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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那一年,龙龙和凤凤两人一块参加高考,龙龙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凤凤却落榜了。龙龙高考分数也不高,过本科分数线十几分,选择学校时高不成、低不就,很为难。朱文霞很直接地问龙龙,你大学毕业后想不想回严家台子?按道理说,龙龙现在还不到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朱文霞这个问题问得也太早了一点。可从某种层面上来说,龙龙在选择填写高考志愿前必须思考这个问题,必须抉择这个问题,也必须回答这个问题。按照朱文霞的意愿,希望龙龙大学毕业回严家台子。理由就是一条,想把自己苦苦经营十几年的一份家业交给儿子去管理。严家台子的家业毕竟不是属于她个人的,朱文霞心里产生这一想法,也只能是放在心里,不易公开,也不能公开。龙龙在对这个问题的理解上,也只能心领神会,不能说开。朱文霞这一辈子,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这两样东西,一样是儿子,一样是“霞光”。要是将来儿子能够亲手接管窑场,朱文霞还有什么其他奢望呢?龙龙是个聪明的孩子,能够看出母亲一颗心。母亲这些年来对自己,远远没有对窑场过问得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窑场才是母亲的真正儿子呢。

朱文霞与村人谈事情,喜欢在办公室里。一天天,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呆在办公室里。跟儿子说这件事情原本是完全可以在家里的,习惯了,吃过早饭去村委会,走出家门才回过头交代儿子说,过一会你去村委会,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龙龙望着母亲的背影,想母亲让自己去村委会,会有什么事呢?他没想到,竟然是和自己说填写高考志愿的事情。

新村委会还是座落在村中心的原地方,只是扒倒青砖草顶的旧房屋,盖起的一座三层楼房。楼房设计新颖,外观装饰也很讲究,一个很大院落里,有景观树木,有景观花卉,这些都是严家台子不曾生长过的。朱文霞的办公室高高在上,在三楼的顶里边。办公室一外一内两间,内间是休息室,外间才是真正的办公室。冲着门是一张大桌子。桌子旁落地摆放两件装饰物,一件是地球仪,一件是船舵。右手靠墙是一溜书柜子,里边摆放着一层一层书籍,隔着玻璃炫耀着。左手是一组大沙发,来人坐在上面,就能与朱文霞远远地说话了。热夏天屋墙角的柜式空调“嗡嗡”地开着,徐徐地吐着凉风。办公室侧门里有一个隔间,里边有床有被,还有冰箱,吃的喝的应用尽有。朱文霞呆在办公室不出门,三天五日饿不着。龙龙头一回进母亲办公室,觉得里边装修得很豪华。

朱文霞说,你好好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考虑明白了,再来村委会给我回话。

龙龙说,我大学毕业回严家台子。

朱文霞大声说出一个字,好!

朱文霞说,我知道江西景德镇有一个陶瓷学院,你可以去那里学习窑炉方面的技术,将来大学毕业回严家台子,我就把轮窑场一摊子交给你,你要是看着我这间办公室好,我也把它交给你。

龙龙打电话去那边学院招生办一咨询,人家说窑炉专业学的是烧制陶瓷的窑炉技术——重油窑炉、煤气窑炉,烧制卫生洁具、地板砖、外墙砖等产品,跟轮窑一点不沾边。龙龙把咨询结果跟母亲汇报。朱文霞武断地说,你怎么知道严家台子将来不往高档陶瓷方面发展呢。

龙龙就去了这么一所学校,学了四年窑炉专业。四年后大学毕业回到严家台子,朱文霞并没有真的把轮窑场的事情交给他。一方面是龙龙刚大学毕业,缺乏做实际管理工作的能力与经验,另一方面朱文霞从轮窑场的颠峰状态一路走来,目前的状况已经大不如前,而且即将面临更大的困境,一时也不放心交到儿子手里。

