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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人之境 (上)

对于王胜,只是把他点了穴,关进一间柴房了事。

在场的人和他并没有太大的仇恨,对敌是各为其主,没必要结下不可解的梁子。就算杀了他,这类已经踏入过先天境界的高手重新练起也就是十几年的事,还不如让他欠一个人情,谁都不能打保票说自己没有落难的时候。异人们为了各自的任务,正面杀伤谁也不会怨谁,但若是受伤被俘,就不会再加伤害,这些已经成为了异人武林的不成文的公约。

众人商议了一下,一致认为把被官军围困的人一齐救出那是不可能的,不仅如此,很有可能的情况就是,被围的人死伤殆尽,已被全灭。

最后决定,由武当派的了一、少林派的当豪为先锋,看看能够接应出几个熟人,这两个人轻功了得,武功也高,就算遇上完颜长之等人仍有实力杀出包围。了谦带着一个真武七截阵、当普带着一个少林十八罗汉阵远远吊着,作为后应,以防不测。莫非烟和唐冰月挣扎着也要去,被当普和叶寒天劝住了,留下来养伤再加保卫武功较弱的低辈弟子。

临行前,叶寒天叫过当普等人,把官军援军的底细透露给他们。

原来,这次宋元两国高层一致认识到,不受拘束的武林异人对他们统治产生了巨大的威胁,因此四处抽调人手、军队,想要控制武林。因此,归属于朝廷的异人也在被抽调之列。华山论剑的盛会吸引了武林各大门派异人的精英,因此大元朝廷不但从下属藩国金国的禁卫军里抽出了三千骁骑并完颜长之、金超岳两大高手,还发函要求大宋朝廷派一批高手。大宋朝廷也不是傻子,于是发布任务让异人当炮灰,兰帝和田四就是第一批派出的人手,他们两个是大内派遣的,而徐孤鸿和王胜则是军队系统派出的。他们四人手下无兵无将,引起了金国的不满,再次要求增援。于是就有了叶寒天所在的援军。叶寒天属于刑部,第二批派出的人手里以他为首,除他之外,尚有荀开信、郎子之两人实力极强,另外费德留、艾沃别、莫志行、云中化、武鸣坚等人武功亦是不俗。幸好,这第二批人带的军队不多,仅有五百余厢军,战斗力极差。

大致摸清了来犯官军的底细,了一和当豪二人便出发了。

依照莫非烟和方中敏的叙述,这两人很容易地找到了华山等派被围的那个小山头。山头上,李南铭还在声嘶竭力的指挥战斗,他的身边,只剩下约三百人了。

了一和当豪发了声喊,从背后很容易地就杀透重围,到了包围圈里。给这两人一冲,完颜长之军队的攻势暂时退了。

了一当胸给了李南铭一拳道:“见到你小子还能活本乱跳的,真是个让人高兴的好消息。”

李南铭苦着脸道:“再来一拳你就要把我送入轮回了啦。”

了一道:“吓!有这么严重?”他伸手搭住李南铭的手腕,送入内力,查探后惊道:“伤成这么重你还能站着,奇迹啊,真是奇迹。”

李南铭道:“看来今天我是要死在这里了。”

了一道:“何必说这丧气话,有我在,包你平安冲出包围。”

李南铭道:“我一个人出去了,那他们呢?”

了一顺着他的手看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多人,粗略一认:荆天、封南约、林雁、秦勉、辛望……

李南铭苦笑道:“这么多人,难道你能够一个个全部救走?我原先伤得又不重,想走的话,早就和小裳一起走了,还留在这里作甚?敌军虽多,却也留不住我李南铭!”

咳嗽了两声,李南铭又道:“待会儿你和当豪先把封师兄、荆天和马全带出去。封师兄是我们华山的顶梁柱,只要他在,我们就是全部重生了也不要紧。小荆和小马是此次的大功臣,是为了我们才陷入险地的,我不能负了他们!”

“对,我赞成!”

“不,我反对!”

赞同和反对的声音一起传来,了一和李南铭扭头看去,赞同的是范无乾,反对的是马全,两人都满身是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

马全道:“我马全的生死何足道哉,大不了重生再练一遍。可老大你死了,那我们异人武林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现在我们武林异人的势力,就只有你的独尊门依旧保有大量的实力,受到的打击最小。有红花会的掩护,我们的实力才能很快地东山再起。”

范无乾道:“老李,我们合作好几年,又打了这么多年,到今天我才真的服了你!你把别人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却没有只言片语关系到自身的生死,哈哈,好汉子,不枉我俩相识一场。”

李南铭斜眼看了他一眼,哂道:“有能力独自脱身的又不止我一个,你要走,谁都拦不住你,即管完颜长之、兰帝和田四等人联手,仍要付出可怕的代价。”

范无乾呵呵笑道:“自从十四年前,无忧断臂,我的剑便失去了搭档,天幸我又遇上了秦勉,天山剑法配合崆峒剑法竟然威力倍增。现在秦勉受了重伤,出不去了,我也不想再去找一个搭档,干脆就一齐重生算了。”

“你们别争了!”封南约直起身子,低声喝道,“听我说。不要为了我一个人而把你们全部牵制在这里。你们能走的就全部都走,剩下走不了的就和我留下!”

李南铭急着道:“大师兄,今次是朝廷组织的围剿,对手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异人,他们抓住了我们是不会留情的!”

封南约道:“别说了。近年来我武功停滞不前,我思来想去,一方面是天下第一这个名号对我的压力太重,另一方面是我最初练的武功有问题,强行修炼了不适合我的破玉拳,和本身资质犯冲。其实,我早就想转生了,可是一直都没下定决心。现在转生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难道你们要看着我被人追上,一剑把我击败,以那种方式走下天下第一的位子吗?”

接着封南约低声道:“李师弟,论武功,你不如我,论组织,我不如你。方今武林大乱,需要有能够组织的人来带领,这个位置,舍你其谁?你比我更适合接下来的乱世。”

李南铭还想说些什么,封南约道:“李南铭,现在我还是大师兄,难道我还没死你就不听我的话了吗?”

李南铭无奈,只得应了。

范无乾扶着封南约站起,封南约扬声道:“还能走的,就跟着李南铭走,不要再管我们这些受了伤的人,大不了就是重生嘛,十八年後,这不又是一条好汉!”

接着,封南约声音提高了八度:“完颜长之何在?华山封南约在此恭候多时了,你可愿与我一战?”

