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个礼拜,周圆圆与三龙相安无事。
那天晚上回家后,三龙没再追问白天的事。没问她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也没问她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为了避免再发生“别碰我”之类的尴尬情况,三龙主动把自己的铺盖搬到客厅——为了避免被老太太发觉,三龙第二天早晨很早便把铺盖又搬回去。此后几天,他都是每晚在老太太睡觉后,把铺盖搬出来,早晨又搬回去。把两个人的关系,整得像解放前做地下工作的假夫妻似的。
三龙后来才意识到,这样做犯了两个大错。第一,失去了两个人和解的最后机会。
如果不搬出来,两个人仍然睡在一个床上,虽然最初两天会赌气谁也不理谁,虽然最初他有意或者无意碰周圆圆一下,她会警告他“别碰我”!但这种警告到第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可能就会有所松动。而且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没准周圆圆还会有意或者无意碰他一下呢!如果发生那样的情况,三龙当然不会警告她“别碰我”,三龙就会借题发挥,把想做的文章做下去。但是一搬出去,这个机会就失去了。
第二,搬出来容易,搬回去难呀!
搬出来的前两天,三龙还勉勉强强睡着了,但是从第三天开始,他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深呼吸,数数,全都没用。听到卧室有点动静,他就伸长耳朵听。听到周圆圆从床上起来了,下床了,屋门响了,人走过来了,三龙就闭着眼,假装睡着了,心里盼望周圆圆能碰他一下,或者像以前一样揪着他的耳朵让他滚起来,或者骂他一句踢他一脚,都行。但是周圆圆从沙发旁边走过去了,上了厕所。接着,又从厕所出来了。会不会在出来之后骂他一句踢他一脚呢?可能性当然存在,但是实际上没有。实际上周圆圆又旁若无人地走过去了,好像客厅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存在,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让她碰他一下。结果随后几个晚上,三龙就天天晚上等着“聆听”周圆圆上厕所,以致有天晚上周圆圆因为下午没喝什么水,晚上又睡得晚,一夜没上厕所。结果折磨得三龙同志苦苦等了一夜,第二天早晨爬起来,恨不得冲周圆圆大喊一声:“你昨晚为什么不上厕所?”
看起来,苦苦等着周圆圆在上厕所时搭理他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厚着脸皮把铺盖搬回去。但是,怎么往回搬呀?总得有个理由有个借口吧?要不然男子汉的脸往哪儿搁?可是,要找到这个理由谈何容易?总不能说离开你我睡不着觉吧?
周圆圆呢?
她其实睡得也不塌实。
三龙搬出去的头两个晚上,她睡得很香很放松很伸展。两米乘一米八的双人床,她一个人想怎么躺就怎么躺。三龙在外边沙发上来回折腾的动静她听到一些,但她想是你自己把铺盖搬出去的,爱怎么折腾是你的事,与本小姐无关。上厕所经过沙发的时候,第一天晚上,她心里真的忘了三龙的存在,迷迷糊糊上完厕所就又睡了。第二天晚上她想起来了,想起还有个人在沙发上睡着哩。但是她想他可能睡着了,心里也没有理睬他的意思。但是第三天晚上,她有点想理睬他了。她经过沙发的时候,心里真的像三龙盼的那样,想上去揪着他的耳朵或者踢他一脚,让他滚起来给她认错,给她指天发誓保证不再重犯类似错误,然后给她捶背给她揉脚并用肢体语言向她赔礼道歉。但是她觉得那样又太便宜了他,便又一趟一趟走过去了。
机会就这样一天一天错过了。老太太也觉察到一点什么。老太太发现看电视的时候,儿媳妇不再坐在儿子的怀里了,儿媳妇现在是抱着三桂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儿媳妇也不再在洗澡的时候,冲着外边喊儿子进去给她搓背了。最后,老太太终于在一天清晨,发现儿子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老太太知道问题可能已经相当严重了,她决定抽空找儿子好好谈谈。但是老太太的谈话还没来得及进行,又一件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