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多宝斋后,萧护没有马上找家客栈下脚,而是顺着刚刚买来的地图的指示,前往一家名为黑铁坊的锻造坊。
因为黑铁坊不接宝具武器之外的锻造委托,而佣兵一般又不是什么有钱的主,所以黑铁坊虽然锻造的技艺相当出色,但是却鲜有人知。
萧护踏入这家锻造坊时,一阵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萧护只看见整个锻造坊内一个顾客都没有,而在一位明显是锻造师的老者,正站在锻造炉边锤炼着钢材。
这位老者用钳子夹着一片烧红的钢材折叠锻打,萧护在一旁侍立,并没有上前打扰这位锻钢的老者,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老者用手中的小锤锤击这那一片烧红的钢材。
萧护注意到,这位老者出手的时机掌控得极为完美,每一锤都击打在钢材上最脆弱的部位,而且没有一处地方重复,因为锻造时的加热次数有着极为严格的限制,所以锻造师需要在这有限的加热时间中锤击剑胚,锤击力量的把握将影响剑胚的可塑性,韧性,弹性以及强度。
经验丰富的锻造师必须在有限的加热次数之中,把握每一锤的力量才能够将钢材做成剑胚。萧护知道,这位老者控制力量的程度堪称精妙。他手中的那一块钢材已经逐渐变成一枚剑胚,而且,他锤击的次数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下。
而这种钢材,便被称为“百炼钢”,由“百炼钢”制成的刀尖经过高等刻印师的刻印在剑身上将会出现非常美丽的锻肌。据说厉害的刻印师,在宝具上镌刻的刻印看起来极为美丽,最厉害的刻印师,甚至能够让剑身星月流光,宛如虹霞。
“看得清楚了?”
老锻造师将手中的百锻钢丢入水中,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在一旁站了许久的萧护。
“每一道锤击都锤在钢材最脆弱的地方,而且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百锻钢吧?”萧护负手而立,恭敬地朝着老锻造师微一鞠躬。
“呵呵,眼力不错,你如果想要锻造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叫段铁。你小子今天来这锻造坊应该是想要锻造一把趁手的武器吧?”锻铁笑吟吟地看着萧护,然后点明了他的来意。
“原本如此,不过现在我稍稍改变了一些想法。”
“哦,那你还想干什么?”
萧护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马上朝着段铁跪了下来。
“先生段铁在上,请受小子萧护一拜。”
“眼光不错,不过锻造师必须要达到锻骨境,等到你达到锻骨境再来谈谈学习锻造的事吧。说吧,你来这里,应该是想要锻造一件不错的宝具吧。”
萧护站起来,段铁没有明确接受他的拜师之情,但是他也没有拒绝萧护的请求。他识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想要一把凡阶上品的宝具,不知道段铁先生这里有没有成品?”
“跟我来吧。”
段铁打开了锻造坊内的一处侧门,萧护跟着他走了进去,刚刚踏入这个小房间,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即使萧护早有准备,也因为这冰冷的杀意浑身僵硬了一刹那。宝具和一般的武器不同,宝具存放一段时间之后会积蓄寒气和杀气,这些杀气虽然无法媲美武者所释放的凝练杀意,但是经过日积月累这种肃杀之气也非常可怕。
“萧小友想要看什么宝具?”
“剑!”萧护毫不犹豫地回答。妖兽本身体魄就极为强横,锻骨境以上妖兽的体魄更有一个质的飞跃,对战白额青睛虎的时候,萧护的刺水剑勉强才刺穿了白额青睛虎最柔软的颈部皮肤,对于其他有皮毛保护的地方,刺水剑最多也只能割裂毛发,根本无法刺破妖兽的外皮。
萧护估计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必须要面对锻骨境更强的妖兽,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刺水剑已经极为疲软,跟白额青睛虎一战如果不是萧护自身的身法敏捷加上一剑封喉,刺水剑被白额青睛虎一抓估计就会被扫断。
所以,萧护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换一把高阶的宝具。
“跟我来。”段铁带着萧护穿过架着各色兵器的一排排武器架,最终走到一个墙壁之前,扭转机关打开了一个暗门,里面是一处十丈见方的空间。
一排古朴的架子上,架着十把各式各样的长剑,其中有泛着青光的青铜剑,也有泛着银光的钢剑,冷光凌冽的剑身,还有剑之中蕴含的杀意充斥着整个房间。
陡然见到如此数量的长剑,饶是萧护也惊讶不已,剑客爱剑,萧护也不例外,很多武者都有收集钟爱的宝具的嗜好,尽管他们能够用上的也只有寥寥数把。
虽然这十把剑都是凡阶商品的宝具,但是萧护一路看下来却没有一把中意的,虽然这十把剑的质量远胜萧护身上的刺水剑,但是不知为何,萧护看到这些剑的时候他体内的剑元虽然有和这十把剑产生共鸣,但是他心中却没有一点喜悦。
“这十把剑都是老夫呕心沥血之作,如何?”