近十年来,方圆左右可以说村村都建砖瓦场,供农民盖房屋,供县里盖房屋,供煤矿盖房屋,不少砖还远销到市外去、省外去。这里的土质量好,离煤矿近,烧出的红砖可谓又价廉又物美。去年春天,省里组织一部分专家来考察。专家组原本是考察煤矿塌陷区的综合治理问题的,谁想最后考察起了窑场的问题。一行人坐着车,沿着淮河东西考察上百里路,一个个眉头渐渐地锁起来。专家不是对着煤矿塌陷区痛心疾首,这些都是他们预料之中的,出乎他们预料之外的是淮河两岸烧砖烧窑对土地的破坏触目惊心。专家对陪同的市县领导说,照这样发展下去,十年以后你们将有一半农民没有土地种,没有粮食吃。一件明摆着的事情,怎么以前就是没有想过呢?专家组走后,市县领导抓紧召开相关会议,研究相关对策。一个基本事实是,市县领导无权阻止国有煤矿开采,土地占用与塌陷就是不可避免的。市县领导也无法阻止地方小煤窑开采,小煤窑只要关停并转,市里、县里的经济支柱就垮台。想来想去,市县领导有权利,有办法,能够控制的就是各个村办砖瓦场。市县领导也知道一刀切、全部砍掉砖瓦场不现实,要砍也只能一部分砍,先拣小型的砍,先捡砖瓦场建造多的村庄砍。

一股关闭部分砖瓦场的风就这么愈来愈强地吹过来。先是市里开会,统一思想认识,举办县级和乡镇干部培训班;后是县里开会,统一思想认识,举办乡镇和村级干部培训班;最后是全县所有乡镇开会,统一思想认识,举办村里、窑场干部培训班。一层一层往下传达,一级一级往下推进。最终是下文件,落实指标。市里把削减砖瓦场的指标数下到县里,县里把削减砖瓦场的指标下到乡镇,乡镇再具体落实到具体的村。具体的砖瓦场。

严家台子一共五座砖瓦窑。村东两座小砖窑,村西两座大轮窑。镇里下达给严家台子关闭两座砖窑的指标,朱文霞就把村东的两座砖窑关闭上了。村里每户人家都有劳动力在村办砖场干活,没有裁减干活人数,没有减少砖的产量。关闭两座砖窑的人员与产量,分散在其他的砖窑上。上面要是再减少砖窑场呢,严家台子怕是真的要减人、减产量了。要是有那么一天,上面下文件,使用其他砖代替现在的红砖呢?朱文霞像是提早看到这一天。

龙龙大学毕业回村里,朱文霞没让他插手轮窑场的事情,也没让他插手村里其他的事情,让他专门养鸽子,投资五十万元资金与广东人合资,在村里建起一处能养十万只品种肉鸽子的场棚。养鸽子的饲料就是当地产的秫秫、玉秫秫,肉鸽长大后直接运往广东销售。

十万只肉鸽一只也飞不出场棚,倒是另外喂养的几十只信鸽子,不时地飞翔在严家台子的天空,在淮河两岸不断地盘旋。

凤凤站在自己家门前,一抬头就能看见蓝天上这些飞翔盘旋的鸽子。

凤凤想起电话里龙龙说的话,你不是喜欢鸽子吗?回来我俩一起养鸽子。

凤凤回家好多天了,还没去养鸽场看过一眼。

凤凤自己跟自己说,我该去养鸽场看一看。

初中、高中,凤凤的成绩一直比龙龙好。老师都说,凤凤高中毕业考一所重点大学是不成问题的。哪知高考成绩出来后,凤凤连大学的边都没沾上。成绩下滑的原因,除去凤凤自己,没人知道。

那一年,龙龙、凤凤已经上高三,学校搞文艺汇演,点名让凤凤、龙龙两人表演花鼓灯《抢手帕》。在村里小学时,两人想一块学演《抢手帕》,让大人拦住了。不过拦是拦住了,念头却种下了。后来俩人偷偷跟着“小蛤蟆”学了这个一段,同村的孩子们都知道,就是朱文霞不知道。这回学校一搞汇演,同学们一起哄,班主任老师就把这个节目报上去了。