范无乾豪气顿生,跟着道:“血公子兰帝,在下天山范无乾久在西垂,恨铿缘一面,始终未能与阁下相切磋,今有良机,岂能错过?”

秦勉箕坐在地上,豪气不减二人,大声叫道:“田四小儿,快来与你秦大爷比划两招!”

当豪手持宝刀一马当先,了一背起荆天,紧跟在后,李南铭和段申裳互相搀扶着,马全捡了根长棍,林雁踉跄地跟上,六位先天级地高手开路,带着尚能行走的各派弟子,向着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冲去。

了一和李南铭不约而同地回望,山头上,封南约衣角飘拂,向着他们抱拳道:“保重!”

当豪冲锋在前,一柄长刀,快得让人目眩神摇,招式转折处,破空的刀芒像是要把身前的空气燃烧起来似的。后面跟上来的人们,往前看去,面前的空间看上去扭曲了,那些冲上来的官军,一个个是那么的不真实,面目狰狞地冲来,莫名其妙的倒下。

了一看得明白,心道:当豪的燃木刀法看来已经大成了,唔,可能还有少林九阳功的功劳。看来是当豪把刀法和内功都修炼到先天境界了,这也并不奇怪,早在二十年前,当豪就是有数的高手,距离先天也只一线之隔。

了一真武剑并不出鞘,随手点去,剑气自然透鞘击出,把当豪左翼的敌人清除,无人能近他三丈之内。论内功的深厚,了一当为异人中的天下第一,他的剑法也是数一数二的,两相结合,他的剑气笼罩范围就难有人及。莫重夫妇应该能算上两个,但是昆仑剑芒并不能持久,而且,他们两位不久之前已经战死,再要练回重生前的程度,不知还要多少时间。封南约算一个,可是他的剑光,已经黯淡,正如风中之烛,其势难久。

李南铭和段申裳护住当豪的右翼,他们俩三柄长剑,互相支援,保证当豪的右翼不受敌人威胁。

四人形成一个锥形的三角阵,一头扎进官军阵形的薄弱之处,为身后个个带伤的各派弟子开路。

当豪快若闪电的长刀发挥出难以置信的破阵效果,只一次冲击,便突破一道封锁线。无论是拿盾的步兵还是骑在马上的重骑兵,一律都是一刀倒地,伤口焦黑。

了谦和当普乘势而出,和他们前后夹攻,迅速把最外层的封锁线击破。

一连突破五道封锁,众人的面前一片开阔,当普引着众人向大宋庄逃去,而了一和当豪把背负搀扶着的人交给援军紧急治疗,然后来到队伍的后边,支援被追兵杀得鬼哭狼嚎的后队。

两人一刀一剑,各自敌住对方两个杀得最凶狠的高手,喝问道:“尔等休得猖狂!报上名来!”

敌方高手道:“让你们死也死个明白。”

追来的人是郎子之和云中化。郎子之使的是一杆大刀,云中化的兵器是杆长枪,两人都是骑在马上,他们的招数大都直接狠辣,删繁就简,不是武林所传,而是战阵杀法。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以轻功见长的武林绝顶高手,虽然借着马力、居高临下,但是根本打不到了一和当豪。而当豪和了一的刀气剑气,击打在他们厚重的盔甲上,也造不成伤害。

主将被牵制住,小兵也不再追杀,八十多人把场中四人二马围住,不停地呐喊给主将打气。

郎子之和云中化可是越打越心惊。他们两个并非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自从二十五年前正式加入南宋军韩世忠部――武将初步养成比侠客初步养成要快许多――他们经历了不少于三百次的战斗,完全称得上是身经百战。这些年来,武林异人帮会的反叛与暗里和朝廷的对抗之类的事件是层出不穷,郎、云二人也不是没有和武林人交过手。可是,今次他们的对手,是一百个大型的、过十万人的帮会里,也难以找出一个的武林异人中的顶级高手,一招击空、十招击空、二十招击空后,他们的脑门上,都渗出了汗水。若非他们全身上下的铠甲,是兵部器械监里发下的极品,他们的身上,不知要添上几条刀伤剑痕了。不过,他们两个都很不好受,郎子之身上冰冷,冻得瑟瑟发抖,仿佛呼出来的每一口气,都是冻住的。而云中化则想立刻脱下身上的盔甲、喝一口凉水,他甚至怀疑,若是放一个鸡蛋到自己盔甲上,是不是会熟了。纵使刀风剑气没有对他们造成损伤,但是其中含纳的真气,依然实实在在地发挥了原来附带地效果。

再打十来个会合,云中化在冲锋后,打马扬鞭,头也不回地冲出战圈,大声喝道:“给我一起上!”

郎子之有学有样,想要逃跑,可是他身体被冻僵,稍稍迟缓,而了一的轻功又胜过了当豪,了一冷笑一声,真武剑出鞘,延展出一丈的剑芒,开天辟地般,把郎子之连人带马开膛破肚。脱剑而去的剑芒威势不减,直到把外围迎上来、躲闪不及的厢兵斩杀了三五个,才淡去消失,把最後一个倒楣鬼劈出三丈开外。

当豪长刀纵横,厉声道:“我们走!”刀背一翻,又是一道烈焰般的刀芒横扫出去,杀开一条血路。

如此武学修为,几近鬼神之属,厢军士兵心寒胆战,有的人连兵器都掉在地上,目送着了一和当普二人施施然运起轻功离去,没有人敢上前半步,拦截他们。比起金国禁卫军不惧生死、训练有素、前赴后继,大宋朝的厢兵无论在战斗技巧上,还是在战斗意志上,都差上许多,不可以道里计。

了一、当豪二人轻功高超,和郎、云二人缠斗良久,依然在大宋庄前,追上了当普、李南铭等人,说起了一剑斩郎子之,众人呵呵惨笑,痛、快不已。

临到庄门,门口的一名少林弟子疾步跑出,焦急地道:“不,不好了!”

当普面色一变,迎上前去,问道:“一诚,庄里怎么了?”

一诚道:“庄里打起来了。”

当普道:“什么?官军追来了?庄里的人怎么样了?”

