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林晓莉突然到了周圆圆家里。
周圆圆喊了声:“二嫂!”不知怎么,眼泪便涌了出来。林晓莉上来搂住她,拍着她的背说:“行啦行啦,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多大点事,还至于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周圆圆委屈地说:“二嫂,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临到你头上,临到你头上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林晓莉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没经过这种事?你忘了半年前撞上杨晖的事啦?行啦行啦,咱们别提过去的事啦。你也别给我诉委屈,我也不问你们谁是谁非。我只问你,三龙这阵回来过没有?”
“就我病的那阵回来过几次——噢,昨天晚上又来过一次,把车留下就走了。”
“没留下过夜?”
“过什么夜,根本没进门!连楼都没上!”
“这死三龙!还真能熬得住。”林晓莉说,“前几次回来呢?也没留下过夜?”
“没有。”
“你也没留他?没——勾引勾引他让他留下?”林晓莉边说边笑。
周圆圆脸一红,说:“二嫂你说什么呀!他犯了错,不主动给我赔礼道歉,还指望我勾引他,让他留下来占我的便宜,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说完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晓莉止住笑,说:“圆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或者说失策吧!咱们女人有女人的弱点,男人也有男人的弱点。男人最大的弱点是什么?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经不住女人的勾引!外边那个女人不是勾引他,让他给她买这买那吗?你就不能再把他勾引回来?你是正规军,那女人只是个散兵游勇,你还勾引不过她?好啦,不开玩笑啦。我问你,你心里恨三龙不恨?”
“恨!我恨死他啦!”
“怎么恨法?现在的恨是不是与前一阵的恨有些区别?前一阵恨他什么?这一阵又恨他什么?”
“这有什么区别?反正恨他就是了。”
“不对,你仔细想想,有区别。你要是不好说,二嫂替你说。前一阵你是恨他和那个女人好,这一阵你主要不是恨他这个了,你主要是恨他不了解你心里的想法。他要了解你心里的想法,你就不会恨他了。”
“我心里有什么想法?我心里没什么想法。”
“你还嘴硬!你心里有什么想法还非要让我说吗?唉,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彼此间怎么会不留下一些值得你想他、他想你的东西呢?说穿了,男女之间,性是回避不了的。我就不信,你们分开这么长时间,又不是为了什么血海深仇,你能不想他?你能不想你们以前在一起时他爱你、要你时的欢乐情景?三龙这时候如果留下来,如果把你抱到床上硬要要你,你还能不答应?他要那样做了,你还会恨他?”
周圆圆不说话,但她知道二嫂说得有道理。实际上是这样,如果三龙那天晚上留下来,那二嫂说的这些事情都会发生。她的确想他,她想他肯定也想她。
林晓莉继续说:“二嫂是过来人。说起对男人的了解,二嫂可能比你多一些。男人个个都有外心,你想找一个一辈子只爱你一个,遇到别的女人雷打不动的男人几乎不可能。我当然不主张让男人到外边去花,但是事情如果发生了,就要往开里想,要分清是偶犯还是惯犯。是因为他对你的爱已经死了,已经在心里不想要你了,还是因为一时冲动,和别的女人偶尔上一两次床。不怕你当弟妹的笑话,你以为你二哥与那个杨晖之间,就只是挽了挽胳膊吗?我敢肯定,他们上过床!在上海那次没有,但去重庆那次绝对有过。杨晖那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哪个男人能抗得住诱惑?再说又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又是孤男寡女在一条船上,没有事才叫人奇怪呢!他平时对我好这你知道,但也不是事事都让着我。有时候我把他惹急了,他发起火来我也挺怕他的。但是从重庆回来后,他变得事事处处都让着我,殷勤献得叫人起疑。我想肯定是做下什么对不住我的事了。我当然不能去问他,这种事你怎么问?你问他他不承认还好说,他万一承认了你怎么办?我也想过和他大吵一场大闹一场,可是吵过闹过后怎么办?所以我一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觉察出来。这不时间一长,也就过去了吗?三龙的事可能和二龙还不一样,我觉得三龙敢这么和你硬抗着,你不向他服软他也不向你低头,那他八成和那女人之间就没有什么实际的事,要不然他不会这样。你想想二嫂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二嫂一席话,听得周圆圆如醍醐灌顶。她也曾想过二龙与杨晖之间可能有事,但没有像二嫂那么肯定。让她吃惊的是,二嫂在肯定他们之间有事后的态度。但这种态度果真可取吗?一个女人,明知丈夫与别的女人上过床,哪怕只是偶然一次,却佯装不知,永远把这件事埋在心底,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不行,她做不到这一点。也许对许多女人来说,二嫂这种委曲求全的态度不失为明智之举,但是周圆圆觉得自己绝对做不到。她宁可与他大吵一场大闹一场,把事情说破。至于说破后怎么办,那等吵过闹过后再说。
周圆圆说:“二嫂,对不起,你说的这个办法我可做不来,我不想把事情憋在心里。你说的要分清偶犯还是惯犯有道理。但即使是偶犯,你也不应该憋在心里。原谅他可以,但必须把事情说破!要不然,不成了块心病,永远埋在心里了吗?”
这回轮到林晓莉感到如醍醐灌顶了。周圆圆这番话,其实正说到她的痛处。这么长时间,她虽然已经原谅了二龙,但心底的那块病灶并没有去掉。也许真的像圆圆说的,只有把事情说破,只有先大吵一场大闹一场,然后再原谅他,这样心里的病灶才可能去掉?但是,除去大吵大闹,除去佯装不知、委曲求全的做法,就没有别的一种更好、更明智的办法了吗?
这是个问题。这是个困扰林晓莉和很多女人的社会问题。
林晓莉本来是来劝慰周圆圆,来做她的思想工作的。结果到头来,她反倒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