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雅在这个并不完整的世界停留这么长时间其实是个源于一个意外。
原本她是在一个个世界之间跳跃,寻找着某些她需要的东西。或是人,或是物品,都是对她很重要的存在。
少女的力量还未成熟,所以不能像她老师一样自由穿梭于无数世界,但借着某位被她称为“绿帽子老爷爷”的可怕存在,她可以随意进出任何一个虚空世界。但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前进的道路被人给占用了。
这其实是不可能的。少女所行走的通道并不是经常使用的,只在某些紧急情况下才会启用,要不是缇雅原本就不隶属于那位老爷爷,再加上早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这条通路应该不会被使用才对。
不过即使被占用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去下一个世界罢了,作为目标是星辰大海的神一样的少女,怎么可以因为一个世界而停留下脚步?但就在少女准备离去时,她感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在寻找的东西之一——同类。
尽管只有一些稀薄的气息,但那气息的确和自己一样,来自于上位世界,不属于这些低维度空间。
上一个这样的家伙,就是她偶尔会挂在嘴上的“绿帽子老爷爷”,但即使是那位也只是无限接近少女但实际上还差了一些距离。
所以,少女不惜耗费自己法力池里珍贵的法力值进入这个世界。
这还是由于这个世界本就不完整,否则以少女还不完整的力量,直接穿越世界壁障是不可能的。正是因此,少女在进入世界内部之后不得不陷入沉睡来恢复法力值,这是她力量的基础,甚至她能够存在于这个低维度空间不被排斥也是由于法力值的沟通。
少女在进入世界后错过了第一时间寻找气息的机会,后来又因为虚空魔力的入侵被某个存在委托去解决问题,又暂时失去了去寻找的可能。不过少女本身乐天派的性格让她并不因此而着急,反正只要知道了对方的存在以后总会见面的,少女就是如此深信的。当然,这也是她所属种族的天性。
少女和阿震见面后的第一句“原来是你啊”事实上就是指的这件事。现在由于种种缘由,阿震终于出现在少女的面前,这似乎暗示了少女的睿智(?)与幸运。
终于,少女有了机会,所以她不顾自己封印世界裂缝后大量消耗的法力值,直接用上了自己的职业最核心的能力来探究阿震身上气息的隐秘。
在金发少女缇雅那仿佛包含了无数世界的眼眸中,阿震连血肉深处最隐秘的一切都被挖掘了出来。
虽然用阿震的身体如果用寇雅的评价来讲就是“愚蠢的人类的污秽之躯,有什么好看的”,可里面奇奇怪怪的东西还真是不少。从某种意义上,阿震在来到这里后,真的不属于一般意义上的人类了。
首先是心脏那里隐藏的一点绿色光芒呈现,紧接着一条条细线浮现,从心脏延伸而出,顺着血管中血液的流动遍及全身每一个细胞,甚至深入其中。
这是至高王座灌入旅行者体内的法则种子。这种力量的存在,才让旅行者得以强化自身。到最后旅行者完全掌握物质、能量、支配、变化四种能力后,就可以把这些法则化为己有,那时的旅行者有了另一个称呼——圣者。
那时,法则种子就有了另一种形态——贤者之石。
现在,在缇雅的探测下,法则被激发出来,从无形化为有形,甚至开始自发的组成了法则网络,想要抵挡窥探。
然后是每一寸血肉里隐藏的某种以气态存在的血液散发出了淡淡的精神。这种血液不像法则一样精细入微的存在于阿震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而是以身躯的组织为单位,在血肉之间任意游动,不受血管的限制。
这是阿震不知何时得到的风蛇血脉,在他的身体里呈现为血气的状态四处游动强化他的身体,所以他才会在觉醒血脉时获得体质的增强。
这血气中有着来自于血脉源头的精神烙印,这就是阿震获得的精神传承的来源。但现在受到缇雅的刺激,这精神烙印被激发了,在帮助阿震又体会一次精神传承的同时也在他的身体外面浮现出了这种血脉的最初来源的影像,来阻挡他人的窥视。
那条双翼衔尾蛇的影像上散发着淡淡的精神威压,一般旅行者恐怕会直接获得个“士气-100,陷入恐慌状态”的提示,可是寇雅却是因此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怒气了。
“羽蛇!这不过是你当年散落于大地上的血液侵蚀人类才留下的血脉而已,难道还想阻挡大人的目光。”寇雅上前一步,双刀出鞘,然后扎根于虚空的法则线浮现,缠绕在雪亮的弯刀上。
“有种亲自再来战上一场啊!”