一诚道:“不是官军,是叶寒天和庄梦蝶打起来了。”

当普“嘿”了一声,把一诚推开,后头道:“没什么大事,是叶寒天叶兄和庄梦蝶庄兄在切磋武艺,我们去看看。”

还没到村里,隔着老远,就看见武当、少林两派弟子围成一圈,正看着村内广场上的龙争虎斗。抬头一看,众人乐了,一身紫衣的唐冰月僵坐在房顶,动作颇为怪异,该是被人点了穴。

一条人影飞上房顶,众人定睛一看,却是莫非烟。莫非烟一手拿着一个袋子,另一手拿着食物往嘴里送,顾盼间她看见从村口浩浩荡荡地来了几十号人,咽下嘴里的食物,扬声道:“快些上来,还能看到个结尾。小庄加油,坚持住,还有观众进场……”

众人听了莫非烟这话,又是一乐。了一等人一齐腾空而起,上房看好戏。

只见村中广场的正中,叶寒天和庄梦蝶两人身形飘忽,打个火热,打成一片。两人都已经衣衫破烂、披头散发、鼻青脸肿,不复一向风度翩翩的样子。叶寒天竟然是左手拿剑,剑法精妙,却非江湖上常见的任何剑法。庄梦蝶的扇子也忽张忽合,把师门的独门扇法使将出来。

莫非烟解说道:“你们几个走了没多久,这两人就因为唐冰月,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他们一个叫月儿师姐,一个叫冰月妹妹。冰月,你说我学得像也不像?”

唐冰月没有任何反应。

莫非烟续道:“啊,我忘了,你的哑穴还没解。”手伸到一半,莫非烟又道:“现在还是不解了,解了好戏就没的看了。”

了一忽道:“他们两个武功差不多,但是庄梦蝶有伤在身,理应落在下风,早该落败。他们打了多久?怎么我们回来了,他们还在闹?”

莫非烟上下盯了了一两眼,了一依然是那么从容淡定,莫非烟叹道:“多年不见,你看人的本事涨了不少。你说的不错,要是他们两个一开始就这么拿出剑和扇子对打,庄梦蝶早输了。这两个笨蛋,从一开始就要表现出风度――对着我们漂亮的冰月妹妹,于是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没用兵器。”

当普点头道:“应该的,意气之争,不必动用兵器。”

当豪道:“是男人的就该用拳头说话。”

莫非烟白了他们两个一眼,嗔道:“你们两个秃头懂什么!你去问问林雁,在我们面前,有几个是一上来就舞刀弄剑的?斯文,唉,你们和尚这个是不懂的。”

段申裳道:“师姐,别管他们,你接着说。”

莫非烟道:“哦,我接着说。说到这个拳法,不管是叶寒天还是庄梦蝶都太逊了,看他们这么用拳头对殴,和看一群流氓打架差不多,他们两个脸上的伤都是一开始你给我一下,我还你一记这么互相换来的,我数得清清楚楚,庄梦蝶给了叶寒天十七下,叶寒天给了庄梦蝶十七下,双方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哈哈哈哈……众人哄然大笑。

莫非烟续道:“后来,还是庄梦蝶的脑子转得快,他的扇子本来就是短兵器,不加攻击距离的,有和没有都差不多,于是他以指作扇,施展扇法。虽然他有内伤在先,可是接下来叶寒天就连连吃亏,没多久就被点上一下,被点了好多下,估计内力消耗是很大的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叶寒天的内力好强,估计和了一有得一拼。”

“和了一有得一拼?”众人知道了一实力的大都不信,发话表示疑问的是李南铭。

莫非烟道:“正是。从叶寒天现在表现出来的内功、剑法和轻功来看,都是一等一的绝学,而且等级都是一般地高,也就是没有哪项是突出的。他的内力悠长不下于了一,而爆发力犹有过之,我怀疑他的内功当是不下于了一太极神功的一门天级内功。从唐冰月的出身门派来看,我基本上可以肯定,叶寒天所学为铁手的一以贯之神功、追命的追命腿法和冷血的剑法。”

“不对!”当豪出言反对,“如果他用的是追命腿法,那么这追命腿的品级要再低一点,绝对达不到地级。”

“当豪兄说的是,”了谦开口道,“如果是地级的追命腿,当不会在庄梦蝶的扇法下吃亏。如果他学的真是追命,那么就不可能是完整的。”

“还有,”了一道,“他的剑法,应该另有师承,当非冷血嫡传。”

“为什么?”段申裳不解问道。

了一解释道:“冷血的剑法以搏命、能险中取胜著称,可叶寒天的剑法并非如此。的确,有几招非常形似,而且可能已经得其精髓,但是整体上他的剑法并不是剑走偏锋的感觉,相反我的感觉告诉我,他使用的剑法是一门博大的、自创而未完成的剑法,这门剑法的心决原先的品级可能也是天级,我猜就是那传说中的千一。”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听了莫非烟的叙述,再看了一小会叶寒天的招式,转眼间就把叶寒天的海底盘了个干干净净。他们都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比起一些交游广阔的前辈耆宿,也不逞多让。

这些人说话间,场中终于分出了胜负,庄梦蝶踉跄退后两步,坐在地上,扇子撒手,满脸不甘。

而叶寒天顶着个猪头,指着庄梦蝶的剑轻轻地颤抖,显然也是伤得不轻且已经近了油尽灯枯的阶段。

庄梦蝶咬牙道:“是我败了。”

叶寒天收起剑道:“依照约定,你要立即离开月儿师姐。”

庄梦蝶点头道:“我晓得的。我这就走,不过我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你离开她的日子。”庄梦蝶走到唐冰月等人所在的屋顶,抬头道:“冰月,我走了,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不过,相信没多久,我就会回来,继续保护着你。别了,冰月,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瘦了。”

段申裳道:“哇!真情告白耶,师姐,快把唐家妹子的穴道解开,这真是太浪漫了!我说南铭,你要学着点,看看人家小庄是怎么说话的,不过只准对我一个人说哦。”

莫非烟依言解开了唐冰月的穴道。唐冰月站起身来,望了庄梦蝶一眼,道:“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庄梦蝶激动地道:“冰月,为了你我一切都可以付出。”

唐冰月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去吧。”

庄梦蝶脸上瞬间完成了晴转多云再多云转阴,隐隐有下雷阵雨的趋势。他落寞地低下头,走到场中,拾起扇子,向村子的西边走去。

围观的人们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唐冰月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忍,张口道:“你,一路走好。”

声音并不响,但庄梦蝶却似听到了,回转头,盈眶泪水终于落下。他的脸上静静的淌着泪,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作出一副微笑的样子,然后决然地走出了人群。

叶寒天扶着石磨,露出无奈的笑容,轻声地道:“我怎么感觉好象我棒打鸳鸯呢?”

