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分科时,林荫选择了文科,她厌倦与那些焦耳、牛顿的交战,更不喜欢二氧化硫的气味,以及那些瓶瓶罐罐。想起理科的前景更是可怕。林世臣早已计划好让女儿念医科大学,将来做一名医生。他常常对林荫说:
“在这个世界上,农民可能没有收成,工人可能没有工资。但什么时候你看到医生会失业呢?医生可是个铁饭碗。”
在他眼里,医生是一个稳定的职业。女孩子就应该求一份稳定。他是一个共产党员,这一辈子习惯于服从安排。当兵复员后,直接被安排在苇场,他就在那里兢兢业业工作了一辈子。到了结婚的年龄,经家人安排相亲,与萧玉成亲。房子由公家安排,制服由苇场发,逢年过节再发点鱼肉蛋。衣食住行,国家都替他操心,他就一直作一个好工人、好干部就行了,工资从30几块,涨到80多块,也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对孩子,尤其林荫又是女儿,有了高学历,再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这一辈子他就不用操心了。
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女儿外表比较温和,但是内心比较倔强。她要坚持的事情,谁也拿她没辙。本来他希望萧玉能劝劝林荫,文科哪有理科好,当个医生多好。但是他也没抱太大希望。这两个孩子都是受妈妈的影响多,因为萧玉鼓励孩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萧玉问林荫为什么选择理科,林荫回答的很干脆:“我不喜欢当医生,我怕看见死人。”于是林荫过了家里这一关。
分文理班的那天,林荫心情很不好。女生选择文科的相对较多,所以宿舍的人大部分都还在,但是原来7个人,一下子变成9个人,人搬进搬出,人多地方小,屋子里变得乱糟糟的。班里的人换了很多,原来班级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还留下来,三十多个别的班级的人搬进来,整个教室里乱哄哄的。
林荫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并没有去转头看新进来的同学,黑色白点的立领夹克衫,衬得白皙的脸色更加苍白。林荫的脑子空空如也,不知自己的魂飘到哪里去了。就是那种莫名的感伤,让她高兴不起来。选择文科,这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自己选择的命运,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不知道将来怎样。这种想法让她很迷茫,她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这种无助的感觉,让她提不起精神来面对现在的环境。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所以只好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忧郁包围着她,在这嘈杂的教室里,置身事外。
坐在前面的方凌和燕飞舞在低声说着话,不知在议论着什么。因为原来的同桌于琦选了理科,所以现在林荫独自一个人坐在这里。本来飞舞想跟她坐同桌,偏偏方凌缠着她不放,所以她只好成全她们两个,结果现在形单影只。教室里一片嘈杂,班主任韩老师在门口指挥新来的同学,安排好他们的座位。一个女生被安排在林荫旁边,刘海儿剪得齐齐的,后面的头发也只留到靠近领子的地方,就象很小的女孩子留的妹妹头似的。五官非常不出奇,眼睛太小,嘴巴太大,鼻子也不高,头发却让人很惊讶,很黑、很顺,只是发型比较奇特。女孩看林荫回过头来,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林荫也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的身后好像坐了像哼哈二将似的,两个巨人似的男生。高中的男生简直像雨后的春笋似的,疯了似的长个儿。哥哥是在初三的时候,一下子长到1米8,真让人刮目相看,本来还以为他会像爸爸一样,也就勉强1米7。飞舞和方凌的前面也坐下两个男生,其中一个笑眯眯的回头跟后面的同学打招呼。自我介绍,康文杰,从二班过来的。高中的男女生关系虽然不象初中生那样泾渭分明,稍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兮兮,但是也没有这样,还是陌生的人,就很热情的开展同学间睦邻友好关系。就连向来比较大方的方凌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自来熟,方凌有些讪讪的应付他,为他作了一下介绍。他却没完没了,看着方凌身后的林荫与她的新同桌,说:
“两位好,我叫康文杰,原来是二班的。”
林荫有些诧异,更奇怪的是,她觉得他有些面熟,不知道以前在哪里见过他。方凌看林荫没有反应,就说:“她是林荫,也是一班的。”说完以后,她看了看林荫的新同桌,她不知该如何介绍这新来的同学。
林荫的新同桌落落大方,“我叫文争华,原来是四班的。”
康文杰好像满意了,微笑着说了句:“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才转过身去。
方凌与飞舞互相看了看,方凌甚至作了一个鬼脸,比较有意思的一个人。
新的环境让林荫的郁闷持续了一段时间,渐渐的也就习惯了。没有了物理化学,课程变得轻松很多。新来的同桌文争华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她们相处的很愉快。文争华住在学校附近,妈妈是初中部的老师。文争华后来才告诉林荫,她是自己向老师申请坐到林荫旁边。因为那天她一进教室门,就被窗口的那抹淡影吸引住了。一个脸孔对着窗外的女孩,整个侧影非常清冷,好像在一片喧闹中,置身事外,形于外的忧郁,让她特别想看到这个女孩子的全貌。这也是她进入文科班第一天的唯一的记忆。
林荫的心里总是有个身影经常牵动她,她觉得自己与以前不一样了。她的思绪经常被一个人牵引,她的视线总是在找寻黎杨的身影。虽然他并不经常出现在她的眼前。但是只要偶而碰面的时候,她的心跳就加速,脸上的红晕蓦然飞起,他们并没有说很多的话,毕竟大家只是同学一个学期,还不是很熟,经常只是点头致意。林荫希望自己能够表现的很正常,所以即使遇见了,也只能匆匆离开,才不致于泄露自己的心事。好在学校很大,他与她不同班,见面的机会很少。但是,学习松懈的时候,他就会自动的跑到她的脑海里。
春天,真是思春的季节。有时,林荫嘲笑自己就象一个思春的少女,怎么这样就倾心于他,只是因为他的成绩的优秀,还是因为他那高高大大的身材,或者是他那低沉圆润的嗓音。也许在相识的那一天,她就心动了吧,只是她并没有觉察。也许文理分科那天的忧郁也是有他的原因,因为他离开了她的视线,让她怅然若失。少女的心事,就象天上的风筝一样,那根线总是在心头摇曳,让你心也惶惶,梦也惶惶。就当作一个秘密保留在自己心里的一个角落里吧,毕竟一切只能是一个梦。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杜牧,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