双刀之上,色彩斑斓的法则线伸缩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断。
看她眼中满是怒火的样子,似乎想要对着阿震身上的双翼衔尾蛇虚影来上几刀。
突然间黑刀闪过,寇雅急退,躲过一道向她飞来的风刃。
“谁……”寇雅的话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阿震手中的刀竟然举了起来,虽然立即就又放了下去。
刚才在寇雅靠近阿震的时候,原本早应该失去意识的阿震竟然挥刀斩出一道风刃,来阻止少女的靠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醒了过来,反而更像是身体本能的警惕,阻止一切靠近自己的事物。
这种事情看起来有些奇异,但只要想到阿震练了那么久的硬气功也能释然。事实上,很多普通人即使是在睡觉中也能感觉到有人靠近,这两者之间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程度大小有别而已。
寇雅所属的民族对于武器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因此她对于自己手中的双刀有着绝对的自信,只要突破法则线的束缚,哪怕是鬼魅魍魉,诸天神魔她也会斩给你看。这样的她却被一个人逼退了,而且对方还失去了意识,这要是忍下来了,她也不配自称寇族人了。
“区区一丝残存意志而已,真以为放出个投影来就能吓到我吗!”
寇雅眸光犀利,仿佛有两道刀光在酝酿。按理来说,有大人在身边,她本不应该出手,但缇雅的消耗还没恢复,所以只有由她来对付双翼衔尾蛇虚影,这是她对缇雅唯一能做的事。
不过寇雅的行动被阻止了。
“没用的哦,寇雅,人类的本能其实很强大的,尤其是现在他的身体本能被羽蛇的精神引了出来呢。你的等级还是太低了,发挥不出寇族的战斗技艺,还是让缇雅来吧。”金发少女双眼微闭,然后再次睁开,一束仿佛冲破一切阻碍、黑暗、束缚的光芒在她眼中那无数时空的深处闪烁,如果认真看去,就能看到那是一道火焰。
火种,这是缇雅最核心的力量,是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的基石。火种有着将生命层次提高的力量,但即使无数虚空世界,亿万生灵也不一定有一个能够点燃这生命的火种。
无尽虚空的希望,智慧生命的火花,这都是火种的称呼。
在火种的照耀下,阿震身上的一切阻碍都被驱散了,无论是心脏处法则之种无意识的自发防御还是来自于血脉的有意阻挠,都烟消云散了。
阿震身体肌肉组织的排列和常人不完全相同,这是在解锁第一条染色体,将所有基因完全展开后获得的改变。
接着风蛇血脉又在其中发挥了一点作用,让他这种排列靠近于风蛇那种超凡生物,获得体质的增强。除此之外,也让他的血肉天生亲近于风蛇可以操纵的风元素,并且由于血肉中有着连接着大脑的神经让他可以直接用精神操纵起风元素最低级的形态。
当然这些事情在缇雅眼中都不算什么,因为她所追求的气息和这些事物没有关系。少女的感知不会错误,就像人们在看一幅图画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图上画了什么一样,这是所处层次不同而决定的。
当然,即使如此人们能看到的也只是图画表面,若是用本在画面上的东西遮掩的话,不用上一些手段,也是不可能发现的。
“哦,在那里啊,被缇雅找到了哦。”缇雅眼中的火种蓦然炽烈起来,将探测的重点集中在阿震的大脑里。从心脏处法则种子延伸出的细线在阿震大脑中有一部分消失了,探测不到踪迹,而且一个在虚幻和现实之间不断变换的黑点在那里若隐若现。
“唔……这个小家伙缇雅见过呢。吸食人类情绪之力,转化为生命源能的蛊虫……好像是叫做七****吧。”缇雅走上前,却没受到阿震的攻击,因为她身上似乎没有伤害阿震的意思。她伸出一根手指,然后点在阿震眉心,接着,竟然深入了进去直达黑点所在。
按理来讲,缇雅的这种行为无疑会让阿震受伤,可是阿震额头上此刻并没有伤口。仿佛这一刻缇雅的手和阿震不处于同一个次元,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有着投影一样。
就在缇雅的手指碰触到那虚幻不定的黑点时,她的意识瞬间出现在了另一处广阔的天地,尽管仿佛黑暗虚空一般,看不到边际。看着面前这仿佛无边无尽的黑暗,她知道了这里是哪里,因为她自己也有,只是要比阿震的更加绚丽多彩。
灵魂空间,灵魂和精神的所在,记忆的储存之处,甚至对于阿震这种旅行者而言,也是和至高王座沟通以求最后达到那个至高地位的最重要的凭借。
在这里无论是法则还是规则都不是必要的,只有凌驾于它们之上的概念才是重要的。这也与灵魂是最接近于超越三维时空的存在有关,同样也体现了孕育了灵魂的人身所具有强大潜能,但除非达到类似于缇雅这种层次,否则真正能够明悟并加以使用的人终在少数。事实上,至高王座所拥有的旅行者体系,便是一种开发人身潜能的办法。
因为阿震暂时还有没有沟通到灵魂空间,所以这里大部分是一片黑暗,偶尔才会有一条彩色光带飘过。
那是记忆的投影,也是人们常说的表层记忆。
如想要把这里构建成一个完整绚丽的世界,至少需要阿震离开这个试炼世界,完成试炼,在至高王座的帮助下真正的成为旅行者才行。