凤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跟龙龙说,哪天课后我俩一起排练排练。

龙龙却不愿意,说每天作业这么多,哪有时间排练呀。

一转脸,两个孩子都大了。凤凤出落成一位漂亮的大姑娘。龙龙长大成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凤凤说话的嗓音愈来愈甜、愈来愈脆,像是一只花喜鹊。龙龙说话的嗓音愈来愈憨、愈来愈沙,像是一只小公鸭。两人成长过程中的这些变化,凤凤反倒没有龙龙敏感。两人一块长大,一块上学,到了高中三年级,凤凤也是“哥哥、哥哥”地喊着龙龙。相反地,龙龙开始躲避凤凤,有一下无一下地不搭理凤凤了。凤凤年龄比龙龙小两个月,她却时时让着龙龙,处处让着龙龙。凤凤当着同学面喊龙龙,龙龙装着听不见,她也不当做一回事情,背后骂几句“小气鬼、小心眼”算完事。凤凤性格傲强,整天一副大大咧咧的大脾气。两人一起表演花鼓灯《抢手帕》,龙龙不愿意。

凤凤说,你不答应,我让老师找你说。

龙龙说,校长说我也不跳。

班主任老师真的找龙龙去办公室,凤凤一起相跟着。老师说严小龙,这不只是你个人的事情,也是班级的集体荣誉。你看殷凤舞同学多主动。龙龙长得细胳膊细腿的,没凤凤个头高,长着一脸的臊疙瘩。龙龙耷拉着脑袋说,我小时候会跳,现在不会跳。当着老师的面说瞎话,凤凤很生气。凤凤说,村里人跳花鼓灯就像人吃饭一样,小时候会吃,长大也会吃,你能说现在你忘记吃饭了。龙龙说,要跳花鼓灯你一个人跳,干么拉上我跟你一起跳。老师说严小龙同学,不是殷凤舞同学硬拉你跳的,是我代表班级替你们报名的。龙龙仍然说,我不跳。

凤凤扭头跑出老师的办公室,丢下一句话,说龙龙,你等着瞧吧,你不跳,我一个人照样跳。

凤凤一个人怎么去跳《抢手帕》呢?只得改跳扇子舞。

这也是凤凤头一次跳扇子舞。

学校文艺汇演的地点就在学校的操场上,临时搭一个台子,拦着一圈帏布,一个节目挨着一个节目就在台子上演出了。台子下面是各个班级的学生,自带板凳,一溜溜并排坐过去。龙龙他们班级同学坐中间,演出的时候,凤凤正好面对着龙龙,他的一副蔫头蔫脑的神态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好多天了,凤凤都没去搭理龙龙,上课下课遇见也是当做不认识。凤凤不理睬龙龙,心里憋着一股气,暗暗发誓说,我就是要把扇子舞跳好,看我离开你能不能跳花鼓灯舞。凤凤原本是抱着马马虎虎态度的,这么一来反倒更加认真了,空闲下来就找地方练习跳扇子舞,半夜睡在床上也去揣摩怎么把扇子舞跳好了,跳美了。