庄梦蝶走了,带着不甘。

信鸽飞来了,捎来消息。

接到消息的各门派武林人大都心情沉重,无奈地接受了被管制的事实,而出身江湖的武人却大多没受到影响。看过由各派留守人员发回的信鸽,各派首脑的反应可以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地处中原的各个武林门派,基本上都宣布将对门下的异人弟子进行管制,这其中以武林第一大派华山,执中原武林之牛耳的少林为首。仅有的三个尚未明确作出回复的门派为武当、峨嵋和恒山。武当派宣称原掌门张三丰退位,由众望所归的宋远桥继任,可宋远桥的接任大典尚未举行,因此武当现在是群龙无首,自是不能草率的作出决定。而峨嵋的灭绝师太和恒山的定逸师太则双双因为忍受不了使臣的罗嗦,一脚把朝廷的使臣踢下山,这管制门徒一说,也就无从谈起。除此之外,远在西垂的昆仑、天山、缥缈宫几派,因为路途遥远,信鸽尚未飞到,不知情况,不过想来也只有缥缈宫可能违逆朝廷的旨意。

李南铭和当普等帮会首脑商议过后,认为不能和朝廷硬碰硬,应该保存实力,保留火种,决定明里遵从号令,解散自建帮派,暗里把实力转移到受异人控制的红花会里去。

自十多年前,南少林门前,陈家洛等人遭狙击而亡,在有心人的挑拨下,无尘和文泰来等人和南少林寺大打出手,此役中又折了文泰来、常伯志、骆冰、蒋四根和章进五人,可谓是元气大伤。此后,因为原先的十五位当家,只剩下了无尘、赵半山、常赫志、杨成协和石双英五人,且无尘和常赫志身负重伤,不能理事,因此大批的中层干部被提拔起来,加入到红花会的决策层,其中有不少人就是异人。其中高威依靠从陈家洛身上搜刮来的红花会机密文件,顺利地控制了红花会在建康府的分舵,并先后除掉了杨成协和常赫志,一步步爬升到红花会五当家,总管江浙所有分舵的高位,安插进数以万计以华山、少林两派弟子为主的异人,使土人在红花会的势力进一步削弱。

商议完了日后的行动方向,了一既拒绝了李南铭的邀请,前往独尊门驻地河北沧州,也没有回武当山参加宋远桥的继位大典,孤身一人,带着真武剑,道袍飘飘,踏上了北上的道路。这次华山之行,对他的触动很大,一连接触到的庄梦蝶、唐冰月、兰帝、田四、徐孤鸿、王胜、叶寒天等人各具绝艺,而且不是大多不是门派的出身,却和他的武功相差仿佛,这让他生出一个想要见遍天下英雄,会尽天下奇功绝艺的念头。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了一便以华北、东北作为自己游览天下踏出的第一步。

说到天下武者,不外乎三种出身,便是门派、军旅和江湖。门派武学的特点,是能够适应较宽的个人资质范围,而且较易达到一定的成就。军旅武学对个人资质范围的要求极宽,也容易达到一定的成就,但是军旅的高阶武学较难修成。江湖武学对个人资质范围的要求极严,一门武学常常会因为找不到适合的传承者而失传,但是如果特定资质的人遇上了特定的武学,往往能在入门后,修炼到高深的地步。

庄梦蝶、唐冰月、兰帝、徐孤鸿、王胜和叶寒天的武学属于江湖武学,而田四、荆天、郎子之和云中化等人的武学就属于军旅武学。

这日了一走在北平城外,正在缴费进城,身后一匹快马风也似的卷起一天尘土,冲进城内。马上的骑士随手丢下入城的五文钱,在马屁股上加上一鞭,丝毫不停地进了城。

了一皱起眉头,抬手掩住口鼻,向这人望去。白马、紫甲、长枪,还有那神经兮兮挂在嘴边的贱笑,这不是疯公子田四,难道还是旁人?

城门口的卫兵咧嘴骂了两句收了了一的钱,放了一进城。

看到田四,了一就想起田四的那次假投降,从自己手底逃跑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田四骑着马,早已拐了几个弯,了一轻松地找到了田四的去向。一路上行人惊恐的面色,把田四行进的路线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了一。

看着田四的大白马拴在南北杂货店的外面,了一笑了,走上前去,抚摸着白马的鬃毛。白马被陌生人近了身,本待打个响鼻,撂两下蹶子,可了一内力下去,把白马压得服服帖帖。

田四拎着两包包装好的礼盒,从杂货店里出来,走到马前,才发觉马身上靠着一个道士,正冲他微笑。

田四遍体恶寒,汗毛就全竖起来了,这是吓的。了一一个大活人明明靠在他的马上,光天化日之下,可田四从远到近过来就愣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灵觉也没有告诉他这里有个人。这是什么功夫?田四依稀记得师公曾经告诉他一种境界,那就是天人合一,化身与天地之中,与天地同呼吸。难道面前之人便是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想起师公、师伯公等人描述的天人合一高手移山倒海般的实力,田四的脸色煞白。

其实田四是高估了了一的实力。天人之境的道路何等的漫长,若是没有对手、没有机缘,可能终百年之功,也未必走得到尽头。了一,只是闲着在等田四出来的时间里,百无聊赖地看看行人,看看房屋,看看云彩,看看太阳,莫名其妙地又踏过了先天境界和天人之境间的门槛,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玄妙境界。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一净心澄意,在远离红尘的静室里闭关经年而不可得的境界,却在闹市的喧嚣之中无意间进入了。这便是先天之后的修行道路!

“我说啊,田四,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了一发话了。

田四的脸立即堆满了笑容,像是和了一是认识几十年的老朋友似的,把右手的礼盒交到左手,伸出手来向了一拥抱过来,笑道:“哎,这不是道兄吗?来来来,小弟今天作个东道请道兄去全聚德撮一顿。”

了一竟然放任田四和他拥抱,凑近他的耳朵道:“也好,你给我放老实点,我有话要问你。告诉你,你这匹马上我已经下了禁制,你今趟不要想逃跑。”

田四垂头丧气地把手上的礼盒放到马上,瞥了一眼了一,见了一没有看他,伸手去拿得胜钩上的枪。岂知他的手刚摸上枪柄,了一的一只手按住他那枪的右臂,把他推开,自己站到田四和他的马中间,淡淡的道:“带路,去全聚德。”

两人出了北平城最繁华的王府井商业街,来到前门大街。

田四满脸堆笑,问道:“我们见过两次面,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可我还不知道道兄怎么称呼呢。”

了一答道:“我是武当了一,快去点菜。听说这里的一鸭三吃很有些名气。”了一的修为已经达到可以餐风饮露的境界,不过他对饮食从来就不限制自己,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快意人生,百无禁忌。

田四嘟囔道:“怎么武当道士也吃荤腥?”

