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故剑之鸣
天宫。日月之芒，交相辉映。
“禀天帝，暮云真仙到。”话音未落。天宫之内突降霜落。
片片霜花在明堂堂的大殿之上飞舞肆扬，将天宫映现的阵阵光华，分崩离析为道道残光。一霎，霜落覆殿，幽芒幻灭。
豁地抽离出一片银色，慢慢拢聚成一轮淡淡的光晕，居然迷离成一片的人影。
“暮云真仙，你这是做什么？”天帝敛起了眉，金光耀身，纵然是一瞥，必然会收了眼，那光太过强烈，以至于望去之时，竟有种焚烧视线之感。
这就是六界之上，普天之下，众生仰慕依赖的天界至高统治者啊。
云杉尘面容清冷，白衣翩然，怀里抱着一个少女，清丽出尘。远远观望的仙侍，一向凛冽的神情中竟抹上了几丝痴然之色，倾世绝尘，落花为霜，此乃天作之合的璧人也。
“天尊，暮云有一事相求。”
“何事？”天帝微微有些愠怒，却还是按捺住了不悦的情愫，佯装闭目，肃然启声道。
“暮云欲收此女为徒。”
万道金光若利刃般戳来，末梢擦出熊熊烈火。
怀中的少女黑发散逸，衣袂飞扬，面容安好。沉睡的她，又知晓什么呢？是千年，还是十年？距离无限延伸，拉长到她沦陷的那个永远也不愿醒来的梦境。
云杉尘周围淡淡的银色光晕聚成强烈的光阵，扬起的流光盘旋在光阵的边缘。他全身沐浴在银华之中，袖口溢满的银气迸射而出，幻化成一片强大的气场。
金光之末的火焰若流星般飞逝在光阵的边缘交合处，散成云气，飘渺在空中。
“大胆！”天帝不知何时已然起身，即使努力想要维持住镇然的样子，却也依然难掩住眉目间的怒火。殿外的仙侍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僵直了身子。这暮云真仙是仙族，天帝应该不会让他们把他拿下吧。
“暮云心意已决。”说着，云杉尘一拂袖，袅袅银气翻腾卷起，随人影一同消散。
“暮云！”天帝震怒。他最容不得，别人视君威为儿戏。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女孩是谁。那暮云竟然欲再渡她成仙！将他置于何处？将天界置于何处！早知如此，当初就应叫那人魂飞魄散，也好斩断了这不该再续的孽缘！更是他的障碍！
天帝不再言语什么。
“用得着这样大发雷霆么？”待所有人离去之后，偌大的大殿之上，除了天帝之外又幽幽传出一个沙哑的男声。
帘后的黑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可勉强地看见，他披着一件黑篷。
“可是那小子实在欺人太甚！”天帝气急败坏地吼道。
“哼，还能得意多久呢？仙族不久以后，不就是你的了么？还计较这些？”男人终于现出全形，却戴了一个黑色面具。
“这些用得着你说么？”天帝的面色冷得可怕。
黑色面具的男人静默了。
天帝，呵，什么天帝，不过是借用了身姿之魔而已。竟也同他这般叫嚣。
“你是谁？”看着周围的情景和人，茗桐清越发不可思议，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能这样同尊上说话？”一个毛头小子呵斥道。
茗桐清的转了转明澈的眸子，又重新打量了这个地方。不，不能说是地方，房间？也不能说是房间。府邸？也不是。
这个空间很大，大到，她感觉人的声音都是从那一头飘过来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很美，真的很美，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是有一种难以道尽的安心。