这一天,凤凤脚踩锣鼓点子一上场,居高临下地看见班级同学,看见混迹在同学中间的龙龙。台下的龙龙像是悔恨自己的选择,一颗头耷拉着,连抬都不敢抬一次。相反地,凤凤浑身一下充满力量,一股气体从心胸生发出来,像是要膨胀一般,像是要飞翔一般。凤凤扮相漂亮,舞姿优美,一招一式都体现着花鼓灯的神韵。台下老师同学的鼓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凤凤看见龙龙的头渐渐地抬起来,两只眼睛里充满着心疼,充满着喜爱,更是充满着复杂、模糊而又说不清楚的东西。扇子舞临结束,凤凤和着鼓点快速地扭动着腰肢,蓦地一个回眸,一个亮相,一个盘腿,静坐在台子上,只有手里的扇子还在不停地抖动着。也就这么一回头,一凝眸,凤凤瞬间读懂龙龙蕴涵在眼睛里的复杂、模糊而又说不清楚的东西。像是遭受一次强烈的电击,凤凤浑身猛然地颤抖几下,就瘫软台子上不能动弹了。一下子,凤凤失去控制,泪水洗面,“嘤嘤”地小声哭起来。同学上台把凤凤搀扶去后台,又搀扶去学校宿舍。接着,凤凤像打皮汗似的,发高烧,浑身发抖,当天就被送回家。凤凤不说原因,没人知道。

同学说,凤凤在台子上跳扇子舞太用力气了,才瘫软在台子上。

老师说,高考紧张又加上在台子下练习跳扇子舞太花工夫了,凤凤才发烧生病的。

一场病,凤凤前后生两个月,整天满头脑晃动龙龙的嘴脸与身影。凤凤渴望见着龙龙,又抑制着不去见龙龙;凤凤渴望把心里话说给龙龙听,又不愿意去见龙龙,说出半句话。凤凤一个独自隐忍着,让时间慢慢地去平息一切。

快高考了,凤凤还是没能去县城上学,自己在家有一下无一下地看着书本,做着题目。殷家传、王桂珍两口子让凤凤不要参加今年的高考了。凤凤说,到时候再说吧。

龙龙从县城回来,给凤凤送准考证之类的高考相关东西。凤凤摇着头说,我要这些东西没有用,我不准备参加高考了。龙龙看见凤凤脸色黄瘦,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活托托的是一个《红楼梦》里的林黛玉。龙龙劝说,今年耽误了还有下一年,考一考,为下一年积攒一点临场经验吧。凤凤两眼微闭不说话,长长的睫毛拍击着汪汪的泪水。

龙龙说,那我走了。

凤凤两眼猛然睁开,大声地说,龙龙哥哥,你要好好地考试。

凤凤参加了高考,结果是龙龙考上,她没考上。

像是淮河里的一场暴雨过后的一场洪水,涨得快,落得也快。两个月过后,凤凤情绪渐渐平静,身体也慢慢地恢复了。暑假期间,凤凤陪着龙龙去市里两三趟。龙龙上大学的一切日常物品都是凤凤当家购买的。朱文霞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替儿子准备东西,说龙龙,你们年轻人的眼光我哪里会知道,凤凤陪着你买东西我放心。殷家传、王桂珍也是一副乐喜喜的样子,说凤凤,多出去走走,省得整天闷在家里。

凤凤已经去县城高中报名复读,龙龙考上这所大学自己心里很满足。

凤凤问,你选择这么一所大学怎么一种专业,是打算大学毕业回来家进轮窑场?

龙龙点一点头。

凤凤问,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回来家,不想多去外面的大城市走一走,看一看?

龙龙说,眼下是信息时代,逐步全球化,一体化,一个人将来在哪里生活和工作是次要的,关键要有一副灵活的头脑,开阔的眼界,宽广的胸怀。

应该说,这种时候是两人相互表达情感的最佳时机,两人却都没有说。龙龙也许是顾及凤凤来年的高考,也许认为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去说。凤凤的心里真的像是退水后的河床一片平静了,在她眼睛里的龙龙也真的像是同母同父的兄弟了。

凤凤不愿去轮窑场,不愿去养鸽场,说是在家陪着她大、她娘,实际上在家里帮助王桂珍做家务,在地里帮助王桂珍干农活。

一天一天,倒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在严家台子,眼下找不出几个像王桂珍这样的中年妇女整天在家专门种地的。一个个村民,要么自己买一辆四轮拖拉机拉沙子、拉煤炭跑运输,要么去村办砖场上班挣钱,要么干脆出远门,南里北里去做生意、去打工。村里土地一年年塌陷,一年年烧砖,一年年减少。闲时老年人种一种庄稼,忙时壮年人搭一把手就够了。时下种庄稼、收庄稼都是机械化,不要说严家台子土地浪败掉一多半,就是一分一厘没糟蹋,也用不着专门腾出人手去种地。