了一道:“谁告诉你武当派的不吃荤?这是个人喜好问题。怎么不把你的马牵进来?听说你这匹马也很能吃的,在关外吃穷了不少人啊。”

田四像是一只给人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道:“哪有这种事,造谣!”

了一道:“是否真有其事,拉进来不就是了。这匹马可是匹上好的良驹。小二,快上三坛好酒,另外还有什么好菜就都拿上来。”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台子坐下。

田四自豪地道:“咱家的前无可是天下数得上的宝马。”听到了一后面半句,他的脸顿时垮了,连忙对小二说道:“两坛酒就够了,上片皮鸭和椒盐鸭壳,另外盐酥鸡尾虾、炭烤秋刀鱼各来两份,其他的就不要了。”

酒和菜很快就送上来了,了一拍开封泥,不用杯子,直接翻坛痛饮,一边喝,一边道:“喝免费的酒真痛快。”

眼看了一这般牛饮还说风凉话,田四的心就像刀绞般痛苦难当,他的胃没出血,荷包大出血了。

刚倒下一杯酒,还没来得及品尝,前无的马头凑过来,在田四的面前把酒一口吸尽。田四哭丧着脸,恨恨地道:“就你能喝。”他唤过小二,添了两个海碗,一个自用,一个给前无。

了一筷子随手点刺,一片片鸭子就连珠般地进了了一的嘴。了一称赞道:“全聚德烤鸭,名不虚传。”

田四道:“这是自然,全聚德地烤鸭工艺独特,是挂炉烤制,而不是焖炉烤制。焖炉有炉门,使用秫秸为燃料,而挂炉不安炉门,用枣木、梨木等果木为燃料,不用秫秸杆。因为果木木质坚硬,耐燃烧,底火足,而且烤出的鸭子带有一种特殊的果木香味。而且挂炉烤鸭烤制时便于随时观察,调换鸭子的部位,鸭子受热均匀,周身都能烤到,烤制的鸭子皮脆肉嫩。”

了一道:“原来有这么多讲究,不枉我来北平一趟。小二,再来一份片皮鸭。”

田四道:“了一兄弟,片皮鸭不是这么吃的。要用这里的面饼,把鸭片沾上甜面酱,和着大葱卷起,咬着吃。”

了一道:“我对面粉不感兴趣,光吃鸭子喝酒就可以了,这面饼和葱酱都给你了,不要浪费啊。唔,这鸭子实在太好吃了,鸭壳、虾和鱼你就一个人吃吧。”

田四眼泪汪汪地,用包片皮鸭的面饼,卷起秋刀鱼,蘸酱后,一口一口恶狠狠的咬下去,咀嚼着,看着像是在生吞了一似的。

了一把酒坛翻个底朝天,拍了两下,见再没有一滴酒滴下来,叹息道:“这酒坛子实在是太小了。小二,再来一坛。”

田四快要哭出来,对着了一哀求道:“了一大哥,行行好,这鸭子和酒都是死贵死贵的,以往我一个月才来吃一回。我口袋里的银子不多,再叫下去就付不起了。”

了一睨了他一眼,打了个酒嗝道:“古有秦琼卖马,今日你田四卖马请客倒也是佳话一桩。”

田四无奈地道:“拜托,秦老大他卖马可不是为了请客。”

了一见他急了,方道:“好吧,吃完这些我就不再叫酒了。”

田四长出一口气,心里暗笑道:好悬,总算还剩下了下个月的饭钱。

了一问道:“田四兄,你是本地人?”

田四道:“差不多吧。”

了一道:“那么你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田四奇道:“了一兄难道想要见识一下?”

了一道:“正是。土人异人随便。”

田四道:“我太师公今日就在左近与故友聚会,我今日本来就是为了去见他,等吃完了我带你去见他。”

了一问道:“闹了半天,我还没问过你的师承来历呢。”

田四道:“我师傅就是赵广。”

“赵广?”了一略一思索,忽然想到一个人,讶道,“那你所说的师公就是赵云赵子龙?”

田四得意洋洋地道:“正是。”

了一叹道:“可惜啊,常言道‘名师出高徒’,可你有这么好的师傅师公,武功却这么稀松。”

田四脸庞僵硬,被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的武功就算在整个方舟世界东土近二十亿异人中都能稳居前三十名,怎么能说是稀松?只是,对着面前的了一,就算脸皮已经厚比城墙,他实在说不出自己的武功其实很高这种真话。

了一清理掉餐桌上的片皮鸭,看着酒尚有小半坛,于是道:“小二,再来一份片皮鸭。”然后了一扭头对着田四道:“这鸭子味道太好了,我吃上了瘾。刚才我只说了不再叫酒,可没说不再叫菜。”

田四怒气勃发,吼道:“了一,你欺人太甚!”

了一随手两指,就把田四定在座位上。

田四所学大都是马上功夫,比起小巧的招式,远不及了一,一招即落败,心中哀叹道:下个月只有顿顿吃白面馒头了……

了一喝完了酒,唤来小二把未吃完的鸭子打包,然后解开田四的穴,说道:“田兄,埋单了。我带着前无出去遛遛。”

对比了一下前无和账单,田四哭丧着脸付清了这顿天价的下午茶,冲出门去,想要追他的宝马。

刚出门,了一笑意盈盈的看着田四,说道:“田兄,慢些走,刚吃饱饭,小心得盲肠炎。我还要你带路去见赵云呢。”

田四心道:稳住,稳住!四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忍了,这笔账咱先记着,等爷逮到机会,定然要把这场子找回来。

田四满脸通红,强行咽下快要喷出的鲜血,强颜欢笑地道:“我师傅、师公今天去北平城南的楼桑村,就在百里之外。可是我们这么走过去,恐怕到那边就是半夜了,恐怕晚饭就吃不着了。”