段铁捋了下苍白的胡须,一脸自得地瞥了一眼萧护,想要从萧护的脸上看到喜悦的表情,但是看到萧护那不为所动的表情后,段铁的神色就凝重了起来。
“这十把剑确实都是凡阶上品中的佳作,但是不知为何,我感觉这些剑无法让我感觉满足,简直就好像,这些剑缺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萧护沉吟,他皱着眉头,不知道这些剑缺少的是什么东西。
“你说的没错,这些剑虽然在我锻造出它们的时候都是佳品,但是,那也只是当初而已。”段铁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落寞。
“老夫锻器五十余载,这十把剑都是我在十年前锻造的,虽然当初这十把剑都是上佳之作,但是因为没有找到可以托付这十把剑的人,所以这些剑一直被我封存在这里。这些剑因为十年没有使用的缘故,这些剑充满了杀伐之气。没有了剑客剑气的滋养,这些剑都变成了‘死剑’,‘死剑’没有灵性,凌厉的剑气不仅伤敌而且伤己。”
段铁看向这十把剑的眼中充满了哀伤,这种眼神简直就像是看自己夭折的孩子一般,萧护看着萧段铁那黯然神伤的样子,他陷入了沉默。宗师级的锻造师在锻造宝具时都会带入自己的情感,锻造出来的宝具也因此会有一丝灵性,段铁显然已经迈入宗师级的程度。
“不过,虽然这些孩子生不逢时,但是在有生之年能够遇到一个能真心对剑的剑士,也不枉我在这里等待了这么久。”段铁走进这间暗室,然后在一处墙壁上敲了敲,萧护看到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凹槽,然后一个玉匣呈现在萧护的眼前。
段铁打开剑匣,萧护感到一阵迎面的肃杀之气传来,这肃杀之气跟刚才那十把剑加起来的杀意还要浓烈,萧护定睛一看,他这才看到那静静躺在玉匣之内的那杀气的来源。
这是一把黑色的长剑。
一看到这把剑,不仅仅是萧护体内的剑元,连萧护自己一直都静如止水的精神力都产生了躁动,这种躁动不已的感觉,让萧护知道他对这把剑动心了。
这是一把没有剑护的剑,而且是六面汉剑的造型,剑锋雪白,侧面的两个面散发着如黑曜石般漆黑的光辉,一看到这把剑,萧护的心头就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丝暴戾之情,黑色的剑身原本就象征不祥,而没有剑护,对剑士的剑技就有着极高的要求,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
“这把六面剑名为妖曜剑。我曾经在百岭山脉历练的时候曾经得到一枚双拳大小的极为珍贵的妖族异宝——妖曜石,我用这一枚妖曜石为原材料打造出了这一把妖曜剑。”
“妖精一族本来就是精通精神操控之术的一族,经常收到妖族元力感染的妖曜石也有自己的精神力。妖曜剑虽然只是一把剑,但是妖曜石赋予它一股特殊的力量,这把剑会自己挑选自己想要的主人,如果不是它中意的主人握着这把妖曜剑,妖曜剑就跟一块废铁没有差别,如果心术不正的人握着妖曜剑甚至会被妖曜剑反伤。所以我一直都在等待妖曜剑的主人。”
“妖曜剑竟然能够自己认主?说明这妖曜剑具有一定的通灵之力,而具有通灵之力的话,这说明这把妖曜剑的品阶绝对不只是一把凡阶宝具,莫非……这是人阶低品宝具?!”看到段铁手中散发着妖艳光泽的妖曜剑,萧护大惊。
人阶宝具!
这可是丹元境的武者才能够拥有的强大武器,具有通灵之力的宝具长期和武者相处,就会和武者产生默契,和人阶以上的宝具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发挥出宝具的威力便越强。
萧护估计,就算是北阳武院,拥有人阶宝具的武者也屈指可数!
“谁跟你说,妖曜剑是人阶低品宝具了?”
突然,萧护原本花白的白发染上了一层淡绿,而他原本脸侧的圆耳变成了一对尖耳,段铁这位人族老者,竟然一下子变成了一位妖精族的老者。
段铁不屑地朝萧护一笑:“掺杂了地妖一族一缕精血的妖曜剑,至少是人阶上品的宝具!”
“妖精一族?”
萧护看着身上发生变化的段铁,眼睛一眯,对段铁所说的这个妖精女王产生了兴趣。
“你一点都不惊讶?”段铁摸了摸耳朵,确认自己已经褪去了人类的伪装后,他讶然地望着一脸平静的萧护:“一点也不惊讶我是个异族?”
“异族又如何?”萧护摇了摇头,“在我看来,异族不过是形象不同于人类的种族罢了。我虽然因为我是个人类而骄傲,但是我不会因为别人和我长相不同而排斥他们。”
“要是人类都和你一个想法都好了……”段铁叹了口气,“我本是妖精中的地妖一族,跟金石有着颇为优秀的亲和力,所以我钟情于打造。我曾经因为对妖精女王不敬而被妖精一族放逐,我曾经和几个人类有往来,索性便居住在这黑旗镇。”
“但是,后来我听说我们妖精一族曾经作为据点的苍木岭被人类的佣兵团攻占,而这个佣兵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妖精女王也被那群人类押做阶下囚,那群佣兵团以女王为人质源源不断地压榨着妖精一族的资源。我可以把妖曜剑送给你,但是作为报酬,我要你剿灭苍木岭的人类佣兵团,救出被他们囚禁的妖精女王。”
说起妖精一族的痛苦往事,段铁的眼中涌出了一滴浑浊的泪水,看着段铁痛苦的样子,萧护没多说话,只是将妖曜剑从玉匣之中提了起来。一提起妖曜剑,萧护感觉到妖曜剑内的剑气和自己体内的剑元产生共鸣,一道剑气裹在妖曜剑的剑身上,这道透明的剑气犹如蛇一般缠绕在妖曜剑的剑身上,嘶嘶作响。
“我想问一个问题,明明你都被妖精一族驱逐了,你为什么还要为妖精一族出力呢?”
感受着和妖曜剑融为一体的右臂上传来的妖曜剑的颤动,萧护问了段铁一个问题。
“就跟你以自己是人类为荣一样,我也以自己是妖精一族为荣啊。”段铁长叹一口气,留给萧护一个寂寞的背影,看着段铁脸上没有丝毫后悔的表情,萧护便下定了决心。
“那个佣兵团叫什么名字?”
段铁的眼中掠过一丝仇恨的火焰。
“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