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2008年,光音十八岁。
我们都想要80岁的智慧,却又想留住18岁时的勇气。我们贪婪的想拥有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那个时候我们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内裤外穿就是超人拯救地球变身美少女战士就一句咒语的事儿,在大人眼里不能实现的梦想在我们眼里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存在。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样的话,在光音眼里纯粹的赤裸裸的精神掠夺,光音的上一个生日愿望是世界和平。
这是一个奇怪的城市,每天都会有一大批以梦想的名义的未来艺术家争先恐后的蜂拥而至,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楼兰城。光音即将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雾都,去往这个传奇的艺术盛典。不要误会,这不是那个几千年前突然消失了的楼兰古城。
据说在三百年前,这还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后来一个号称楼兰的家族买下了这座孤岛,并寻出了一些宝藏,消息在江湖上不胫而走,开始不停的有盗墓者或者考古学家来到这里,寻找历史遗迹,
再后来,不知为何,楼兰被列入了政府的开发项目,就这样经年累月,变成了现在的楼兰城。
时至今日,楼兰最出名的并不是300多年前的传说,而是楼兰艺高,创校100年间,除了稳升不降的升学率,还有如今混迹娱乐圈的各种影帝影后,都曾是楼兰艺高出身。楼兰艺高刨除了传统的课程,世界上最稀有的专业,在这座学校,都是习以为常的存在。
走在街上,随处可见拿着画笔写生的漂亮姑娘和随意波动着吉他哼唱的歌手,就连对弈的老爷爷也大都蓄着胡须一幅长者的模样。
光音出生在这里,却不在这里长大,母亲说,年少时轻薄了岁月,年老了,是时候该回家了。
光音却是清楚,离开这里的真正原因的。时间具有摧毁一切的手段,同时,也拥有治愈一切的能力。而,这需要漫长的过程。
在北京生活了十六年,突然离开了,却也没有带走多少东西,始终觉得还是要回到这里的。在北京的最后一天,一场大雪覆盖了北京的紫禁城,光音跑铭麻鼓巷,买了一瓶老酸奶,轻车熟路的走到剧院的门口,古色古香的木门前两个大红灯笼,此时被雪埋了大半,光音哈着凉气,拍下一张照片。
“我喜欢这里,也不喜欢这里。”光音喜欢在微博里说这样的废话,废话下面是刚拍下的照片。光音说,所有的废话都蕴含着深层次的哲理,它们在等看的懂的人。
在光音的触觉里,北京,总也是少了一丝北方的爽朗,灰蒙蒙的天,灯红酒绿的夜,太嘈杂,也太冷漠,行色匆匆的生活让人与人之间,无形中多了几分生疏距离感。
光音把喝完的酸奶瓶装满雪,对着阳光,似乎瓶口细微的冰凌正在慢慢融化,夏祭走出了,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
“你怎么过来了?”
“老太让我来接你。”
“哦。”
他们的对话总是简洁明了,听起来都不符合光音废话连篇的个性。
老太是光音的母亲,而夏祭从第一天开始,就称呼这个端庄典雅的女人为老太,他说,这是家族的规定,在两百年前,老太,是尊称,对此光音不屑一顾。每次听到夏祭和母亲说契约之类云云的,光音都为自己身为一名共产党员不能以身作则而感到羞愧,竟然有人在共产主义的庇佑下信仰什么神学。迷信,封建迷信。
光音看着走在前面的少年,如果视线直直的看过去只能落在他肩膀上,偶尔几片雪花落到白皙的脖颈里,没有声响,光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大长腿了不起哦,然后一遍说着等我一边不情愿的追了过去。巷子里很安静,只有脚步踩在雪地里的吱吱声。
落日的余晖照把两个人的影子染成暖洋洋的金黄色,雪花落在夏祭高挺的鼻梁上,化成小小的一滴水珠,无声的落在积雪中。夏祭突然回过头,拉过光音的手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光音惊讶转过头,夏祭若无其事的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下清澈的眼眸在呼吸中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这便是他们留在北京的最后一个画面了。
从北京到楼兰城,要先做十个小时的高铁去云南,然后再坐十个小时的私人轮渡去楼兰,对于从小就晕机的光音来说,这样的时光,反倒是享受的。和夏祭去存放行李,光音和母亲在对着的两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母亲很少说话,这么多年光音也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怎么走路的!”不远处一声尖锐的嗓音让光音忍不住好奇的抬起头。一个西装革履的…西装革履的…恩…衣冠禽兽,不知道为什么,光音觉得这四个字放在他的身上就如同量身打造,没有为什么,光音本就是一个任性的姑娘。此时光音嘴里这个长发及腰,口红比自己还要娇艳的衣冠禽兽,正翘着兰花指指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滔滔不绝的爆粗口。
“你知不知道我这件衣服多少钱?”
人妖的衣服上明显有水渍,应该是被对面的人不小心撒到水了。
“你说你一个乞丐不老老实实的沿街乞讨,做什么车,你的票呢?不会是偷偷上来的吧?”