缇雅早就无数次的来过灵魂空间,虽然那是属于自己的,但原理却是大同小异。本体的火种投影到了此处,在意识凝聚的身体中燃烧。
“嗯,和无尽虚空还很像嘛。”
伸手轻轻一挥,仿佛拨开迷雾一般,缇雅尽管身躯未动,但已直接来到了灵魂空间的核心之地,被阻挡在一条无比巨大的双翼衔尾蛇外。双翼衔尾蛇呈环状盘旋,不断转动,和呈现于阿震身体外的虚影相同。
“你拦不住缇雅的哦。”少女的身躯中火种燃烧,莫名的力量扩散开来,让她直接穿过了双翼衔尾蛇,仿佛它的威压和阻挡都是幻影一般。实际上这才正常,就算这条双翼衔尾蛇的本体,那被寇雅称作羽蛇的超凡生物真身前来,面对法力值充足的少女,也只有抱头鼠窜一途,甚至跑得慢了还有可能被缇雅收为坐骑的风险。
穿过双翼衔尾蛇的阻碍,出现在缇雅面前的就是至高王座的法则网,但这源自于心脏处种子的法则并没有太多的能力,只是至高王座用来沟通旅行者意识的,所以少女视其如无物一般穿了过去。
但事实上,任何不属于至高王座体系的存在如果触动了法则线,都会被至高王座感知,如果那个存在的行为与至高王座的规则有着抵触的话,等着他的将是无比可怕的未来。
法则网络之后,是一片看似浩瀚的银白色海洋。
意志之海,人类肉体对于灵魂的一种保护机制,在意志之海的最深处就是人类的灵魂。缓步踏入意志之海,缇雅看见了许多奇异的光辉。这些光芒和阿震心脏处的光芒很像,都是至高王座法则的凝结。
伸手轻轻接住一点光辉,少女沉吟。
“技能?笨蛋就是笨蛋,强行灌注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学的嘛。”随手将光辉抛开,少女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是阿震的灵魂。由于阿震的灵魂没经历过多少特殊的强化,所以并没有呈现为人的形态,而是一团如同麻薯一样的火焰状物体。尽管外形不怎么样,但阿震的记忆、情感等等有着个人印记的一切都储存在这里。
灵魂是十分脆弱的,尤其是在没有肉体保护的情况下,任何一点伤害都会导致精神的失常。缇雅有着类似于造物主的权柄,但她毕竟不是造物主,所以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收敛起火种的神奇小心翼翼的看向灵魂的核心。
核心处是一点白光,那是精神之核,是灵魂构建的基础。
这是一个生灵构成的根本,任何生灵在拥有生命的一刻都会得到一颗精神之核。在生灵死亡的时候,精神之核也会自行融入维度世界,在另一个生命的体内出现。在某些虚空世界中,更是将这精神之核称为先天灵光。
这种情形看起来像是轮回,但是精神之核只是单纯的生命印记,里面没有任何关于生灵的记忆或情感的事情,和玄学里说的“人的第一个灵体”有着相近的概念,它只是一片代表了生命的空白,这就说明了新生的生命完全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除非,生灵的灵魂强大到可以将记忆等事物拓印到精神之核上。那样一来,一个生命存在的基础就从灵魂转移到了精神之核上。但是,且不说能否做到这一点,至少这种类似于轮回的事,就有一个绝对可怕的存在在那里盯着呢。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一般的魔物还是生存于虚空中的怪物都没有这种精神之核,正是因此它们不属于生灵,同时与生灵处于天生的对立,总是想要对生灵们出手。
所谓生灵,“生”指的就是生命体都拥有的生命能量,“灵”指的就是这精神之核了。虽然顶着个精神之核的名字,可与身躯的联系也十分紧密,只要身躯不被毁灭,灵魂意识没有消亡,无论什么办法都没有让一个人失去精神之核,这也是人类潜力的另一种体现。在这种意义上,死亡的另一种含义就变成了精神之核的失去。
熟悉的气息就在面前,缇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但这时的缇雅眼中并没有快乐,反而泛出了淡淡的雾气。
“原来……是你啊……我知道了。”
“没有轮回的人,只有轮回的事,任何人都不会是他们自己,这可是老爷爷定下的规则,你又是何必呢……”缇雅喃喃自语,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变化。与她的气质格格不入的暮气出现在了她的身上,这一刻缇雅的虚影变换,仿佛有一个成熟了无数倍的她出现而后又瞬间消失。
“走吧,我们去找大个子他们,是时候找一颗属于我自己的种子了。”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转眼间,缇雅的意识回到现实世界,对着身旁的寇雅说道,淡淡的暮气在缇雅的身上转瞬即逝。
“那这个……”寇雅有心要说什么,但被打断了。
“没事,以后总会见面的。”是啊,缘分已经结下,以后总会相遇的。
缇雅抬头看向天空,眼中的火种逐渐隐去,然后转身顺着峡谷回到雨林中。当然,在这一过程中,她背后那短短的翅膀一直在扇动。无论如何,少女是不会放弃自己的星辰梦的。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事实上……
她的火种看似如常,但已经有了不同。
毕竟,缇雅本身是超越了这一维度的人啊……一般意义上的时空间并不适合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