了一道:“也是,那你就上马吧。”

田四如闻大赦,翻身上马,打马扬鞭,飞也似的伏马就跑。

了一的声音就在田四耳边响起道:“再快些吧。”

田四闻声望去,魂飞魄散。

了一轻飘飘的,闲庭信步般走在前无的旁边,不见丝毫吃力。

田四道:“啊,不了。前无就跑这么快。”虽然前无神骏,还能再加速一些,可见了一的轻功尚未见底,田四只得放弃了把了一甩掉的念头,把行进方向稍稍调往西面,老老实实地带了一前往楼桑村。

田四上马之后,细细察探了前无的状态,一看之下,差点没把他的鼻子气歪。倒不是前无中了毒、或是受了暗伤,而是前无压根就半点事也没有,状态好得很,还因为刚吃了点酒,颇为兴奋。田四这才知道被了一摆了一道,但是震慑于了一的轻功和武功,一时间在马背上,歪点子火山喷发般涌了出来。

下毒?田四悄悄看了一下身上所带的药品。

蒙汗药。这,这刚才怎么没想到往了一的酒里面下,田四懊悔不已。

蝮蛇毒、五步倒。这玩意儿要涂在兵器上用。田四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管武功多高,装备多好,兵器上的毒,是一定要经常抹的。

合欢散。这个东西倒可以散布在空气中用。可是,田四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四周,他们两个奔驰在原野上,目光所及的平原上只有他们两个。念及自己把合欢散抛向了一,了一面色桃红,紧追自己,然后……田四不敢再想下去,浑身一机灵,继续在储物袋里寻找其他合用的毒药或者迷药。

……

田四开始叹息了,包裹里二三十种药品,能用得上的却一种也没有。不是等级太低,对了一这等级数的高手不起作用,就是无法在高速运动的状态下保持效果。

突然田四眼睛一亮,嘴角上翘。

了一的声音适时响起:“田兄,看什么呢,前面有棵树!”

田四抬头一看,“我的妈呀”脱口而出,猛得一勒马缰,前无前蹄抬起,忽的人立。田四很丢脸地被甩了出去,“砰”的一声倒挂在树桠上。

“哈哈哈哈”了一乐不可支。

田四铁青着脸,呵呵笑了两声,爬回前无身上,腹诽起老天爷。

我**的!田四指天骂地,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包裹里刚才发现的事物――毒雾金针烈焰弹。毒雾金针烈焰弹是江湖上一个武林世家厉家研制出的歹毒暗器。这种暗器在弹丸里包着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并且藏有火药。暗器打出之后,会炸裂,不但有毒烟烈火喷出伤人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那一大把杂在烟雾中的梅花针更是令人难以躲避。

贼笑了两声,田四开始盘算着如何运用这件利器。因为价格的原因,毒雾金针烈焰弹他只贮备了一枚,如何让这仅有的一枚暗器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毒雾金针烈焰弹,其威力不在于一吸入就把人放倒的毒雾,也不在于灼人体肤的烈焰,而在于夹杂在毒雾烈焰之间,漫天飞舞的金针。

对于毒雾,甚至不需要了一运用护身真气,只要闭一下呼吸,行进中带起的风就足以吹散毒雾。磷火烈焰亦如是,护体真气一外放,连衣物都会完好无损。只有金针难防。这利用爆炸射出的金针数量极多,又能破真气护罩,而且覆盖范围极大,但是也就因此,如果不拉开一段距离再使用的话,很可能会把自己也卷了进去。

损人不利己,这事做了无妨,可要是害人还害己,那就算了吧。

田四暗自观察着了一,离开北平城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但是大太阳下,了一却连一丝汗水都未曾流下。看他的神情,仿佛能够一直这么跑下去似的。

田四相信,了一的轻功还未曾施展到极限,至少他还没有把内力转换到敏捷上来加快移动速度。

在方舟世界中,体力和精神力并不是鸡肋,它们切切实实地关系到一个人的持久作战能力。

在使用内力转化属性的时候,体力和精神力会不断地降低。大体而言,内力转换力量、根骨和敏捷这三个体魄属性时,体力会明显地下降,而精神力则在通常回复的作用下,仅略为消耗。同理,内力转换控制、悟性和感知这三个智慧属性的时候,精神力就会下降。一般而言,内功等级越低、内功品级越低、内力转换量越大,转换时间越长,体力和精神力的降幅就越明显。

这点了一并不清楚,他从一开始,就利用超高的悟性一举把内功冲过了小成之境,对于体力和精神力为何会减少,他的认知是战斗的时间过长――了一几十年来少与人交流,这个他人认为最基本的常识,了一却不知道。

现在了一又修炼到先天极境,时不时地还到天人之境里走一遭,恢复一下体力和精神力,自然对这两个状态值不甚了解。

田四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出手的时机。

了一突然出声问道:“前面那个村庄是不是楼桑村?”

田四的注意力全在了一身上,闻声向前看去,,可不是嘛,楼桑村就在眼前。村外有几人正骑着马,挥动武器交手着。

看到大路上来了一骑和与那马并驾齐驱的一个步行的人,村口的人策马迎了上来。

田四把内力转化到感知上,把村口的人认个清楚,心中一喜,喝道:“紫电!”

前无得令,瞬间冲前了十丈之远。同时田四把毒雾金针烈焰弹往地上砸去。这就是田四的精明之处,若是直接打向了一,说不定了一一闪就闪开了。这样还能阻挡一下。

顾不得回头看了一,田四伏在马背,吼道:“平伯救我!”