人妖不依不挠的扯着乞丐的衣服,动作越来越粗暴。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光音忍不住拨开人群走过去,伸手把一直低头不语的人护在身后,拉出手腕的头绳乍起头发,两手掐腰,对着人妖说到,“你个衣冠禽兽还有完没完了?”
“你说什么?”对于光音的突然出现,人妖显然没反应过来。
“说你衣、冠、禽、兽。”光音一字一句的又说了一遍。
“你个小丫头片子,为什么说我是衣冠禽兽?”
“为什么?因为你长的就像衣冠禽兽,为什么你长的像衣冠禽兽,因为面有心生。”
“你…”
“哦,对了,好心的提醒你,以后不要问双子座为什么,因为她们喜欢。”
“你…”
“你什么你,欺负人就要跟人家道歉。”
“他弄脏了我的衣服,我道什么歉?”
“你还弄坏了他的吉他呢。”光音指了指刚才被人妖仍在地上的吉他说道。
“一个乞丐背着一个吉他,说不准就是从哪里偷得。”人妖蛮不讲理的狡辩道。
“不是偷的,是买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突然开头平静的解释,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恐惧和愤怒,甚至感觉不到狼狈,仿佛被欺负被诬陷的人,不是自己。
光音惊讶于少年的冷静,看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人妖就更加的不顺眼了:“你毁坏别人私人物品,快点道歉。”
夏祭无奈的看着光音开启了撒泼耍赖的模式,哪还有刚才的温婉典雅。这时候的大家,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衣衫褴褛的少年,嘴角露出那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不好意思,请大家做到自己的座位上。”列车员推着餐车走过来,人妖的脸涨得发紫,从丹田里怒哼了一声,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匆匆的走了。
光音冲人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对着看热闹的人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
“你没事吧?”光音想起身后的人。
“没事。”衣衫褴褛的少年抬起头,冲光音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光音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刚刚的人妖不是衣冠禽兽,应该是一个瞎子,世界上有这么好看的乞丐吗。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人眉眼之间都是美少年的气质,虽然此时没有阳光也没有白衬衫,光音还是陷入了莫名的心跳里。
“你的吉他。”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光音的夏祭,弯腰捡起地上的吉他,不客气的扔给少年。
“谢谢。”少年礼貌的对夏祭点点头。
夏祭看着少年,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彼此,谁都没有转开视线。
“你们在干嘛?”光音拉拉夏祭的袖子,小声的问到。
“没事,坐回你的位置去。”夏祭面无表情的拉过光音的手,回到座位上。
光音回过神来回头的时候,少年刚好走过光音身边,他开口轻轻地说了一句:“顾井羽。”
光音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低声念了一遍,顾井羽,是他的名字吗?
“以后别多管闲事。”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的太漂亮了。”光音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
“漂亮是形容女人的。”
“请不要暴露你羡慕嫉妒恨的内心。”
夏祭和服务员要了两倍温水,两个人一人一本小说,开始打发时间,而此时,老太已经安详的闭着眼睡着了。
“啊,杀人了!”
一声尖叫从卫生间里传来,划破了深夜里寂静,女人的惊叫声,孩子的哭声,车厢里一时间吵吵嚷嚷的嘈杂沸腾起来。
光音刚要起身,就被夏祭拦住了。
“你在这里陪老太,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的卫生间门口,地上的人,半个身子摔出门外,剩下的直挺挺的躺在血泼里,狰狞的面部已经没有了在灯光下衬得格外的惨白。
是刚刚的人妖。
“夏祭。”
听到叫声,夏祭转身看到光音正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虽然光音极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但忍不住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恐惧的内心。
“不是让你别过来吗?”夏祭有些懊恼的拉过光音,拽着胳膊就把她拉回到座位上。
“怎么吵吵闹闹的。”老太看着形色匆忙的他们,语气里带着一丝严厉,面色却是平静如水。
“出了点意外。”夏祭委婉的回答道,在老太面前,他永远是一副尊卑有序的模样。
“到了楼兰,你和小音行事要小心,不要莽撞了。”老太难道说这么多的话,夏祭安静的听着,没出声。“楼兰不比北京城。”
“妈,刚刚……。”光音好似刚从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想要和老太说些什么,却被老太打断了。
“别叫我妈,叫我母亲,吵吵闹闹的像是什么样子,到了楼兰可不能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哦。”光音内心一沉,委屈的点点头,面色瞬间暗下来。
夏祭看向光音的眼神里,似乎带有一丝心疼,却在老太的视线转过来的时候,就又消失不见了。
之后,警察来找光音做了笔录,毕竟,人妖初始之前,光音和他发生过口角,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情。好在人妖出事的时间,光音有不在成证明,警察也只是做了记录,留了联系方式,就没有在难为她。
是谁在唱歌
是枝头的乌鸦在唱歌
是谁在跳舞
是无知的人们呀
走向地狱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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