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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十二个人

东湖烟雨山,西峰十二岭。

世人不知东湖烟雨山,不能不知西峰十二岭。

因为这座连环山岭之上住着十二个以生肖为名,天下闻名的怪人——白耗子,牛犊子,花猫子,小兔子,龙子,白娘子,马蹄子,羊胡子,火猴子,鸡爪子和猪腰子。

这十二人亦正亦邪,行走游迹于正邪两道之间,不仅在正道中能搏得几分美名,在邪道中还能吃得开。

一是因为十二人如兄弟同心,如手足相连,一人有难,十一人倾巢而出。

二是因为他们本身道行奇高,即便是清心寡欲的修道中人,也是要用实力说话的。

——正如这世界本就没有善恶,只有强弱。

青风从烟雨山出发去往龙水仙湾的途中就会经过西峰十二岭,他早就想去会会闻名已久的十二个怪人。

十二岭就在他眼前,像一道屏障遮拦去路,阻隔十二岭两方山下的众生,无情无义。

青风忽然想起了烟雨山的长桥,那岂非也是无情无义?只不过十二岭是苍天无义,长桥是人世无情。

迫近山头,青风降慢速度,像在空中漫步,这种十分讨打的派头显然已经引起下面怪人们的注意。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山岭:“天上的朋友,是敌是友?是朋友就下来喝两杯酒!”

青风大声回应道:“是敌人呢?”

那人冷哼一声,道:“也下来喝两杯酒!”

青风道:“为什么朋友也喝两杯,敌人也喝两杯?”

那人答道:“朋友喝两杯敬酒,敌人喝两杯罚酒!朋友是想喝敬酒还是罚酒?”

青风觉得有趣,笑道:“朋友自然是要喝敬酒,不但要喝敬酒,还要喝痛快酒!”

那人哈哈一笑,笑声充满痛快,简直比喝痛快酒还要痛快,这一定是个痛快人!

青风身子一沉,餐霞剑锋随即朝那声音来处飞去,快要至地时,忽然前面打来一片浪花!

青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翻腾,将铺天盖地的浪花一滴不漏地全拍进自己的肚皮里,完了一抹嘴,大叫一声:“好酒!”又笑道:“朋友,人还未到,就送这么重的礼,真是令我大吃一惊!”

那人也笑道:“这叫洗礼!”

“好一个洗礼!”

“洗礼”过后,青风也看到了在浪花背后笑开怀的人——高大魁梧,头上长了一对牛角,粗壮有力,满身黑毛,一脸憨相。

青风吃了一惊,失声道:“朋友是传说中的牛犊子?”

这牛角黑毛的怪人正是西峰十二岭排行老二的牛犊子,天生神力、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牛犊子。

牛犊子面露爽快的笑容,道:“传说不敢!在下正是牛犊子,俗号难雅,见笑见笑!”

他再一抱拳,道:“朋友好酒量!”

青风还了一礼,道:“只因朋友的酒好!”

牛犊子道:“好酒只给痛快的人喝!痛快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青风道:“青风,青风的青,青风的风,俗号难雅!”

牛犊子哈哈大笑,拍了拍青风的肩膀,道:“朋友的名字好,我的名字却不太好。”

残阳如血,酒如泪。

牛犊子实在是个痛快耿直的人,因为他已经和青风痛饮了八十坛陈酿女儿红,每一坛都有二十斤。

牛犊子自以为自己的酒量已经当世无敌,没想到仍是输给了青风。他在喝到第三十九坛的时候终于吐了,吐了一地。

青风在喝到第四十一坛的时候才吐了一小口还未下肚的酒。

满桌的好菜就这样浪费了。

满桌的好菜也不只是给两人准备的,两个人也不可能喝得这么痛快,还有另外十一个人在一旁呐喊助威。

一开始,牛犊子牛饮的时候,西峰十二岭另外十一个人都在声嘶力竭的替他加油,仿佛牛犊子已经胜券在握。

直到青风在第三十坛的时候追上他。

在第三十五坛的时候终于有人“倒戈”。

首先“倒戈”替青风加油的是火猴子,猴子总是这么投机取巧,接着龙子摇摇头,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默默走到青风格身旁,然后是小兔子,鸡爪子,白娘子,猪腰子,就这样形成了泾渭分明、楚汉相争的局面。

一脸虎相的花猫子怒骂“倒戈相向”的人:“一群无耻卑鄙的墙头草,自家兄弟都不挺,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

白娘子媚笑一声,又啐了一口,一条长舌嘶嘶吐信,声若幽兰:“你奶奶的是个东西!”

花猫子道:“老子才不是东西!”

随后他就发现自己吃了亏,正要反驳回来,细眼长脸老鼠面的白耗子拦住他,道:“老三,你跟老六斗嘴还早了八百年。”

白娘子冷笑一声,道:“死耗子,你又比他早生几年?”

