就一小会。”
这一小会,差不多有一个时辰。而且原本微微靠在童尘肩膀上的脑袋,没多久,就枕在了她的腿上。
童尘轻轻将手臂放在他的颈下,去过滤掉道路的颠簸。
注视着这个世上唯一可以安心依赖的人,心中满是恬静平和。
许久之后,大腿开始麻木,但何光睡得香甜,童尘便一动不动。
“停车!停车!”这时前方传来断喝之声。
何光猛地坐起,挺身将童尘护在身后。“什么情况?”他此时还未完全睡醒。听到声音不善,本能地挡在前面。
“我猜又是盘查,没事的哥哥。”
果然,马车慢慢停稳之后,又有人说道,“莫要惊慌,例行检查。”
“出城之时,你们已经底朝天地查过一遍。没必要吧。”庞博这时也已酒醒,有些无奈地说道。
“大有必要。听说恶贼朱天顺,还会遁术。这方圆百里之内都是危险区域。多盘查几次,你们也更安全。”
又一道声音响起,却不知是对庞博还是同伴不耐烦。“那么多废话,都给我下车。”
何光先跳下马车,又打起车帘,将童尘也扶下车厢。
然后对着迎面而来的一个白面无须的修士,好奇地问道,“修仙界叫朱天顺的人很多吗?而且都恶名在外。”
“怎会如此问?”修士目光犀利。
何光如实道,“在几天前,重伤梵清山方华的朱天顺,便被一个大修擒走。”
“不对!朱天顺此刻正被围困在东山的山洞之中。”修士用奇怪地眼神,看向何光。揣测他撒谎的目的。
何光自然也看出了对方的不信任,暗暗后悔自己多嘴。
但此刻若不说清楚,怕是麻烦更大。“我说的是正宗朱天顺。中年模样,眼角有颗带毛的黑痣。对了,他还有个法器乃是斧子。”
修士楞了一下,朱天顺眼角有没有黑痣他不清楚,是否长毛就更一无所知。但他的法器乌金斧,却耳熟能详。
再想想昨日那老者,除了施放了两次威力颇大的法术,便一直疲于奔命。若真是朱天顺,随便放出法器,追逐他的修士便早都人头落地。
此刻便信了何光。
“看来是摆了乌龙?”这白面无须修士,昨日从南门一直追到东山,此刻越想越觉得追错了人。低声疑惑道,“那老头又是何人?”
“朱天顺看起来最多三十许,怎会是老头。”忽然想到了六柳,“老头?”何光已见过不少修士,不管年龄多大,但外观都不显老。
能保持老汉本色的,也唯有他。
“嗯,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昨天在南门杀了程家修士,便隐入山中。”修士随口答道。
脑子却在急转,昨日王总管一到,便把自己一队人支走。这有功了他也有一份。若发现围住的不是朱天顺,这责任定是一股脑推给自己。“都别查了,随我速速去见家主。”
说完御气而去,其他几人也赶紧随上。
何光来到庞博身前,“大哥,你们先慢慢走。我去山中一趟,稍后就去追你们。”
“去山中?什么要紧事?”
“他们刚说的白胡子老头,或许是我家长辈。”
“我随你去!”庞博立刻从地上站起身。
“你还要负责整个车队的安全,我自己就好。”
庞博一想也对,那几箱货物,自己确实不能远离。“那你小心。”随后大喊一声,“原地休息。”
何光又交代童尘安心等候。便寻到进山的小路,飞奔而去。
六柳似乎杀了人,怎么为他解围,只能见机行事。。
正往前赶路,却见六柳从一片树林中逍遥而出。远远看到自己,却紧张地躲在路边树后。
也不知这几日,他受到了多大惊吓。随即,他又一脸得意,大摇大摆地从树后走出。难道是惊吓过度,他失心疯了?
好在,待渐渐走近,他还能认出人。
“何光!是不是想我了。”忽然想到什么,六柳又哈哈大笑,“你别紧张,不是白日见鬼,而是我隐身而已。”
“我早都看到你了。杀了程家修士的人,是不是你?”何光焦急地问道。
“啊!早都看到了?隐身时间好短。”
“问你是不是杀了一个修士?”
“不是啊。”六柳答道。
何光这才放下了心。这里是程家的地盘,程家小镇估计更是被程家牢牢把持。若是杀了修士,怕就没法混了。
“我杀了两个修士。”六柳是个实诚人。
何光大惊失色。想了一想,忙道,“快用隐身符。一会随我躲在马车内,一路不许说话,不许下车。”
“这样会很闷的。”
..
庞博没等多久,何光便安然回来。问他家中长辈的事,他却含糊其辞。
车队又继续上路。
正午时分,又有一群修士把他们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