了一陡然间见田四加速冲出十米,内力一转,就跟了上来,这时田四丢下的毒雾金针烈焰弹正好在了一的脚下爆炸。了一何等人也,梯云纵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当年他耗尽内力借得奚凤啸的拳风方能够半空转折,今日借助小小炸弹的冲击波,了一轻轻松松腾身而起,虚踩两脚,以更快的速度冲向田四。

田四听到脑后生风,暗道“不好”,整个背心凉浸浸的,他做梦也想不出,了一是怎么躲开烈焰弹,追上来的。

不过,田四瞬间在心里想好了对策。

了一一拳击出,田四身子一斜,这拳打在了田四的肩膀上。只见田四大叫一声,嘴里喷出血雾,身子飞起,凌空翻转七百二十度,摔在地上,又滚了七八圈,方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了一飞身坐在前无的身上,无言苦笑。刚才他和前无的速度只差一线,十成拳力,能有一半击实就不错了。而且田四身子前倾,又卸去两成,加上他身披宝甲,内功虽不及了一,也可称得上深厚。了一明显未曾用上全力,又以并不高明的拳法击出的一拳,根本伤不到田四,更别提能把他打得跌下马背,还滚这么多圈。

这一切,都是田四故意而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激怒村口来的那几骑,而且,他演的很成功。

听着那几骑发出的怒吼,了一无奈地从背后摘下两柄木剑,准备应战。

当先的一骑,转眼间来到了一面前二十步远。马上的骑士长圆脸,双目炯炯有神,浓眉斜飞,相貌英武,他双手高举一柄斩马大刀,向了一冲来。其余的骑士,停在田四身边,有一人下了马,其余的驻马观看大刀武将与了一的对决。

了一在与此人照面时就已经把全身功力提聚起来,策动前无,向他冲去。

两人的目光穿越了将近三十米的空间,锁定在一条直线上。

强,但是可以感觉到的强。了一兴奋起来,眼前骑士必定是个百战余生的宿将,他的杀气,如有实质地穿越两人之间的几十米距离,牢牢锁定在了一身上。

他手上的长刀,似乎吸噬了方圆十丈内的所有天地元气,聚集在刀刃,还在不断地增强。

了一眯起眼睛,他知道此人并没有能力吸尽周围的天地元气,他所吸收的仅仅是阴阳力量中相对的一个等级,而非全部。至少,了一至为精纯的寒冰真气,以及开始向烈属性转变的阳刚真气,对于所属天地元气的吸收,并没有受到影响。面对如此强劲的敌人,了一和对方一样,晋入了天人之境。只有先天极境以上的高手,才能对付天人之境的高手,而只有同样晋入了天人之境,才能正面应对另一个天人之境高手的进击。

阳、寒两种真气,分别灌满了左右手两柄木剑,再通过木剑,提聚天地中和他内力同频的天地元气。

了一一提马速,和对手同时发出一声大吼,两人两马,就像两列即将错身而过的高速火车,冲在了一起。

兵器尚未交击,大刀上的青色刀罡,与木剑上发出的红色、白色两道剑罡,已经撞在了一起,发出内力激爆的噼啪声。

接着,刀罡、剑罡一齐破碎,大刀和木剑砍在一起。

然后,了一左手使用阳刚内力的木剑在剑柄处断裂,剑身被大刀砍入,却没有劈断,卡在刀刃上,而右手使用阴寒内力的的木剑,则寸寸碎裂,散落一地。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马一错身,就过了一回合。

了一拨转马头,反手把剩下的两柄木剑取出。他从武当山上带出的松木剑已经全部毁在华山,这四柄木剑是他北上时顺手削成,质地颇差。前额出现一道刀痕,殷红的鲜血渗出,仿佛在他额头开了一个血目。刚才若不是他在兵器尽毁时身子后仰,躺在马背上,这一刀,已然将他的项上人头取走。

田四见两人已经开打了,一骨碌坐起,大声叫好道:“平伯,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道士无恶不作,他见我的马好就一路跟踪,想要杀人夺马!”他心中嘀咕:早知道就不喷那么多血了,舌头好疼。

平伯?了一思来想去,想不起哪个武将叫平伯的。任峻任平伯,他是文官。你说什么?俞平伯?他是谁?

了一抛去心头杂念,专心致志的与对面那人对视。

只见平伯哈哈大笑道:“好久没遇上过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了。”他伸手用手背抹去嘴角一丝鲜血,另一手一抖,把卡在刀刃上的一段木剑剑刃震去,双手把大刀握紧。只是,现在他拿刀的姿势变了,是右手横卧在腰前,握住刀杆末端,左手拖在身后,当是反握大刀中段,整柄刀倒拖着,隐于身后。

这时,平伯又一次晋入天人之境。

了一对双方的优劣一目了然。了一的境界,显然要强于对面的平伯,平伯需要靠人马刀三者合一才能晋入天人之境,交手过后会退回到先天,而了一轻易不晋入天人之境,但是一晋入,就能持续相当一段时间。而且,双方都在天人之境,了一因为内力强过对方,在交手的刹那,还有变招的可能。

只是,了一的弱点也很明显。了一的兵器是木头做的,显然敌不过那钢铁打造的大刀,而且他的大刀比了一的双剑更利于骑战。说到骑战,了一的马术显然也差了一截。

双骑再次交错,这一次,了一的两柄木剑一齐被大刀斩断,他自己也被震落下马。

了一一脸迷茫。在两人接近的时候,了一突然感觉到一股萧瑟之意,然后刀光一闪,那刀刃上的青芒从平伯的身侧掠起,直扑了一面门。

了一阴阳内力外放,太极初现,他最用他强的守招迎向了这吞天食地的一刀。

然后了一身子一抖,平伯的刀威力强了近倍,太极图以超乎了一预料的速度破碎。无奈地,了一起身离马。

仔细想了一下前一击的过程,了一明白了为何会出现这种结果。并不是平伯的力量大了一倍,他那特殊的刀法的确使招式威力强上了不少,但是绝对没有强到能突然涨一倍威力的地步。招式越是强,而且是突然变强,发出来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了一清楚,刚才平伯刀上的压力增大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手上的力量变小了,因为被那阵寒意所侵,了一发出的内力突然少了。

想出了原委,虽然没有办法去克制,但是了一并不是甘心束手待毙的人。他把手上的两个剑柄丢去,伸手扶在腰际的真武剑上。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拿鞘,解下系在腰间的丝带,按住鞘上的绷簧。

然后,了一把剑横在胸前,按下绷簧,右手缓缓抽剑。

时值日落,余晖洒在一寸寸伸出剑鞘的剑刃上,反射出无边的光芒。

一寸、一寸、又一寸。

直到整柄三尺四寸的长剑抽出。

了一左手握鞘,右手执剑向天。从抽剑的那一刻,了一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世界。感受的世界,不断地扩大,察觉的天地,不断地细化。庞大的先天元气,不再是单纯地从手上传到剑上,再在剑上吸聚,而是隐隐的返流回了一身上,补充了一自身的内力。