白耗子无奈笑道:“老六,越有客人在,你就越人来疯,损起自家人一点都不含糊,我真怕哪天你在我背后捅上一刀子!”

牛犊子醉醺醺的打了一个酒嗝,嚼着大舌头道:“老,老大。。老六刀子嘴,豆。。豆腐心,你别生气。。”

说完,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白娘子眼疾手快,三两步蹿到牛犊子身旁扶他起来,使劲用手掐了牛犊子结实的臂膀,狠狠道:“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才被你鬼迷了心窍,爱上你这头笨牛!”

然后青风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一个柔若无骨纤瘦娇小的弱女子轻轻松松扛起了像一座山的牛犊子,还迈着妖娆的步伐走了出去。

青风觉得自己醉了,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诞滑稽的一幕发生?

醉了就要睡觉,睡觉就要做梦。

青风做了一个怪梦,梦中他成了西峰十二岭的山大王,左边搂着白娘子盈盈一握的瘦腰,右边抱着可爱动人的小兔子,花猫子和牛犊子是他的守卫,白耗子是他的管家,其余人各有司职。他带着十二个人呼啸山林,纵横天下,浪迹天涯,快意人间。

直到晨光穿透白色的窗纸,白色的阳光射进房间,恰好照到床上,照到青风的眼睛,无论他怎么躲都躲不开。

这房间匠心独运,设计得令人拍案叫绝,真乃懒人的大杀器。

无奈,睡眼惺忪的他只好像一个傻子一样呆坐起来,揉揉头,那四十一坛女儿红使他头痛欲裂。

天意就是这么弄人,给了你一块金子,就要让你丢一块钻石。

修道的人,道行越高,神经感应酒越灵敏,对刺激的东西就越敏感,平常人喝三五斤酒才会醉,而他们只需要一杯就倒。

青风和牛犊子这样喝了足足八十坛十八年的陈年女儿红,一坛二十斤,一共也就是一千六百斤上好的佳酿,他们这种人已经可以被称为酒仙。

青风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比修行法术剑术的天赋还要高,他有些沾沾自喜,为自己掌握了一门新的本领感到万分快乐,他忍不住出门跳起了舞!

然后就看到龙子一脸阴郁,眼神看着他,像看着一个白痴。

青风停止了扭动甩起来的身体,尴尬地笑道:“嘿嘿,做个早操,身体好!”

龙子道:“吃早饭吗?”

早饭很丰盛,就连天下至尊、帝都武帝也吃不到这种不现于世的食物,连青风也叫不出这些佳肴的名字。

流光四溢的七彩水晶球,黑咕隆咚的石头,还有玉一样的树,金子一样的米饭,那汤就像是溶化在盆里的银河。。

青风看着这些“佳肴”,喉咙就像卡了一百块石头,哑了好半天,忍不住道:“那个,你们早餐就这么丰富?其实我是不大爱吃早饭的。”

龙子白了他一眼,接着拍拍手,下人应声而至,端着一个玉盘,盘子里有一个馒头、一个花卷、一块糍粑块和一碗豆浆。

龙子指了指玉盘里冒着热气的食物,对青风道:“这是你吃的。”

然后他又指了指桌子上玲琅满目的“佳肴”,道:“这些是我的。”

青风松了一口气,他觉得馒头花卷一定比桌子上的石头树好吃。

青风道:“这些东西能吃吗?”

龙子笑了笑,露出了他的牙齿,两排尖刀一般锋利的牙齿和一条铁舌可以嚼碎世上所有坚硬的东西。

青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再也不搭理龙子,抢过玉盘里的早餐大口吃了起来。

青风道:“我怎么到了你这里?”

龙子道:“十二个人中,首先老四和老六的屋子你去不得,其余九个人的屋子你敢去?”

青风一定不敢去,他怕第二天醒来看到那些诡异的面孔会吓死。

现在那些半夜可以止孩啼的怪人们全都聚集在龙子金壁辉煌的大厅里,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大桌子,十三个人围坐着,看起来很严肃,仔细一听,原来他们是在摆龙门阵。

青风忽然道:“承蒙诸位款待,只是在下还有要事要办,今日便要走了。”

牛犊子猛地一拍桌子,叫道:“你要走?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众人都有不舍,英雄之间总是惺惺相惜。

龙子道:“我跟你一起走。”

小兔子惊讶地捂住嘴,瓮声瓮气地说:“龙哥哥,你要丢下我们吗?”

青风道:“你跟我一起去哪里?”

龙子道:“龙水仙湾,我的老家。”

匆匆一见,匆匆一别,青风却知道自己交了十二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忍不住高兴地跳起了舞。

天高云淡,若是有人在地上抬头望天,一定看得到一个疯子在天上张牙舞爪,而旁边有一个御着剑、玉树临风的人,看起来像是那个疯子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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