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将手捂在微微颤动的嘴角旁，她极力克制住自己气息不稳的声音，“所以你就这样欺骗了我的感情，然后去伤害我舅舅？”
这几天，她看着舅舅一夕间增了许多白发。公司里虽然依旧如常，但是人心惶惶。
“我纵然有错，但是你舅舅呢？小美，他虽然是你的亲人，可他也触犯了法律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一直犯错下去？”
顾毅然的一席话，如同惊雷一般打在小美身上。她眼角一酸，有晶莹的琉璃光芒一闪而过。
舅舅是她在北京唯一的亲人，她如何能做到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舅舅被抓走，她就高兴了吗？
“我舅舅有错，但是你怎么能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小美为舅舅鸣不平，这些时日，她越发觉得舅舅作为自己唯一的亲人，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顾毅然那头止住声音，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他的目的很简单，让孙小美去说服自己的舅舅自首。
因为他父亲顾晟打过电话，因为证据不足，只能对他们公司提交诉讼，做到这里如果半途而废，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他父亲要升官，李京亮触犯法律，他端着一颗严谨的心思看待这件事情，虽然明知道孙小美会因此而怨恨他，但是他也必须将这条路走下去。
“小美，你这么维护你舅舅为的是什么？”
孙小美如鲠在喉，她眼前闪过曾经和顾毅然一起肩并肩回家的情形，此刻却越发觉得酸涩。
“舅舅虽然漏税，但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你呢，你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热心肠的人，却没想到你的心肠比谁都冷。”
她听见电话那头微不可闻的喘息声，只以为他费尽心机是想要从自己身上下手。她防备着他。却不知道，顾毅然此刻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孙小美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她率先挂断电话。
郭长松本来想拿文件给小美看，但是无意中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站在小美身后，看着她万般纠结的挂断电话后，忍不住启唇，“是泄露公司秘密的人？”
他好歹也在公司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小美不说是谁，他也能猜出几分。
“老大……”小美仰头去看他，眼角的泪水却已然决堤。
有些话不需要多说，一个眼神，对方便能心领神会。郭长松叹了口气，伸手拍打着小美微颤的肩膀。
“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虽然公司确实有偷税的事情，但数额并不大，最多就是加倍偿还，董事长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郭长松语气肯定，这才让小美稍稍定下心来。
她眸子闪出琉璃般的光芒，驱走了刚才的阴霾。
“真的是这样吗？”
郭长松眸色晦暗，但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不该说的就不能说。
下班铃声响起，有人探头喊道：“小美，有人接你！”
说话的人掩唇笑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美抬头望去，意外的看见站在门口的张晟业。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他了，此时见到，竟然有几分激动。她赶忙收拾凌乱的桌子，提着包就跑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张晟业眼角带笑，“我刚好从你们公司路过，于是就上来了。这么久没见，当然要来看看你。”他热情的双眸看着小美，果然是好久没见，总觉得她似乎又瘦了。
“嗯呢，刚好我有事给你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小美和他并肩走出公司，拉着他一路来了夜市。开着宾利去吃夜市，这么多年张晟业还是头一次这么干。他停住车子，看见小巷子里摆满了夜市摊位，不禁莞尔。
她之前和同事来过一次，据说是全北京最好吃的一家串串香。吃过一次就很难忘记这感觉，“我都忘记了，你肯定吃不惯这些东西……”
小美顿住步子，她有些后悔，似乎挑错了地方。
他是大老板，怎么可能屈尊在这里吃饭。
却见张晟业盯着热气腾腾的拼桌，眸眼带着少有的愉悦，“还真像是你的风格，不过我已经开始馋了。”他大步找了空位坐下，见小美还愣在原地，便不由招手，“还不快过来？”
小美不由跟着笑起来，她挨着张晟业坐下。一顿饭下来，却吃得没有一点压力。
