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的丧葬仪式过后,关于伊莎的绯闻又多出一个版本,就是关于她和十二阿哥的。十二阿哥尚未成年,仍旧住在阿哥所里,于是就有传闻伊莎会赐给十二阿哥做贴身宫女。这样的传闻甚至演变成等十二阿哥成年后,伊莎会做庶福晋或者侧福晋,怎么说曾经是乾隆身边的人,再怎么样那地位就摆那儿的。伊莎坦然接受了这些是非,只是后面这些延伸出来的版本让她始料未及,也就随便那么一听,一笑而过。
在这一片沸沸扬扬的讨论声中,乾隆回宫了。
乾清宫内一切都井然有序,伊莎又恢复到以前忙碌的日子。此次贝勒爷没有随驾回来,月前的书信伊莎已经得知这个消息。不过她也希望贝勒爷不要这么早回来,但愿能在他回来之前把事情办成。
十月份的时候,乾隆封了三阿哥和六阿哥贝勒,八阿哥,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都封为贝子。一时上下众人都是喜气洋洋,特别是破格册封的十二阿哥,这样的殊荣让他因为那拉氏的去世而失宠的传闻不攻自破。
眼瞅着日子渐凉,乾清宫里的布置摆设也换上了一层暖意。这日,伊莎当值,六贝勒带了个大臣觐见,本是一次普通的召见,几个人先进了偏殿候着。伊莎奉茶时才惊讶发现,六贝勒带的大臣竟然是周世焕。想不到短短几个月他竟升得如此之快,眼瞅着又要上位。伊莎的心不禁揪在一起,她以前的确是小看了周世焕,原本只知道他做生意很有一套,现在看来他做官也很有手段,而且地既定的目标似乎都尽力会去实现。
此时周世焕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原本今天是第一次来乾清宫面圣,心里难免会有些紧张。可看到伊莎却奇异地镇静下来,仿佛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伊莎深吸一口气,默默地走到小厨房里端出刚刚试验成功的甜点出来,换上甜美的笑容后,她走到六贝勒的座位旁,将点心呈上。
六贝勒自然地端过点心一看,笑道:“伊莎,你怎么不做甜点,改做包子了?”
伊莎微微一笑,“若是普通的包子奴婢怎么敢呈上,奴婢这儿虽然不是金字招牌,可每一款点心都关系到奴婢的脸面,六贝勒尝尝看再说?”
六贝勒爷挖了一勺进去,里面色彩纷呈的内馅便显示了出来。想不到这小小的点心竟有五层内馅儿,切到最里面,金灿灿的西洋梨果酱带着浓郁的香味流淌出来。六贝勒尝了一口,没想到外层的明胶竟有一丝姜辣味,他诧异地抬头,伊莎了然地两眼含笑道:“我当然清楚你喜欢的口味。”
六贝勒欣慰地看着伊莎,眼底洒下了漫天的星光,这是郎世宁走后他第一次感到伊莎的的确确是放下了。伊莎亦是回眸一笑,琥珀色的眸子中带着冬日阳光般的温暖。可这样对视的眼神却让周世焕瞬间肃了脸。
这时,李玉过来传召,周世焕默默地站起来看了一眼伊莎,明明目光如炬,却根本看不到心底。
伊莎轻叹,垂下了头,心想着应该差不多达到想要的效果了,接下来就是等待。
果然,几日之后,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塞了个字条给她,看着字迹她就知道是周世焕。他约自己在三日后,巳时在如意馆后面的小花园见面。伊莎冷冷一笑,心道:想不到周世焕连自己哪日休沐都打听清楚了,果然是做足了功夫。
这日,伊莎踩着点去了小花园,不想周世焕早已等在那边。这个小花园的四周是藏书楼,后面就是北五所,一般极少人过来,深秋时节,花园更显得萧条。
伊莎走了过去,口气平缓地问:“找我什么事?”
周世焕转过身子,定定地看着伊莎,直到看得她有些毛骨悚然才轻道:“想不到以前那外国商人没说错你,你还真是一朵交际花。”
虽然早已经做了准备,但是听到这话时伊莎还是感到怒气冲天,于是口气不善地回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好像与你无关吧?”
“以前你不是伪装得很好么?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也是,能在皇宫里如此左右逢源,过得风生水起,千万不能埋没了你这才能。”周世焕继续嘲讽道。
伊莎气极,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八度,“如果周大人是想跟我说这些,恕我不能奉陪,告辞!”
说着,伊莎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周世焕一把搂住,他不甘心,他相信这一切并非出自伊莎的心意,现在连宁贝勒都保护不了她,这让他很是心疼。只要伊莎说一句,他愿意倾尽所有带她出宫。
可伊莎显然和他不是一条心。
伊莎慌乱地撇清束缚,忽而,她又笑了,她尽量让自己的笑声显得放荡:“你不是说过么,我是那种势利女子,你说得不错,游走于各位贝勒贝子之间,我觉得这才是我要的生活。”伊莎话语一转,尖酸刻薄地说:“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再怎么样你也不可能成为皇亲国戚。”
周世焕不可置信地看着伊莎,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原本想着伊莎会痛斥他,会反驳他。可是……都没有。
伊莎见他不语,继续尖声道:“所以我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你觉得以你的身份够资格和我在一起么?呵呵……”伊莎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在这么笑下去她觉得自己差不多要人格分裂。
此时,从假山背后走出一个人影,一双白底皂靴,伊莎沿着提花青岚长褂向上看去,对上了一双含着冰魄的眸子。
“给三贝勒请安!”伊莎立即福身道。
周世焕倏地转身,躬身道:“给三贝勒请安!”
“起来吧。”三贝勒一脸的阴晴不定,看伊莎的眼神带了一丝鄙夷。
伊莎垂下头,心里一阵抽搐,她不过是想设个局,让周世焕知难而退,现在场面却完全不再受她控制。
“伊莎,你先退下。”三贝勒忽然道。
伊莎一惊,抬起头来看向三贝勒,只见他一脸的决绝。伊莎苦笑,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么?直到伊莎走出很远,她才看到三贝勒神色淡然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自觉地皱了眉,心中泛起矛盾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