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一缕神念附着于不远处的绯色身影上,又低下头冲手中的鬼族男子笑了笑,单从那瞬间抖成一团的身躯便能想象,自己这个笑容究竟有多难看。
遥想当年,我也是妲己麾下一名不世出的奇才,那十八般刑具使得出神入化,若不是临时倒戈,恐怕现今已在十八层地狱下定居了,对付这种纸老虎般的小鬼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侧过头,在身旁怔怔出神的经徊耳边悄声嘱咐了一句,就见他眼睛亮了亮,旋即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轻哼了一声,颇为不屑的说道:“你也不是没见过我收藏的那些臻品,对于这种级别的辨识我还是有信心的。”
他似是放下心来,又颇为的同情的瞧了瞧我手里提拉着的鬼族男子。
那男子亦有所感,原本尚算柔美的五官瞬间扭曲起来,还真有点印象里冤魂的雏形了。
我懒得理会他语不成句的求饶,只将神通锁定场外的冥君。
伴随着“咚”的一声震响,场中所有鬼族都疯了一般去抢飞窜在四方的安魂灵玉。他们法宝尽出,丝毫没有留手的余地。一时间这个巨大的空间中弥漫起各色宝光,耀的人睁不开眼。
我虽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混乱的场面惊了一下,很显然,这灵玉于鬼族的重要性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手中忽的一轻,原来是那鬼族男子趁我分神之际挣脱了钳制。我邪邪的勾起一边唇角,并不上前追赶,只朝空中翱翔的经徊使了个眼色。
经徊金翅大鹏的身姿在空中一个盘旋,手中已多了七八块黑色的灵玉,接着那些灵玉就伴随着他哀悼般的目光,一同射向了逃跑中的鬼族男子。
灵玉砸中男子的刹那,我看到他原本死里逃生的表情上闪过了一抹挣扎,可眨眼间,那抹挣扎便被破釜沉舟的决然所取代。
我心里暗笑,也难怪妡逐瞧不上他,这小子的头脑委实不大好用。
果不其然,在他将灵玉收进袖中的瞬间,已经有无数双闪着绿光的眼睛瞄了过去,一件件充满杀气的法宝也转瞬而至。
他被堵住退路,却依旧舍不得丢弃到手的宝物,只是如同老鼠一般四处躲闪着。
场外的冥君在看到这番情景时,心里一个劲儿的怒骂着,好个没脑子的东西,命都快没了还抱着那些外物不放,你倒是扔了啊,右边,对对对,再往右边一点,那个才是真的!
我心中窃喜,颇为感谢的看了看正连滚带爬,躲避着攻击的身影,然后身子一个跃,朝着冥君所指的灵玉飞去。
这灵玉不愧是镇族之宝,比那些假货通灵的多,像是知道我的目的一样,身体几个躲闪便轻松的逃脱了我的禁锢范围。
灵玉本身就只有婴儿巴掌般大小,且滑溜异常,我一时之间还真拿它没有办法,刚想招呼经徊两面夹击,却看它一个穿梭扑向了不远处的绯色身影。
那身影只是静静的坐着,几乎与四周赭色的岩石融为一体,却在灵玉扑向他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那眼中的两团红芒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只可惜,此时的情况容不得我去回忆什么,因为在他行动的同时,不远处被逼到走投无路的鬼族男子已经猩红着双眼看向他,而男子胸前悬挂的坠饰也渐渐有了丝光亮。
那应该是他保命的东西,感觉上去充满了难以压制的恐怖力量。
我被那股力量吓得全身冰凉,仿佛一扇阻挡噩梦的大门正在被人从外推动,只要慢上一步就要再次经历生不如死的绝望。
身体比意识要更快地做了出反应,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横在了二人之间。
我的动作太快,快到让众人以为我的目标是灵玉,而那满眼猩红的鬼族男子却好像是在我行动之后才动的手,目的就是将把他逼到绝境的罪魁祸首置于死地。
封印着毁灭之力的配饰在空中逐渐膨胀。也许是生命即将终结的紧张感,让我眼中的事物都变得缓慢起来。
我看清了配饰的模样,那是个极为古朴的暗红色结晶体,随着内部能量的释放而越发耀眼。
也许我不是个修为精湛的高手,但却绝对是个眼光毒辣的鉴宝专家。眼前这块结晶体所蕴含的能量不要说是我,就是西王母亲临也没有将其完全挡下的把握。
我看到四周惊恐扭曲的脸,看到经徊化为真身拼了命的向我这里飞来,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这块结晶体爆炸,别说是这虚空法宝中的人,就是法宝外的冥君等人也很难幸免。
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想惩治于人,却反将自己赔了进去。不过,料想那个启动封印的人也不知会是如此恐怖的力量,因为此时的他,早已被结晶体吸成了人干,只是没人有空去注意而已。
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人告诉我,欠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欠人情,因为这人情一欠下就会越来越重,最后只怕是把自己搭上了也远远不够。
够不够的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我无法判断,只是把自己搭上却是一定了的。
我将所有法力都灌注进了脚下的法宝之中,只希望能在结晶体爆炸前离开这个地方,哪怕是为他争取一线生机也好。
指尖接触到结晶体的瞬间,我就被一股强横的热力吞噬了,那种燃尽周遭一切的狂妄霸道让我想起记忆中的一个人,一个炽烈鲜明的男子。
他像是知道一切,但却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高处向下俯视,嘲笑着世人的脆弱与无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意念刺激到了他,身后的男子竟然贴到了我的背后。他身形挺拔,贴在我背后时下巴正好触到我的头顶。
因着剧烈动作,我头顶的发髻早已松散,此刻被他碰触,便觉有些微微地痒。
我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如何,只感觉着,那看似单薄的身躯上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心中还可笑的想着,幸好,幸好此刻的他再没了那让我无法呼吸的心跳声。
绯色的衣袖贴着我的手臂缓缓向前,最终包裹住我紧攥着结晶体的手,依旧那么寒凉,却与以前一样,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终于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心中很清楚不能迅速离开的后果,可身体却贪婪的享受着本不属于我的怀抱。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闹剧,那原本狂暴的结晶体,在触碰到他手指的刹那,就变得异常驯服,须臾便归于了平静。
劫后余生的人们只当是我们挽救了大家的生命,没人会留意那时两人的接触有多亲密,而闹剧中唯一的悲剧,就只有那个被吸成人干的鬼族男子了,只可惜,没有人会对他的不幸产生同情,当然,倒地不醒的冥君大人除外。
一切平息之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经徊,他几乎是用扯得将我拉进了怀里。
我的余光扫到了那片绯色,他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空洞,愈发的像个早已冷却的尸体。
我本就思绪烦乱,被他这么一扯竟有种被捉奸的感觉,一时间乖顺异常。
他见我这模样,批评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只恨恨的将镇魂灵玉塞进我掌心。
摸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宝贝,我在心中为经徊又加了五分。很好,就算再危险也没忘了抢东西,真是个过日子的不二人选。
我们一行人本意是要与冥君辞行,顺便再提一提几日后丹穴山之行,可冥君死了侄子又失了镇族之宝,一气之下便卧床不起了,如此一来与我们辞别的就换成了妡逐。
也不知是妡逐的修养好,还是没将表弟与镇族之宝太过看重,与我们对话时依旧挂着柔柔的笑,只是看我的眼神明显有些变化。
我本就心里有鬼,在一阵虚情假意的寒暄之后便与绪隐、经徊一同回了瑶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