头顶的白炽灯格外的明亮，光芒打下来，在两人身上拢出模糊的色彩。
吃过饭后，张晟业没有直接拉着小美回去，而是指了指对面新兴的街市，“走吧，带你去转转，顺便消化一下。”
两人出了夜市，并肩走在冬日的冷风里。因着身上的暖，此时也并不觉得冷。
“等等……”小美眸底一慌，面上的笑突然僵住。她拉住张晟业继续往前的脚步，身子已经往另一个方向挪去。
“怎么了？”张晟业侧脸低头看她，从她慌乱的脚步中也大抵猜出了。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街角的某处。
黑瘦挺拔，果然站在哪里都十分明显。张晟业记得他，不止一次的见过。
“别走了，你总不能以后一直这么躲着吧？”
奈何张晟业力气很大，他一站住，小美再怎么用力都拉不动。她一着急，口不择言，“我哪里躲了，我就是不想去了。我们回去吧。”
张晟业好笑的摇起头，果然他们年轻人的世界他真的猜不透。
“就这么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你可别后悔哦！”张晟业如此问道。
小美当即便有了一丝后悔，她余光扫向还站在那里的顾毅然，他孤冷的站在灯光下，风一吹，就将他的影子吹的摇曳。
上前？还是不再相见？
小美捏着张晟业的胳膊，不由用力。
张晟业一龇牙，他宁可小美去和那小朋友见一面，也不要她这么纠结。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张晟业将她一把推出去，然后站在原地，嘴角含笑。
小美脚步抬起，却再一次放下，她摇头，目光涣散。
“见了又能说什么，总不能和他吵一架吧，舅舅的事情，说到底我还是不能完全不在意。”她和顾毅然在不知不觉中拉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而后舅舅的事情又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扯的越来越长。
“我累了，回去吧。”
小美握了握垂在身侧的双手，此时突然觉得寒意刺骨。
“你先去车里等我，我看见了个老朋友。一会儿回去送你回家。”
小美没有多想，她点点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张晟业摸了摸鼻尖，这天气再不下雪就要冻死人了。他骗了小美，他没见到什么老朋友，不过是想要支开小美。他朝着那道沉寂的人影走去，步伐健硕。
“你好。”张晟业峰眉微动。
顾毅然本来是在等李佳怡，他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却没想到见到了他。
“是你。”顾毅然一眼便认出来，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顾毅然不过是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他将手放在兜里未曾拿出来，“有事吗？”
张晟业也没恼，收回手，与他对视。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说起来我也管不着。但是我和李董是多年的朋友了，所以我首先要帮的人还是他。”张晟业顿了顿，眸光变得犀利，“你是顾晟的儿子，他这些年对你不管不问，你还要帮他？”
张晟业说的直白，且话里有话。
顾毅然知道，他肯定调查过这一切。此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因为小美。我听说你们曾经在一起过，你做这些，难道就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顾毅然突然无言相对，别人都以为是他利用了小美。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对小美的情感……
“没错，我和小美是过去式了，可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们的事情？你觉得，你这个年纪去喜欢小美合适吗？”他始终记得那天在小美家楼下看见的一幕，作为男人，他的直觉告诉他，张晟业对小美的感情不会那么纯粹。
只见张晟业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他一个久经商场的人，对顾毅然这些小把戏自然不放在眼里。
“顾毅然。”李佳怡如期到达，她笑着拍打了下男人的肩膀。
顾毅然动作一僵，李佳怡也看见了张晟业。但她并不认识，只觉得男人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好，我叫李佳怡。”
张晟业眉梢一挑，“我还有事，这是我的名片，有一天你会需要的。”
人已走远，顾毅然捏着名片，一张纸片在他手里硬生生的被掐出个洞来，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喂，怎么了？气氛怪怪的？”李佳怡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她推了下顾毅然，却见他心不在焉。“说吧，找我什么事？”
顾毅然定神，“刚才那个人，是旭业集团的董事长。”
他这么一说，李佳怡顿时紧绷起心神。“他不是和我们公司有合作吗？难道……”