一剑在手,天下我有。此刻的了一,感觉自己像是掌握了整个世界。

长剑缓缓地向下劈落,巨大的淡红色气剑,延伸出三丈开外,而且还在不停地延伸。

直到这柄淡红气剑延伸出四丈才停下,但了一却没有丝毫的勉强,在这一刻,他感应到了远在千里外武当山上的张三丰。

不是看见,不是听见,不是嗅到,不是触摸到,不是用六感的任意一种感受到,但了一真真切切的知道,张三丰正和自己交流,在精神的层面上。

无数的讯息灌入脑海,了一一时间好像知道了很多,好像又什么也不知道,这种感觉非常地玄妙。

了一心中升起了一种明悟,心灵的直接对话,以世俗的言语表达,就如鹦鹉学舌,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张三丰要走了。

他已经走到了天人之极。

这么快!了一传达过去自己的惊讶。记得离开武当山的时候,张三丰预备用十年时光来跨越天人之境,至今,不过一年。

张三丰传回来的则是欣悦。

冥冥中,张三丰拈须微笑道:了一,好孩子,你的进展之速让我惊讶。这么快你就能完全地晋入天人之境,我也好安心地去了,去探索生死之后的秘密。以前我曾经告诉你,每个先天高手都有他们各自不同的道路,现在,我告诉你,在天人之境的修行中,走的则是共同的一条自然之路。在天人之境中,不分正邪,不辨彼我,有的是对天地至理的孜孜追求。个体差异究寻到了极致,便是大同!这条规律,是天地间长久存在的,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是它在历史规律上的体现。上体天心,下探地脉,中感人情,以我之力,顺其势而驽使之,此为天人之道。

了一似乎能够看到武当山石室中的情景,张三丰浑身散发金光,隐隐有飞腾之势。

让我再教你最后一回。

张三丰漂浮半空,手捻剑诀,一柄金色气剑散发着柔和的金色波纹,划出一个玄奥的圆,一剑劈下。

了一手持真武剑,脚下连续地踩着碎步,以和幻想中张三丰一样的姿势,剑起……剑抹……剑飘……剑合……剑落……

原先淡红色的剑罡,从里到外,金光闪现。

最后,金色的剑罡,无限延长,向平伯掩去。

平伯一无所惧,而他身后的数人却担心地冲上。

“大哥!”

“坦之!”

是在叫我吗?关平依稀听得,却无暇去分辨。面对着仿佛盘古开天辟地的一剑,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况且,在他的心头,更本没有升起过躲避的念头!能够对上如此之强的一剑,即使战死,也是这一生,作为一个武者的最大荣耀!

于是,关平义无反顾的策马前冲,高声喝道:“春秋刀法第二十四式――西狩获麟!”

青色的刀芒,脱刀而出,化作一条青龙,向着剑罡直冲而上!

“平儿,刀之精义,在于刚,在于强;战场杀法,在于狠,在于疾。”

耳隆中,似乎父亲的淳淳教诲,又浮上心头。

“第二十四式――西狩获麟为什么不能用呢?”

依稀,关平想起,当初父亲关羽教完这一式,又严禁他用后,他是这么地问的。

“麟本祥瑞之物,非时而现,而人又不识而死之,此为不祥之极。子何以哭?非唯哭麟也,抑亦自伤其道之不行也。”父亲当时是这么答的,随即他又叹道,“夫子生于乱世,时人不识,其遇与彼麟何其相似乃尔!”

关平分明记得,那时,父亲与大伯三叔一起,蛰伏一隅,郁郁不得志,他头颅,依然高昂着,鬓角,却又多添了几丝白发。

“大吉之事,反为大凶,此造化之变,阴阳之逆。欲用此招,须能查阴阳之变,相互转化。正如泰之乾下坤上以逆而吉,否之乾上坤下以顺而凶。不究天地造化之理,不通天地转变之力,此‘西狩获麟’断不可出!”父亲,当时是这么说的。

阴阳倒转,乾坤易位,此“西狩获麟”之源起,也是对此招威力的描述。

何为刚,何为柔?何为强,何为弱?

青龙刀罡和金色剑罡交击,一触即溃。

何为狠,何为仁?何为疾,何为缓?

大刀上的青色刀罡逐渐减弱。

“大哥!”

关平回头看去,一众弟妹各举刀枪,催发刀气枪风,影响了一的气剑。

“没用的!”关平轻轻地叹息,质量上的差距,难以用数量来追平。一众弟妹,武功尚不如自己,三弟关索已臻先天极境,而二弟关兴、四妹关凤与三叔之子张苞,都只是普通先天高手,焉能抵抗得了这尽天地之造化的一剑。或许连父亲都难以抵挡这一剑吧,关平想到。关平清楚,此刻的了一,正是剑道初成的时刻,这一剑的威势,恐怕要他破碎虚空的那一刻,才能再度使出。

“你们几个兄弟中,你的资质最差,但是平儿你的意志最坚强,百折不回。”这是昔日,大伯刘备刘玄德对刘关张赵几家下一代的评价。

除了坚韧,我一无所有。关平想着,苦苦地支撑着。

金黄的真武剑剑身,散发出一圈圈若有若无的淡金色涟漪,关兴等人的刀气,在涟漪中,迅速地黯淡、消去,不能近了一身前一丈。

要死了么?关平拼尽了全力,依然挡不住这剑,他的刀,被压退,但关平咬紧牙关,手腕一转,再次抵住。

一道闪电在关平的脑海里出现,点亮了他的道路。

何必要刚?何必要强?何必要狠?何必要疾?

西狩获麟,本来就是阴阳倒转,乾坤易位,我用正规的刀法来使,又怎么使的出它真正的威力?

一点通,一路通。拙者对至理往往不能顿悟,但是比起聪明人,他们经过不懈的努力,却能够最终悟得更多、更扎实、更透彻!

关平的气势变了。

轻柔地,舞起了刀,用出了,软弱的招式。

当狠辣尽数褪去,当刀势比时间流逝,还要缓慢。

大刀上的刀芒突敛,再以原先的十倍百倍的威力膨胀。

青色的龙头,连两根龙角都清清楚楚,更带出了龙身、龙爪和龙尾。

这才是真正的“西狩获麟”!

方舟历三十二年冬十二月十二日,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于武当后山的石室里悟破至道坐化,留下一具坚逾钢铁的肉身。同日,北平城南一个名为楼桑村的小村庄庄外,一个名为关平的土人与一个名为万一、道号了一的异人,在对战中同时悟到刀剑之道,跻身天下有数的天人级高手之列。

传说中的历史,又翻过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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