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大嫂吴月一大早就过来了。
吴月是昨晚接到小四电话的。小四在电话里也没说清老太太与林晓莉怎么了,只是说她听出老太太挺委屈的。小四说她本来想来城里看看,如果不行就把老太太接回去,但这一阵鸡场和鱼塘活儿太忙,她脱不开身,就让大嫂过来看看。吴月说行,她本来就打算周六到二龙家看看呢。
吴月来了什么也没说,先张罗着给老太太洗澡。她想先不能和林晓莉说什么。她知道只要她先和林晓莉说话,老太太就一定会认为是两个儿媳妇串通起来整她。所以她进门就没到林晓莉的卧室去,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先进厨房。她一进门叫了声妈,又隔着卧室的门对林晓莉说:“晓莉,我来啦。我先给妈洗个澡,回头再收拾厨房。”说完便进了卫生间,把澡盆擦洗干净,放好热水,然后就请老太太过来洗澡。
老太太本来不想让吴月帮她洗澡,但老太太明白她现在主要是和二儿媳妇闹矛盾,不能再和大儿媳过不去,要不然树敌太多就麻烦了。出于这种考虑,老太太答应了。
吴月是第一次给婆婆洗澡,她本来想好好给老太太擦擦全身,搓搓脚。但老太太说你光给我擦擦背就行了,别的不用你管。老太太当着儿媳妇的面只把衣服和裤子脱了,但是坚决不脱内裤。吴月说妈你不脱内裤怎么洗澡呀?老太太说不,我就这样洗。说着便穿着内裤坐到澡盆里了。吴月心里偷着笑了一下,心想这当婆婆的,也许在儿媳妇面前还害羞呢!
给老太太洗完澡,吴月又进了厨房。像往常一样,先打扫卫生,然后做手擀面。林晓莉在卧室早憋不住了,跑到厨房借口帮她干活,想先跟她说说。吴月指指外边,摇摇手不让她说。摇完手便把林晓莉从厨房推出来,说不用你帮不用你帮,你和妈等着吃现成的就行了。
饭做好了,京京还没回来。吴月先给老太太捞了一碗,浇好卤,然后喊林晓莉:“晓莉,端饭!”
林晓莉以为是让她端她自己的面呢,马上进了厨房。但端起碗,吴月才悄悄对她说:“这碗是给妈的,你给妈端过去。”林晓莉马上放下面碗,说:“我不去!”吴月脸一拉,说:“你敢!去!先给妈把面端去,叫声妈。别的事回头再说!”
林晓莉还从来没见过大嫂拉脸,也没听谁对她说过“你敢”。平时“你敢”这个词,都是她对二龙使用的,今天猛地听别人用到自己身上,心里还真咯噔一声,觉得挺有威慑力的。
没办法啦,林晓莉只好把面端过去,不情不愿地对老太太说了声:“妈,吃饭!”
老太太也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噢,知道啦。”
吴月这时端着另外两碗面过来了,一边往饭桌上放,一边笑着对老太太说:“妈,人家晓莉给你端了面叫了妈,就是给你认错啦。你也见好就收,别再生气啦!”见两个人还都绷着,不动筷子,便又说,“怎么晓莉,还等着我喂你呀?”
林晓莉就撇了下嘴,妥协了。老太太大概觉得再绷下去就绷过劲了,便也拿起了筷子。
吴月就边吃着面边说:“晓莉,你别怪嫂子当着妈的面说你。咱妈不到四十岁守寡,把二龙他们弟兄几个拉扯成人多不容易。就凭这一条,咱别说侍候妈三个月,就是侍候三年五年一辈子,也是应该的!不过话说回来,妈,你上过电视,你是明白人。现在的儿媳妇可不能和过去比,城市的儿媳妇也不能和乡下比。现在城市的儿媳妇,能做到晓莉这个份上就不容易了。别的我不清楚,我可知道,现在给婆婆端饭的儿媳妇,满北京已经找不到几个了。”
老太太听了前半段话,心里觉得特别受用,后半段也就接受了;林晓莉听了后半段,把前半段的不舒服也就抵消了。不过后来在厨房收拾碗筷时,林晓莉还是向吴月表示了不满,说:“嫂子,你这不是各打五十大板吗?”
吴月说:“那你说打你多少板?打你八十打老太太二十,还是打你二十打老太太八十?”
林晓莉说:“我是怕这样一来,会助长了老太太的嚣张气焰。赶明儿她不在电视柜上烧香了,她改在冰箱或者床上烧香不就麻烦了?”
吴月说:“那要不我把妈提前接走吧?”
林晓莉赶紧说:“可别!那二龙回来还不吃了我?嫂子你还不知道,他平时在一些小事上让着我,但在这类原则问题上,他要是犯起倔来我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