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煤一样黑、铁丝一样弯曲的头发,
失去了弹性,不曾合上的眼睛,
永远不会合上。早年的斑点,
在鼻梁的两翼隐约可见。黏附
于舌尖的生活厚厚的苔衣依旧
覆盖,依旧没有撕去的可能。
嘴角的皱纹,似乎还在僵硬地
吐出被时光早已耗损了的苦痛。
时光停在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中,
不会再挪动。她也以一个完全
裸露的方式丧失了羞耻。一撮细毛
像一丛草不会再生长,不会再充斥
某个人浓重的体味(男人们早已
离去,在她尚未僵冷之际)。
这个女人不能想象一种隐秘的天命
带着药水来到她的躯体内,
不能想象这一度光洁莹润的躯体,
在透明的玻璃后面居然像一捆橡皮,
拥有了魔鬼似的不朽(不再有凝脂
在皮下轻轻闷燃)。这也许
是她未能如愿地闭上眼睛,或者
闭上了又再次固执地睁开的真正原因。
199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