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团聚的年夜饭是七点在客厅开始的。不算多么丰盛,但称得上颇有特色。除主食荠菜饺子外,方方正正的红漆八仙桌上,摆着煮玉米棒子、蒸白薯、香椿鱼和别的几样凉拌菜,几乎看不到肉。“怎么一点肉星都没有?大过年的,叫我们吃斋念佛呀!”三龙一入席便叫了起来,转过脸来又打趣陈冬和小四,“你们也太抠门了吧?现成的鱼塘和鸡场,起码给我们上条鱼来只鸡呀?”
大嫂吴月一边上菜一边说:“老三,你一年到头大鱼大肉还没吃够呀?今天到咱妈这里给你换换口味,你还挑三拣四的——让圆圆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圆圆笑笑,说:“你别理他,他爱吃不吃。”
大龙也说:“对对,这年头谁还稀罕鸡啊鱼啊的,天天吃,早就吃腻了。”
大伙都入席坐定后,就上首位空了个位置,自然是留给老太太的。京京伸手要抓盘里的玉米棒子,二龙打了一下女儿的手说:“别动!奶奶还没来呢!等奶奶来了你想吃什么再抓什么。”
京京说:“奶奶比我们年级组长和校长的架子还大呀!怎么还不来?”
林晓莉就瞪了二龙一眼,轻声说:“有话你不能好好说,动手打女儿干吗?至于吗?”
二龙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没有应声。
小四上完最后一道菜后,走到三龙身边,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三龙便转过脸来,和颜悦色地对周圆圆说:“圆圆,咱俩去请妈入席吧——往年这个任务是大哥大嫂的,今年该我们了。”
周圆圆一下没反应过来,说:“你去就行了,干吗还得两个人去请呀?”
大龙二龙和大嫂二嫂就说去吧去吧,这是咱们郑家的规矩——老人入席要晚辈去请,不然不准动筷子的。
京京抢着说:“我去我去!我也是晚辈。我去请奶奶快点来,要不肚子都饿瘪啦!”
周圆圆心里想,都什么年代了,这老太太还这么多的规矩和讲究。我来了这么半天她不见我,现在又要我去请,好像她是皇亲国戚诰命夫人似的。不过转念又一想,不就是喊一句妈吗?多大点事!再说,一桌子人都看着她,不去恐怕也下不了台。这样一想,只好跟着三龙一块儿去了。
几分钟后,老太太便和圆圆三龙一块儿过来了——其实事情很简单,圆圆和三龙到东屋后,两人一块儿叫了声妈,老太太应了一声,整个礼仪便宣告结束。事后周圆圆觉得挺可笑的,她对三龙说:“你妈可真逗,这不纯粹是个形式嘛!”
郑三龙说:“是啊,我妈要的就是这个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