王桂珍算是严家台子不多见的一个女人。

王桂珍一连好多年一直在村办砖窑场上班,手上分摊的活就是记一记数。砖场干活分成一个一个组,各个组每个月干活的数量是每个月分发工资的依据。王桂珍就是专门做这种事情,说重要是重要,可早一点记数、晚一点记数,也随便,也自由。朱文霞有意这么安排王桂珍是想让她多腾一点工夫照顾龙龙、凤凤两个孩子。那一年,村里办砖窑场,两个孩子小学毕业去煤矿上初中,一天三顿饭按时按点都是王桂珍照顾着。朱文霞的一颗心事都搁在窑场上,自己的儿子就成了王桂珍的儿子。王桂珍在砖窑场做一点清闲的工作,村民能理解,也能包容。

又一年,村人风言风语说着一件不好的事情。说殷家传名义上是王桂珍的男人,实际上从打年轻时起,就已经是朱文霞的男人了。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朱文霞没当村书记前,跟村里的男人接触就稀少。朱文霞当上村书记后,村里男人更是不好接近了。殷家传当然是一个特殊的例外。朱文霞上小学、上初中,殷家传就跟她是同学。两人各自成家后,一直走得很亲近。朱文霞当上村书记,提拔殷家传进了村委会,当了村会计。人称殷家传“殷二把”,是说他当着严家台子的半个家。村人风言风语说两人的闲话,是缘于两件事,或说两种现象。村人透过现象看本质,一看就看出问题的实质来,原来朱文霞与殷家传有一腿,这一腿还伸得这么深、这么长。头一种现象是从朱文霞这一方面来看的,她年轻轻地守寡一守这么多年,不去找男人,不去偷男人,这无论如何是不符合常情常理的。分析出来的原因只有一条,朱文霞暗地藏着男人,思来想去的这个男人只可能是殷家传。第二种现象是,殷家传这些年来在村民面前从不说朱文霞半个“不”字。朱文霞说什么,殷家传听什么;朱文霞吩咐什么,殷家传去做什么。

开头村人的这些风言风语,偶然传到王桂珍的耳朵里,她只是咧嘴笑笑,并不当做一回事,心想是男人在村里得势,村人说妒忌话。村人说多了,说长了,王桂珍心里往歪处邪处想的就多起来。一想还真想起一件事。那一年,村里搞计划生育,自己一赌气上了结扎台,这么多年自己没给殷家生个传宗接代的,殷家传会不会动歪心事,想跟朱文霞生出个儿子来?

王桂珍心里这么想,嘴上试探着问殷家传,你喜欢不喜欢你闺女凤凤?

王桂珍问话问得莫名其妙,殷家传不敢胡乱回答。

王桂珍说,我问你话,你回话呀。

殷家传说,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凤凤呢?

王桂珍说,你喜欢闺女我相信,我问你想不想要一个儿子?

王桂珍问话愈来愈离谱,殷家传头脑跟不上。

王桂珍说,想要就想要,不想要就不想要,怎么一个大男人家说话吞吞吐吐的呀。

殷家传说,我什么时候说想要一个儿子呢?

王桂珍说,你嘴上没说心里想还不一样吗?

殷家传性格蔫,在家里凡事也是依着王桂珍,对付王桂珍的惟一办法也就是不说话,或少说话。

王桂珍不想让殷家传缩头缩脑滑过去。王桂珍说,我有一个办法让你生出一个儿子来。

殷家传转脸看着王桂珍,脸上是惊惧的神色。

王桂珍说,你跟我离婚,你重新找一个女人,不就能生一个儿子了吗。

殷家传说,你个臭嘴女人说什么呢。

王桂珍说,我说的是心里话,省得赶明你跟别的女人生出儿子来,让村人喊野种。

殷家传的一副蔫性子被激怒了,说你个熊女人,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看你是欠打!