她没有说话。人间多年的经历告诉她，不会说话最好就别说。她继续打量了一下这四周气势恢宏的阵型，自己被包围在中间，醒来就发现跪在这么个地方，听到周围的人向那高高在上发光的人高呼着什么尊上。
很明显，这大概又是一个什么门派。
那笼罩在淡淡银光之中白衣翩翩之人，背对着她，背对着他们，如玉的声音悠扬地穿越了这流转的银色光华，浮动到他们前：“吾，暮云之族第一百十代位尊云杉尘，以血为盟约，收入第一百十一代姬主为徒，立誓倾尽毕生悉心教导，耗尽功力完成先尊大业。且一生只收姬主一人为徒。”
暮云？凌霜剑？
刹那，凌霜剑出鞘，在空中凌乱飞舞盘旋，霜落大至，眼前是一片迷离的皑白。沁骨的冰凉渗入心湖，沉入湖底，纷乱迷失的曾经。
暮云弟子齐跪一地，久久不起，任凭这霜散乱了了他们的发髻，染白了他们的眉际。
霜落之景，雪舞之境。
不知为何，她心底浮现着这么一句话。
茗桐清失神于眼前这一切奇妙的景象。
呼之欲出的一些，仿若受到了召唤，却又被深深地压抑地封存在那久远的深渊。
突然，白茫茫之中出现一抹猩红！那盘舞着的剑锋竟然划破了那银气缭绕的白衣之人的手臂，汩汩鲜血从洁白的袍子之下流淌而出。
“请尊上三思……”众人哀呼道。
剑尖染上鲜血，开始不安起来，久之竟然发狂起来。明显白衣人的身影有那么一丝的颤抖，怕是无法驾御了吧。
此时的凌霜剑，若吞噬鲜血的怪物般，霜花嬗变为冰霜，狠狠地向白衣人砸去。
突然一个颤栗，愈散愈弱的银光之中的人，转了身。
出落得绝美的容颜，紧抿着的薄薄的嘴唇，白色袍子下惊目的血红，清远的眸子定定地望向她。
对上他的目光的刹那，她隐隐发觉那波澜不现的瞳中似乎盛载了一些什么，要跨越这时空硬生生地交汇在这一点这一刻。
心底蠢蠢欲动的一些，似乎想要冲破那重重阻碍，涌现到她的面前。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也从没想过要去知道那是什么。
可是身体的感觉告诉她，她在颤抖。
她害怕了。
害怕什么？
她伫立在这片白色之上，眼瞳中就这样触目惊心地映出他的血，他的鲜血。
她怕，她怕这个人的血就这样流完，就这样在她面前死去。
死去，在她面前死去，死去．．．．．．．
“求求你不要死。”
“没用的。”
谁？是谁？茗桐清的瞳孔黯淡，若被抽离了一般，像个断线娃娃那样瘫坐在地上。
那些支离破碎的一切，漫天铺地地呼啸而来。谁来救救她？她几欲被这一切所湮灭。
“你不要死。”
“别死好不好？”
“你不能死！”
谁，那个人到底是谁？
“尊上！”响彻九霄的悲恸之音长啸过耳畔，也惊破了她的颤栗。
冰霜狠狠砸在他身上。白衣狼狈不堪，早已布满了窟窿，还有遍体的血伤。
云杉尘闭上了双目，一切都是该还的。这是他欠她的。
凌霜剑发出一声凄凉的泣鸣，冰霜竟结固成了一把冰剑，狠狠地朝那早已无力之人的胸膛刺去。
不要………
凄厉的女声尖叫着从她的内心一直穿彻到霜落之空。她的身体不可控制地竟然飞跃起来，向那淡淡的银色光晕而去。而同时天际出现一个璀璨的银色光点，以超越一切的疾速驰掣而来。
耀眼的银芒，黯淡的银晕。
伴随着哐当一声，鲜血喷溅而出。
银芒散去。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清远的瞳之中，泄露了几丝慌乱。
凌霜剑早已掉落在地。
面前的人缓缓滑落，胸口上插着另一把精美绝伦的剑。
霜落不在。取而代之的，却是漫天的白雪。
其实，无论时轮逆转还是顺转，是不是都已经注定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