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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土豆的微笑曲线(4)

刘新兰,我们采访的第一家淀粉加工企业老板,女老板,企业名称:甘肃超兴淀粉有限公司。女人做了老板,且是不小的老板,给人第一概念是这女人乃女强人,不过看到她本人,我们更觉得她像和蔼的家庭妇女;她的企业,给人的印象,正像一精干的家庭妇女所营造的温馨的家。从她的办公室布置,到企业的生产车间,处处洋溢着紧张又温馨的气氛。刘新兰原是甘肃省物资公司河口材料站的一位职工,企业不能让她养家糊口时,她从1991年开始自己搞个体企业,1995年在甘肃酒泉柳园开金矿,到1996年底有了些本钱,兼并了兰州七里河区的一家机械企业。“非典”发生的那一年,她从网上了解到定西洋芋发展的一些信息,决定到定西考察一番。她到定西的第一感受是地方穷,第二个感受是投资环境好。一个穷地方,能有什么好的投资环境呢?刘新兰说,是人,是定西以及她投资的安定区的领导干部和相关部门的同志,让她深深地体会到,定西人十分渴望外来资金的引进,并为此做好了一切他们能做到能想到的准备。定西人生产了洋芋,定西人生产的洋芋需要深加工,深加工能获得很可观的利益,要获得这效益就需要办深加工企业,办一个企业需要一整套的手续,定西人都准备好了,需要的就是你的资金和管理。一切都是高效率的,只一年工夫,1.7万平方米的厂房落成,设备引进,投资完成了全部投资3680万元的2100万元,工厂就开工了。首期工程,在第一个收获季节就生产出了过万吨的精淀粉,产值3600万元,年利税500多万元,产品供不应求。

定西穷,但在定西挣钱又容易,这容易是我们说的———我们看着女老板挣钱很容易。她自信地说,3年就收回成本了。女老板自然不会说容易,她是农业订单企业,从农民种洋芋开始她就要操心,收获季节更操心,在生产季节,工厂要雇用80多个工人,她的专业技术人员有16人,管理人员7个,要说也真不容易。

但我们依然要说挣定西人的洋芋钱很容易,女老板心里也明白,有一种容易,这容易就是可见的洋芋深加工潜力,无限广阔。洋芋加工成精淀粉产值翻一番,精淀粉加工变形淀粉又会翻番,有些是翻几番,精淀粉能加工2000多种变形淀粉,也就是说有2000多个加工方向。女老板非常想上一个深加工项目,已经准备好了上一个项目,只是她手中的资金还不够。女老板是从第一分钱开始挣起,一分一分积攒发展起自己的企业,资产还不能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在这里,我们正看到定西蕴藏的希望,定西的洋芋蛋所蕴藏的希望。这就是定西人的又一宏观宏伟目标:把定西建成全国最大的马铃薯产业深加工基地。

在定西每到一地,你要看淀粉企业,几乎都有一个代表性的企业。甚至一个村,也为有一个加工作坊而引以为豪。在定西,除了陇西过去国家建成的大型企业,地方企业很少。农民、农业人、农业县、农业市,过去的一些县,甚至找不到一个称之为企业的地方。县农具厂,往往就是一个县能有几个工人的重要企业,其实就是个小加工厂。

雨后春笋,遍地开花。有关马铃薯的深加工企业,在定西已多不胜数。已经有被认定的国家级重点龙头企业,如临洮的腾胜公司就是定西最早被农业部认定的国家级重点龙头企业;省级农业产业化重点龙头企业也不少。市里有龙头企业,县区有龙头企业,乡镇有重点企业。洋芋产业发展到一个时期,各级领导就像调整农业种植结构一样,全力招商引资,全力推动淀粉精加工企业的发展。

一份已经旧了的2005年定西市印出的宣传册,还可以看到这一年定西市招商引资的项目。

———安定区马铃薯淀粉及医用变性淀粉建设项目:总投资1538万元。

———安定区年产3000吨马铃薯全粉生产线建设项目:总投资3778万元。

———安定区年产3000吨水晶粉丝生产线建设项目:总投资2070万元。

———安定区年产1万吨马铃薯精淀粉生产线建设项目:总投资1860万元。

———陇西县马铃薯山区产业化示范基地建设项目:总投资2656万元。

———陇西县年产10000吨马铃薯粉丝生产线建设项目:总投资6030万元。

———陇西县年产5000吨马铃薯精制淀粉生产线建设项目:总投资1698万元。

———临洮县年产15000吨湿法变性淀粉生产线项目:总投资4100万元。

———临洮县马铃薯发酵生产聚乳酸项目;总投资6000万元。

———临洮县马铃薯颗粒全粉及膨化食品生产线建设项目:总投资4970万元。

———甘肃省中部马铃薯优势产区渭源县脱毒种薯繁育基地建设项目:总投资7055万元。

———岷县金大地公司年产20000吨精淀粉扩建项目:总投资4406万元。

———岷县10000吨高科技全流程马铃薯精淀粉生产线项目:总投资1454万元。

……

在安定区,2005年通过产业招商,先后由“陇峰”、“飞雪”、“宏煊”、“蓝天”、“超兴”等13家万吨淀粉生产企业商户,建成投产。淀粉企业很快呈集群化发展态势,形成年消化马铃薯鲜薯40万吨的加工能力。农户家过去留着喂猪的小洋芋蛋也能卖到钱了。