殷家传一硬,王桂珍就软了。

王桂珍眼泪汪汪地哭着说,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没能给你生出一个儿子来,死了都不闭眼。

殷家传见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他就心慌。

殷家传一边哄王桂珍一边说,好、好、好,你对不起我,死了都不闭眼。不过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倒是觉得就俺凤凤好,又喜俏,又仁义,将来给我招个好女婿,不胜似东头老赶家四个儿?

东头老赶,是严家台子的老户,计划生育这么些年,他跑这么些年,就为的多生儿子。家里穷得叮当的,除了一口铁锅,一床被套,啥啥没有。现在儿子长大了,一个个跟他要媳妇,老赶让几个儿逼得,天天不沾村。

王桂珍说,你不想要儿子,我还想要儿子呢。

王桂珍这么一说话,殷家传就不知道该什么话好了。

殷家传说,那……那,你说怎么办?

王桂珍说怎么办?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去让朱文霞给你生个儿吧?

殷家传听到这会儿,才算摸着老婆的底了。殷家传说王桂珍,你不要觉得我好欺负,你就欺负我。我是男人,你好歹得叫我抬头过日子,你要是不给我抬头过日子,这个日子我俩就不用过了!

蔫人出豹子,殷家传一犟起来,王桂珍就不敢说话了。

王桂珍不跟她男人闹了,开始和朱文霞闹了。第二天她找到村委会,郑重地跟朱文霞提出要求,要让她出面去镇里主管计划生育的领导那里办交涉,把她肚子里的结扎解开来。

王桂珍说,我听说结扎上的肚子就像扎上的布口袋,绳子解开来就能生孩子。

朱文霞没想到王桂珍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也不知道王桂珍为什么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王桂珍说,我跟殷家传一辈子,我不能不给他生个儿子。

那一年,王桂珍赌气上了结扎台,朱文霞事后听说了,略略猜到了和自己有关。但这关系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提起来,她还是胆颤心惊。

朱文霞说,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吧?再说,你又是县里树的典型。

王桂珍冷笑笑说,典型?这个典型我不想当了,总行了吧。

朱文霞说,不当典型倒是不怕,反正也过去这么多年了,没什么人记得了。就是,结扎了再解开,这能办得到吗?

王桂珍说能!

这么一来,朱文霞就没法推了。朱文霞就到镇里办交涉,镇里主管计划生育的陈副书记一听就炸了,说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一票否决,你是想让我和小梁书记,一起站笼子里去呀?

他口里的小梁书记也是县团委下来干书记的,仕途看好,要是让计划生育一票否决了,站到笼子里去,那他这个副书记、副镇长也就干到头了。那时还不是卢书记,卢书记还在乡里教书呢。所谓“站笼子”,就是五年之内不调动、不交流、不提拔。你想想官场上十年太久,只争朝夕,五年不提拔,还不什么都耽误了?所以陈副书记一口回绝掉。

朱文霞说王桂珍的情况不一样,王桂珍就一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是主动结扎。

陈副书记说,主动结扎更不能解开了,这牵扯到好多方面的问题,我劝你还是回去,做她的思想工作。

陈副书记又说,而且目前我国,技术上也没达到可以让结扎过的输卵管松解,这个话,你要特别说给她知道。

朱文霞垂头丧气地回去,把这个话给王桂珍说了,劝她解开了也不顶用,不能生孩子,何必去白挨这一刀?

殷家传的脸阴得很难看。

其实这些王桂珍早就知道她想要的就是这么一种结果,就是想让朱文霞、殷家传两个人知道,她生不出儿子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王桂珍折腾了这么一出子过后,就无论如何不愿去村办砖窑场上班,一心一意在家里种地。

朱文霞不理解说,你在砖窑场记一记数不够清闲吗?

王桂珍说,龙龙、凤凤都上大学不用我照顾了,我要清闲干什么?

殷家传说,种地能种几个钱,种一季庄稼卖的钱没有砖窑场一个月工资多。

王桂珍说,我心里想种地,不想去砖窑场,我看见一大片一大片地里不长庄稼,光烧砖头,我心里难受。

殷家传泄气说,王桂珍,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家里土地毁掉一多半,湾地塌陷,岗地烧砖。冬季天,地里生长的庄稼单一。湾地里长麦子,岗地里也长麦子。王桂珍能干的农活就是拿一把铁锨,清理麦地里的淌水沟。这种农活是可有可无的,王桂珍想干,手里的铁锨就忙活一阵子,不想干就铁锨扶在手里当做拐杖,歇一歇,静静地看着白雪覆盖下的麦子睡觉。王桂珍喜欢夏季天。麦子收割过后,腾出土地,王桂珍能够在湾地、岗地里种好多样庄稼。湾地适宜长黄豆,芝麻,绿豆,花生,白玉等。岗地里适宜长秫秫,玉秫秫等。岗地得阳得风,王桂珍还喜欢在岗地种拖秧子的南瓜、冬瓜,种搭架子的茶豆,城里人叫它刀豆,豆角,丝瓜,苦瓜等。湾地得阳得水,适宜兴菜园,种白菜、辣椒、茄子,瓠子,黄瓜等,少说十来样。岗地、湾地,这一片、那一片,花繁叶茂的。王桂珍天天下地里都不知道该忙哪种农活好。

王桂珍在湾地里忙着锄庄稼,能听见远处高岗上庄稼的喊叫声。一阵风刮过秫秫地,秫秫一棵一棵摇摆着,喊叫着,它们的叶子长得太稠密了,说不通风,不透气,快要憋死啦。

王桂珍放下手里的锄头往岗里上跑,一边跑,一边说,就来,就来,我知道你们的秫秫叶子该打一打了。

王桂珍在岗地打秫秫叶子,耳根依旧清净不下来,她能听见湾地里白菜喊,口渴了,她就快去浇水;她能听见湾地里茄子喊,肚饿了,她就快去上肥。白菜的嗓子像是一个小姑娘,嫩腔嫩调的,随便地喊一声口渴,王桂珍都不忍心缺它的水。茄子是一个憨腔憨调的家伙,大声嚷嚷说,我饿,我饿。王桂珍不理它,心里话,你饿,嗓门还能这么大。王桂珍在秫秫里的打叶子,岗地里的一帮家伙更是不安宁。

玉秫秫说,秫秫打叶子,我也要打叶子。

王桂珍没好气地说,你看谁家种玉秫秫打叶子呢?