但接着,一个表象问题产生了。集中收购阶段,农产品仍产生难卖的问题,企业需要资金,还有储藏等问题。农户拉着洋芋,眼见到处的加工企业,未必有好价钱。企业收购旺季开足马力生产,三四个月后,企业竟然没有原料,到春节前,大部分企业停产了,等来年的收获季节。在产洋芋最多的地方,加工企业却吃不饱,原因何在?

我们先要看加工后的精淀粉去哪里,去了南方,去了上海,去了东南亚。在那里,精淀粉大多又进入企业,进一步深加工。精淀粉深加工的2000多个方向,使精淀粉的潜力巨大,而这样的企业科技含量更高,又不需要密集劳动力,要这样的企业到定西落户,不是定西的投资环境不好,实在是发达地区已有的地理、人才、资金优势,不需要恰在这方面欠缺的定西来完成。说到底,淀粉走出去还是在卖原料。从精淀粉如此多的深加工方向看,精淀粉还是初级粗原料。

低成本人工、低成本收购的洋芋、低成本运输,外商在定西做淀粉企业,看到的是这种优势。一家港商投资的淀粉企业,投资不大,负责人是位女士,和她谈了几句,很快明白在这里的企业不过是他们基地企业的原料供应地。

早几年,定西人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如今在招商引资上推动附加值更高的项目。我国西部地域广阔、资源丰富。以矿产举例,人们直接能感受到差别,我们1元钱卖出去的矿产,人家拿来卖给你的是100元的加工产品。尽管我们不能狭隘地认为,我们有资源,该由我们资源地搞加工,产生高附加值,让我们也和人家一样有钱;但我们至少有这样的意识,并向这一个方向努力,引进技术,引进人才,创新发展自己的优势产业。

定西市委宣传干事杨学文,在他的一篇文章里算过一笔账:120克“麦当劳”大薯条,在上海任何一个“麦当劳”连锁店,都是说一不二的7.5元人民币。谁都认为炸薯条算不上什么高科技产品,当我们忽略“麦当劳”大薯条水分不计,这样1000克美国“洋芋”在中国的价格就是62元,几乎达到我们洋芋的100倍。作为洋芋大国的中国,仅资料显示1999年进口美国的“洋芋”就达到了5万吨近5000万美元。

我以为,要承认“麦当劳”炸薯条是高科技产品,虽然我们现在也能生产出和“麦当劳”炸薯条所用薯差不多的洋芋,但人家多少年前就已经大量生产,是科技成果。更应认同“麦当劳”是一种文化,在中国的年青一代眼里,甚至代表着美国文化,它有更高的附加值原因在这里。在商品的品牌上,越能代表一个文化的品牌,越具吸引力。而这笔账却充分地说明,一个产业的后工业化产品,更能凸显价值,甚至创造奇迹。

定西一场农业种植革命,起步晚于别人的马铃薯产业做到如今浩大产业,浩大工程,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更大的奇迹潜藏于产业工业化的程度高低。明确的数据显示,每7吨洋芋可生产出1吨精淀粉,一般精淀粉价格近4000元,除去生产成本,每吨洋芋能增值300元。如果生产出深加工后的全粉,则能达到每吨增值3000元。1吨小洋芋最多卖到200元,增值到3000元,洋芋原料成本算起来已经很低很低。

那句名人的话说:给他一个支点,他能撬起地球。定西的马铃薯产业就是撬起这块贫瘠的土地走向富裕的一个支点,而马铃薯产业的微笑的曲线让定西人更明白这个支点的准确定位在哪里,贫瘠的土地已经被撬动了,祖祖辈辈挨饿受苦的农人也被撬醒了,撬精明了,他们不再只知道“死下苦”,知道用更省力的办法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达到自己的目标。被称为甘肃精神之一的“三苦”说法来自定西,定西的“三苦”精神是真正“苦”出来的。如果定西的老百姓不再太苦,就走上富裕之路,那该让我们多么欣慰。毕竟,“苦”字当头,首先让人怜悯。

定西大地已经苏醒,期待这个支点能撬起一个和它的贫穷一样在中国、在全世界出了名的以至更出名的富裕了的定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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