南瓜告状说,冬瓜挡住了它的风。

冬瓜、南瓜种在同一块岗地里。冬瓜把秧子拖在南瓜的西边,南瓜把秧子拖在冬瓜的东边。

王桂珍说,今天刮西风,明天转东风,你就站在上风头。

冬瓜也告状说,南瓜挡着了它的太阳。

王桂珍说,你这是无理取闹,太阳高高地挂在头顶上,莫说是趴在地上的南瓜,就是秫秫、玉秫秫也挡不住你的太阳。

王桂珍一边干活,一边说着各种各样安慰话,像是哄着一群不听话、不懂事的孩子。

近些年,村里人家勉强种地,大半人家是根本不愿意种菜。少部分人家种菜,留自家吃。也有几户人家种菜去街市上卖。种地能粗种,种子撒地里长出苗,很少去经管,能多收一把就多收一把,不能多收一把就少收一把。种菜不能粗种,不经管,不精心,长不出菜。村里大部分人家不种菜,吃菜靠去集市上买。或早或晚,骑一辆脚踏车去煤矿集市,五里路远,一个小时能来回。不出村也能买着菜,有几户闲人在家门口摆起菜摊子,有豆芽、豆腐,生猪肉、熟牛肉,有葱姜蒜瓣,其他时令蔬菜。这几户人家是菜贩子,从街市上贩菜回来卖。王桂珍种菜不去街市上卖,自家吃不掉,分发给四邻吃。一篮茄子,一篮辣椒,一捆葱,从村东到村西能散落半个村庄。凤凤陪着王桂珍下几回地,几回回头都挎着一篮菜,分给四邻村人。凤凤不理解王桂珍,说你这是何苦呢?王桂珍说,我的乐趣就是看着一片空地长出各种粮食,长出各种蔬菜。

王桂珍跟凤凤说,要是我的肚子不结扎上,我会跟你爸爸生出一大嘟噜小孩子。

凤凤更是不知道,生孩子跟种粮、种菜怎么会牵扯到一块去呢。

小小鲤鱼红红鳃,

上河游到下河来;

上河吃的灵芝草,

下河吃的绿菱角。

有人在唱花鼓灯,龙龙站在高岗上往远处看,看看到底是谁唱得这么好。

“嗡、嗡、嗡”,龙龙喂养的几十只鸽子从头顶上盘旋着飞远了。

养鸽场不是盖在村东边,也不是盖在村西边,而是盖在村中间,靠近淮河堤坝的一片空地方。那里原先有一溜水塘,水塘是垒堤坝留下来的,这地方人叫坝塘子。坝塘子长不少水草,长不少芦苇,热夏天是村孩子的乐园。有一次,龙龙、凤凤两人在里边嬉戏玩耍,真的是逮着一条红腮红鳞红尾巴的淮河鲤鱼。又一次,龙龙、凤凤两人在里边嬉戏玩耍,没有逮着淮河鲤鱼,却捞着不少绿菱角。两人坐在淮河堤坝上吃呀吃呀,吃一肚子水饱。太阳落西,两个孩子回家。凤凤走不动路说,龙龙哥哥,你背着我回家。龙龙说,你自己长两条腿,我凭什么背着你?凤凤说,我长大是要做你老婆的,你就得背着我回家。龙龙说,我长大娶老婆也不会娶你这样不想走路的懒老婆。凤凤有招数,坐地上假装哭,说,我回家跟表婶子说,你在外面欺负我。

龙龙经不过凤凤纠缠,只得背着凤凤回家。龙龙背着凤凤一晃一摇的,凤凤竟然趴在龙龙背上睡着了。

堤坝是淮河岸边最高的地方,要是一年四季的其他季节,龙龙、凤凤两人不能下水塘里嬉戏玩耍,就喜欢静静地坐在堤坝上看四周的风景。经常地会看见一群鸽子从头顶扑棱棱地飞过去。要是清早,这群鸽子就从南往北飞;要是傍晚,这群鸽子就从北往南飞。显然这群鸽子的家在南边,每天去很远的北边玩耍觅食,天快黑了,赶紧往家回。淮河两岸,天宽地阔,一群鸽子不管从南往北,或从北往南,龙龙、凤凤都会把头扛起来,看着鸽子一点一点地远去,一点一点地消失去。

龙龙说,我俩长大就养鸽子。

凤凤说,你养你的鸽子,我不喜欢养鸽子。

龙龙问,那你干什么?

凤凤说,我要像俺婶子那样当书记。

龙龙说,你当书记干什么?

凤凤说,我当书记好管人。

龙龙说,你管人干什么?

凤凤说,我能管人,别人才能听我的话,你才能听我的话。

“嗡、嗡、嗡”,龙龙喂养的几十只信鸽又一次从头顶盘旋着飞远了。

凤凤陪着母亲锄着湾地里的黄豆,呆愣神也不知呆愣好久了。这群鸽子是龙龙喂养的几十只鸽子,每到一定时间,它们就会飞翔着,从天空上盘旋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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